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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中的西湖记忆|清凉更翠微——《西湖游览志余》再创作
来源:杭州档案微信公众号  作者:  日期:2024-03-22

编者按:杭州的文化典故,被人传颂最多的自然是历代文豪的诗词歌赋,当然,杭州的底蕴不限于此。围绕着杭州的历史正剧类、才子佳人类、刑侦犯罪类、佛道灵异类,乃至鬼神妖魔类、恐怖惊悚类的文化故事记载也有不少。可惜“酒香也怕巷子深”,一直以来这些饶有趣味、雅俗共赏的小故事似乎被忽视、甚至被埋没了,有感于此,我们尝试着将目光投向具有故事性记载的杭州历史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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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游览志》《西湖游览志余》初刻初印本是杭州市档案馆的镇馆之宝,其中《西湖游览志余》以记载杭州掌故轶事为特色,它不厌其详地叙述了自古以来在西湖留下踪迹的帝王将相、骚人墨客、家长里短、街谈巷议的故事、轶闻,记载了以西湖为背景的传奇小说、风土人情、花鸟鱼虫,搜集和保存了许多正史所没有的资料,不仅具有丰富的历史知识,也有浓厚的文学趣味。我们认为,将该书中记载着的各类故事,进行适当的文学“再创作”,改编成当代读者“喜闻乐见”的语言形式,也许有利于珍贵档案走近社会,古老典籍重焕新生,更有助于丰富杭州的文化内涵,是为初心。

于是有了此次《西湖游览志余》再创作栏目。  

《清凉更翠微》

作者:野夫

九月的临安,凉意渐生,正是秋雨连绵的时节。西湖边,青衫直裰的男子骑着瘦马沿湖而行,他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撑着油纸伞,诗兴正好,摇头晃脑地吟诵着:“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念完诗,刘松年不禁赞叹:“果然如苏学士所言一般,西湖景致,空濛细雨亦是一番奇景。”不过联想到此行的目的,刘松年神色一黯,再无观景的雅兴。正思量间,前面出现了一个骑驴的老者,似是被这场秋雨下得猝不及防,只能以袖遮面,匆匆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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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我此行前去飞来峰,若是顺路,你我可共撑一伞。”刘松年纵马上前,招呼道。骑驴老者闻言侧过身来,咧嘴一笑,也不推辞:“倒也巧了,确是顺路,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刘松年哈哈大笑:“举手之劳,何谈叨扰?”

就这样,西子湖畔,油纸伞下,一驴一马,并肩而行。“后生可是来临安游玩?”老汉主动攀谈了起来。“并非如此。”刘松年自嘲着,“实不相瞒,小子不过一俗流,平日里卖文鬻画为生。前些日子有客人前来求画,限了主题,这才特来临安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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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骑驴老汉来了兴趣,“专程赶来临安,其旨可是山水?”“并非山水,而是人物。”“不知是何等人物?”谈及此行的目标,刘松年猝然抬头,眼中熠熠生辉,生出无限景仰:“咸安郡王,韩世忠!”
“轰隆!”一道狭长的霹雳划过西湖上空,雨势开始变大,细密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如同战鼓锤擂。骑驴老汉看着划过的闪电,有些恍神,不禁言道:“辟雳列缺,吐火施鞭。”“老先生还通晓《汉书》?失敬失敬。”刘松年不自觉地换了称呼。“言重了,正所谓书堂狗三年吟风月。某年少时只知打架斗殴,嗜酒成性,如今在临安静养多年,这才略知诗书。”老汉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聊回先前:“人物之画,只听闻有画美人者,有画高士抚琴者,韩世忠一个赳赳武夫,不知有什么好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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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松年正色道:“柱国之臣,理应比美人高士更值得画出来瞻仰。我曾拜谒韩府,可韩王如今已是杜门谢客,不见外人,我听说他平日里常去飞来峰翠微亭驻足赏景,这才前去碰碰运气。”
老汉讪笑着,又问道:“后生是何处人士?”
“祖籍蓟州,后定居汴京,再后来……便是游子了。”
“蓟州?”
“没错。”刘松年苦笑着,“祖上是燕云十六州人士,逃难后定居汴京,到如今已是飘摇四海,无以为家。”
骑驴老叟默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
燕云十六州已阔别汉家近百年,而汴京更是……
“二圣北狩之后,汴京城被屠戮殆尽,十室九空,从那时起,我就没有家了。”
言语间,已到了飞来峰西麓,翠微亭就在半山腰上。
山路泥泞,车马难行,两人只能徒步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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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刘松年才发现面前的老人虽然略微佝偻,可身形却异常高大,他的模样像一块破损的石碑,歪斜的鼻梁明显被打断过,骇人的伤疤自脖颈向下隐没在衣袍之中,两条臂膀自然下垂,一双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显得十分有威慑力。
“老先生说自己年少时好斗,我现在信了。”刘松年惊讶之余,戏谑地调侃起来。
老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来找我求画的那人自称是当年韩将军手下的一名老卒,本想让我画一幅大宋军阵图。”
“所谓国容貂蝉佩葱珩,军容金甲马朱缨,可我只见过金人纵马劫掠的模样,未曾目睹过宋军的架势,如何画得?”
山路上凿有阶梯,两人拾级而上,刘松年又讲起了自己的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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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拒绝,那老卒却言,若是不曾见过军阵,给他画一幅韩王的肖像也好,因为韩将军一人便能抵万军崔嵬之势!”

骑驴老汉嗤然一笑:“如此说来,韩世忠打仗也不用带兵了,一人就能打到金国的上京城去。”

“你又来了!”刘松年狠狠地瞪了这老汉一眼。

“韩将军年少勇武,能挽强弓,舞重槊,飞马射箭,急驰于山野之间。青年时就跟随童贯讨伐方腊,平息动乱,阵斩数十人。”

“方腊……”老汉似乎有些恍惚,“我近年来读书,回忆起那时的方腊,倒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借着花石纲的名义,朱勔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那方腊因此而反。若是流传后世,会不会反倒方腊成了英雄,平叛的童贯之流才是恶人。”

“老先生慎言啊。”刘松年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而老汉则不以为意。

“除开方腊,还有黄天荡之战。曾有传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致使汉人闻金色变,可那金军统帅完颜宗弼却被韩将军以寡敌众,几被生擒,最后只能渡江北逃。”

“听说那完颜宗弼向韩将军讨饶,韩将军只回应道‘还我两宫,复我疆士,则以相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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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大仪镇之捷,韩将军诱敌深入,再率军包抄合击,背嵬军各持长斧,上劈人头,下砍马足,大破金军,生擒敌酋!”

刘松年讲的眉飞色舞,振奋不已,这才是他心中想画的场面。

“若是岳元帅并未被奸佞所害,韩将军也不曾卸甲归隐,集我大宋举国之力,上下一心,未必不能收复中原,将金人犁庭扫穴,赶回白山黑水之间!”

“只可惜那秦桧误国,党同伐异,蒙蔽圣听,残害忠良,如此贼人,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此獠就当永世跪在岳将军墓前为后人唾弃才是。”

刘松年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形势大好,眼看着就能回到他魂牵梦萦的故土,最后却只落得岳飞父子以莫须有之罪身死的下场,这让他怎能不恨!

飞来峰并不高耸,言语间两人已到了翠微亭下,匾额上还刻有题记:

“绍兴十二年,清凉居士韩世忠,因过灵隐登揽形胜,得旧基,建新亭,榜名翠微,以为游息者之所,待好事者。三月五日,男彦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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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松年望着空无一人的翠微亭,倒也并不意外,此行本就是碰碰运气,今日不遇,日后多来几趟就是。

这时,良久不语,只是一路倾听刘松年牢骚的老汉忽然开口:“你说是那秦桧害死了岳飞?”

“此事天下咸知,还能有假?”

“秦桧只是个权臣,为了自身权势,一言一行不过揣摩圣意,顺应天心罢了。”

“我朝武将位卑,自不必多提,而士大夫之流受制于官家,皇权从未架空,天威之盛,尤甚汉唐。”

“仅仁宗一朝便有宰相二十三个,任期极短,以防结党营私。”

“而神宗为了提拔李定,不惜连换三任劝谏的知制诰,强行通过了委任的圣旨。”

“你究竟想说什么?”刘松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思。

老者目光如炬,冷意盎然:“我想说,若是官家有心要战,即日昭告天下,亲征北上,誓要迎回二圣。难道秦桧还能再三劝阻不成?呵,他岂是如此愚直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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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官家心存一丝不忍,但凡官家真欲收故土,迎二圣,但凡官家觉得岳飞罪不当诛,只需褫夺爵位,贬为庶人即可,但凡但凡……岳飞也不会死。”

翠微亭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雨声淅沥,秋风渐起。

言及此处,已成暴论,结合刘松年先前咒骂秦桧之语,这一番讨论下的潜台词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如坐针毡——

秦桧此人固然该死,可若真要为戕害忠良、贻误战机而跪下赎罪的,更应该是……

刘松年回忆起老者先前的自述。

年少勇武好斗,年老后在临安静养,始知诗书。

本以为是个闲散富家翁,可哪里的富家翁敢直呼岳飞名讳,戏谑韩王,能追忆方腊,对朝堂了然于胸,甚至……甚至还非议官家。

他再次端详起老者,无论是他身上密布的疤痕,还是因常年骑马导致的罗圈腿,亦或是身上难以遮掩的威严气息,无不彰显着眼前这个男人,是在沙场真刀真枪斩下千百颗头颅的铁血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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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来,我运气不错啊。”刘松年苦笑着。

原来,翠微亭早就走到了。

韩世忠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岳飞被构陷入狱后,我曾质问秦桧,岳飞乃抗金名将,何罪之有?”

“秦桧答曰‘其事体莫须有’。”

“当时的我忿忿不平,像岳飞这样的武将,本该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凭‘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可换个角度想想,之所以秦桧如此有恃无恐,莫须有便能治岳飞的死罪,因为这本就是官家授意!他不需要服天下,只需要从天子即可。”

“在那之后,我也心有戚戚,干脆解罢兵柄,口不言兵。”

一席话听下来,刘松年如堕冰窟。他自幼读书,也曾参加过科举,无奈屡试不第。直至汴京沦陷,他客走他乡,整日为生计奔波,也就淡了入仕的心思。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想法,却一直根植在大宋文人的骨子里从未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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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官家的心思被剥开层层伪装,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时,那手脚发凉、心灰意冷的感觉,比当初落第时更加强烈。

半晌过去,刘松年才回过神来,俯身拜下,颤抖着声音:“恳请韩王重振旗鼓,擐甲执兵,北上伐金,直捣黄龙,以毕岳元帅未竟之功!”

韩世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着似乎并不相干的话:“我初次登临此峰时,得知其名为‘飞来峰’。飞来,飞来,便是岳飞来过此处!二者暗合,岂非天意?因而我取岳飞曾作诗句‘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中的‘翠微’二字为名,在此建亭,以供后人凭吊。”

他用手轻抚亭柱,缅怀着那位袍泽,随后言道:“你且抬头,好好看看我。”

刘松年闻言,抬头看去,却发现他已经解开衣襟,袒露着上身。

他佝偻着身子,干瘪的肌肤布满细密的皱纹,脸和手已经生出不少的寿斑,腹部因为清闲的生活微微鼓起,而因为太久没有骑马,大腿处也已经髀肉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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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还有什么鸷勇绝人的韩世忠,眼前分明是个垂垂老矣的佝偻老叟。

“岳飞已死,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泼韩五’也不复存在,现在只有清凉居士了。”说话间,韩世忠重新穿上衣衫。

亭外,雨歇风止。

韩世忠拍了拍刘松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后生,就此别过吧。”随后再不停留,慢步地走下山去。

随着那个微弓的背影渐行渐远,遥遥地传来一声最后的言语。

“我韩世忠的画像,你就画那个悠游西湖的骑驴老头吧。”

刘松年怔立良久,怅然若失,不知不觉间,夜幕已至。他向山下看去,远处的大宋皇宫灯火辉映。

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歌舞百戏,鳞鳞相切。

终日居此,不觉抵暮。

夜幕中的临安城,软红十丈,锦绣繁华,一如当年的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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