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祖堂集》记载，灵照“自传雪峰密旨，便住浙江”。由此判断，灵照是在义存尚健在时出世浙江弘法的。灵照在浙江先后住持齐云、镜清、报慈、龙花（华）四处，以下依次分述。

一婺州齐云山

婺州齐云山是灵照出世传法之地。据《祖堂集》记载，灵照“初居齐云”。《宋高僧传》亦载“初住齐云山。”对比可知，《祖堂集》没有明言“齐云”是“齐云山”，还是“齐云院”或“齐云寺”，二书又都没有明言“齐云（山）”位于何处？《景德传灯录》载，灵照“初止婺州齐云山”。《五灯会元》亦载：灵照“初住婺州齐云山”。所载与《景德传灯录》同。据《旧唐书》载：“婺州，隋东阳郡。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婺州……天宝元年，改婺州为东阳郡。乾元元年，复为婺州……天宝领县六……金华……义乌……永康……东阳……兰溪……武成……浦阳，新置。”可见，婺州（浙江省金华市）在唐天宝年间领有金华、义乌、永康、东阳、兰溪、武成六县，后又新置浦阳县，共七县。笔者披览地方志未能查到“齐云山”的记载，因此也就无法确定灵照开法地位于婺州何处。

前文述及，灵照应于义存健在时即出世浙江。他初住婺州齐云山（其出世开法之地），义存卒于梁开平元年(丁卯，907)，那么，灵照最晚应在唐末哀帝天祜三年（丙寅，906）开法齐云山，其时灵照37岁。《祖堂集》《宋高僧传》均不载灵照住齐云山开法的机缘语句，《景德传灯录》与《五灯会元》则作了记载。经过对比可知，《五灯会元》所载的与《景德传灯录》同，但不如《景德传灯录》详细。从《景德传灯录》所载的机缘语句(从略)可知，灵照开法齐云影响不小，丛林中称其为“齐云和尚”。

二 越州镜清院

越州镜清院是继婺州齐云山之后灵照又一弘法道场。对此，佛教史籍记载似有差别。《祖堂集》记载灵照“初居齐云”，接着是“后住镜清”。《宋高僧传》载：灵照“次居越州鉴清院”。《景德传灯录》载：灵照“师次居越州镜清院”。《五灯会元》载：“次迁越州镜清”。对比可知：《景德传灯录》与《祖堂集》《五灯会元》应是相同的，“镜清”应是“镜清院”的省称，只是《祖堂集》没有明言属“越州”。据宋《会稽志》记载：“景德院，在府东南六里七十四步，唐天祜四年建镜清，开宝三年改福清院，大中祥符元年改今额，有十六观堂…”可见，“景德院”的前身是‘镜清院”，始创于唐“天祜四年”亦即五代后梁开平元年（丁卯，907）。《宋高僧传》称“鉴清院”，然而得不到志乘等史籍印证。《景德传灯录》记载灵照在镜清院语录：

一日，谓众曰：“尽令去也。”僧曰：“请师尽令。”师曰：“吽吽。”问：“如何是学人本分事。”师曰：“镜清不惜口。”……师曰：“还知镜清，生修理么？”……师曰：“镜湖水浅……”……师谓众曰：“诸方以毗卢法身为极则，镜清遮里即不然……”

《五灯会元》所载相同。由引文可知，“镜清院”濒临“镜湖”，这应是其得名的由来。据《舆地纪胜》载：“镜湖，在会稽、山阴两县界。后汉永和五年，太守马臻所仓水，高丈余，周三百十里，灌田九千顷；或以为黄帝于此铸镜，因得名，非也。盖取其平如镜，又曰鉴湖，曰照湖。”由引文可知，“镜湖”也称“鉴湖”、“照湖”。《宋高僧传》所谓“鉴清院”可能与“鉴湖”之名相关。从《景德传灯录》与《五灯会元》所载语录可以判断，灵照住持镜清院时法席较盛，“海众悦随”。不过，灵照何时从婺州齐云山移锡越州镜清院，住持多长时间，史籍均无明确记载。

《宋高僧传》记载，灵照居越州鉴清院，“尝秖对副使皮光业，语不相投，被举摈徙龙兴焉”。但《祖堂集》《景德传灯录》等各灯录乃至其他史籍均不载此事。引文中的“龙兴”应即“龙兴寺”，在越州山阴县。据宋《会稽志》记载：山阴县“龙兴寺，宋太始元年建，号香严寺，唐神龙元年改为中兴寺，神龙二年改为龙兴寺。初，五王既诛张昌宗兄弟，中宗反正，复唐室，称中兴，故寺观有名中兴者。已而，武三思用事，五王及祸，遂以为母子相继，不得言中兴，凡名号有中兴者，皆改易，如此寺是也……会昌五年，毁废。大中二年，僧契真重建。今废为提举司”。引文揭示，此寺是一座始创于南朝刘宋时的古刹，唐会昌法难时毁废，大中二年重建，是一座比较重要的佛寺。与上引文称灵照因与皮光业“语不相投”“被举摈徙”龙兴寺似乎不合，只能存疑。

灵照在越州镜清院弘法，受请于后唐长兴四至五年间移锡杭州西关报慈院。

三 杭州西关报慈院

灵照应吴越钱氏家族之请，又从越州镜清院移锡杭州西关外的报慈院。《祖堂集》只提灵照“住报慈”。《宋高僧传》载：“及湖州太守钱公造报慈院请住”，但没有明确提“报慈院”在何处？《景德传灯录》载：“后湖守钱公卜杭之西关创报慈院，延请开法。”明言在“杭之西关”卜选地方创建“报慈院”，延请灵照开法。这里的“湖守钱公”与《宋高僧传》所谓“湖州太守钱岑’是同一人。据宋《咸淳临安志》载：“法因院，长兴四年吴越文穆王建，旧额报慈，大中祥符元年改今额。古屋犹存，殿内有古铁塔、钱王古井，其水至甘，遇旱不竭。嘉定十三年，充景献太子横所。”可见，“法因院”的前身是“吴越文穆王”于长兴四年建的“报慈院”。据《咸淳临安志》记载可知，这所“报慈院”位于杭州“自南山净慈至龙井”一带。据《咸淳临安志》援引《乾道志》载：“钱氏旧门，南曰龙山。东曰竹车。南土北土保德。北曰北关……西曰涵水西关，在雷峰塔下……”可见，吴越时，西城门称“涵水西关”，位于“雷峰塔下”。又据《梦粱录》载：“杭城号武林，又日钱塘，次称胥山……南城门，称为龙山；……西城门曰水西关，在雷峰塔前……”可见，杭州城的西城门称“水西关”，在雷峰塔前。对比可知，二书记载同。“西关”即“西关”、“涵水西关”的简称。据此，《咸淳临安志》所载的“报慈院”应即《宋高僧传》与《景穗传灯录》所载的“报慈院”。

那么，创建报慈院的“湖州太守钱公”或“湖守钱公”又是谁？他与《咸淳临安志》所言“吴越文穆王”是什么关系？据《十国春秋》载：“文穆王，名元璀，字明宝，初名传瑾，及袭位更今名，武肃王第七子也……天祜二年，制授传璀检校右仆射……明年武肃王改元。天宝四年秋七月，梁赐传璀号赞正安国功臣，进授司徒，守湖州刺史。”可见，“文穆王”即“钱元璀”，吴越国天宝四年（后梁乾化元年）秋七月任“湖州刺史”。据此，上引《咸淳临安志》所载“法因院”其前身“报慈（院）”就是曾任湖州太守的钱元璀（后封文穆王）创建于后唐长兴四年(癸巳，933)，灵照应于长兴四至五年间从越州移锡前来。由于报慈院是由吴越王钱缪之子钱元璀创建，决定了报慈院的主要信徒是吴越钱氏家族成员。从《祖堂集》语录可以得到体现。据《祖堂集》载：

（灵照禅）师住报慈时，开堂日云：“帝子王孙，及四众云集。金枝玉叶，未离王官。及诸高班君子等，犹在贵居；乃至诸寺大师大德，只在本寺。正当与摩时，微僧早与相著了也，于中还有省察者摩？诸仁者才拟跨门，万里望乡关，岂况到报慈，何处更有也？……”

引文中“帝子王孙，及四众云集”正好透露了“报慈院”主要信徒是吴越王钱氏家族，从院名“报慈”判断，应是钱氏家族的功德院。

灵照应于六十六七岁间（长兴四至五年间）受请移报慈院，其信徒以吴越王钱氏家族与吴越国臣僚为主。灵熙杏报慈院开法，大有翩向，“禅众翕然依附”， “吴会间”（即吴越国都会间），“僧舍三衣披五纳者不可胜计”。灵照于后晋开运年间移杭州龙山。

四杭州龙山龙华

据《祖堂集》称，灵照在报慈院之后，移“入龙华”。《五灯会元》不载灵照住龙华寺。《宋高僧传》与《景德传灯录》所载略详细。《宋高僧传》载：

忠献王钱氏造龙华寺，迎取金华梁传翕大士灵骨道具寘于此寺树塔，命照住持焉。

《景德传灯录》载：

寻而钱王建龙华寺，迎金华傅大士灵骨道具寘焉，命师住持。

那么，龙华寺位于何处？据宋《咸淳临安志》载：“净明院…“龙华宝乘院，开运二年，吴越王钱弘佐舍瑞萼内园建，仍造傅大士塔，大中祥符元年改今额。”可见，净明院的前身是“龙华宝乘院”。此院为吴越王钱弘佐于后晋开运二年（乙巳，945）舍“瑞萼内园”创建的，并建造傅大士塔。又据《咸淳临安志》记载：“龙华宝乘院”位于“城外自慈云岭郊台至嘉会门泥路龙山”一带。

应该说，《景德传灯录》中的“钱王”即《宋高僧传》的“忠献王钱氏”。那么，“忠献王钱氏”与《咸淳临安志》中的“吴越王钱弘佐”是否同一人？据宋《吴越备史》载：“忠献王，讳弘佐，字玄佑，文穆王第六子也。”可见，《景德传灯录》中的“钱王”、《宋高僧传》中的“忠献王钱氏”与《咸淳临安志》中的“吴越王钱弘佐”为同一人。据此，笔者认为，吴越王钱弘佐于后晋开运二年（乙巳，945）舍“瑞萼内园”创建“龙华宝乘院”并造傅大士塔，从报慈院延请灵照住持，因是舍现成的王家园庭而建佛院，灵照移锡前往的时间极有可能在开运二年，其时灵照76岁。灵照住龙华宝乘院，丛林称其为“龙华禅师”。吴越王钱弘佐钦重灵照禅师，敬赐紫衣，号真觉大师。

灵照最后终老于龙华宝乘院，享年78岁，对此史籍记载无异说。但关于其卒年则有异说：（1）《景德传灯录》、明《武林梵志》作“晋天福十二年丁未闰七月二十六日终于本寺’；(2)《五灯会元》作“晋天福丁未示寂”；(3)宋《咸淳临安志》作“晋天福二年入灭”；（4）清《十国春秋》作“天福中卒”。笔认为《五灯会元》的记载与《景德传灯录》同，然没有详细至去世时的月、日，清《十国春秋》的记载含混，《咸淳临安志》的“晋天福二年”说显然不正确，因为若依其说，灵照在住持报慈院后不久即去世，不可能住持龙华宝乘院。灵照的卒年以《景德传灯录》记载为是，卒于晋天福十二年（后汉元年，丁未，947）闰七月二十六日。塔于杭州大慈山。

综上，灵照大致于唐末哀帝天祜三年(丙寅，906)开法浙江婺州齐云山，其时灵照虽年37岁，却影响不小，丛林称其“齐云和尚”。后移锡濒临镜湖的越州镜清院，但何时入住镜清院，住持时间多长，史籍均无明确记载。灵照居镜清法席较盛，“海众悦随”。后唐长兴四至五年间受吴越国钱元璀之请移锡杭州西关钱氏家族的功德院——报慈院。后晋开运二年(乙巳，945)，吴越王钱弘佐舍“瑞萼内园”创建龙华宝乘院并建造傅大士塔，时年76岁高龄的灵照受请移住龙华宝乘院开法，丛林称其为“龙华禅师”。钱弘佐钦重灵照禅师，敬赐紫衣，号真觉大师。灵照卒于晋天福十二年(丁未，947)闰七月二十六日，享年78岁，塔于杭州大慈山。总之，灵照一生住持四处道场，“初居齐云，后住镜清、报慈、龙花（华），四海玄徒，长臻法席矣”。

作者系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