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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名家荟萃南宋临安(一)
来源:《追忆繁华昔梦耶》  作者:陈野  日期:2020-07-30

宋高宗于杭州重建画院。流寓四方的北宋画院画家纷纷来到杭州。北宋宣和画院的绝大多数绘画名家,如李唐、朱锐、苏汉臣、刘宗古、李从训、李安忠等,成为绍兴画院的中坚力量。从历史资料来看,南宋的著名画家大多出于院内。

北宋覆灭之际,画院画家四散其路,各自奔命。从大的路径来看,被掳北去之外,追随朝廷南渡,是很多人的选择。从《图绘宝鉴》等书的记载里,可以见到有李唐、刘宗古、马公显、马世荣、杨士贤、李迪、李安忠、苏汉臣、朱锐、李湍、张浃、顾亮、李从训、周仪宣、王训成、焦锡、马兴祖计17人是原宣和画院的画师。从李唐的太行山遇劫持和顾亮“与张浃同流落江左,宫观寺院画壁糊口”的记载中,可知画师们的南渡并非朝廷有组织的集体行动,都是各自分散进行的。在流离的过程中,居无定所、生活艰辛,基本是靠卖画谋生。如李唐即随身携带粉奁画笔,顾亮、张浃同在宫观寺院画壁糊口。直至南宋时复职、复官、进入画院,才重新安顿下来,生活有了好转。

生活安定下来以后,画师们主要从事的就是绘画创作,这是他们的主业。从资料中看,此时的绘画创作大致保持并延续了宣和画院的格局,还是比较繁荣的:

一是绘画种类齐全,画师技法全面。人物、山水、佛像、花鸟、竹石、走兽、骡纲、雪猎、盘车等等都有创作。画师中多见绘画全才,山水、人物、花鸟俱善者不乏其人,体现了技法全面、造诣深厚的画院画师的基本特点。

二是画师各有所专,个人风格明显。在技法全面的基础上,画师们大多各有胜场,如苏汉臣的“人物臻妙,尤善婴儿”,婴戏图对后世影响极大,已自成专门的题材和形式;萧照的善画“异松、怪石,沧浪古野”;李安忠的“尤工捉勒”;朱鋭的“尤好写骡纲、雪猎、盘车等图,形容布置,曲尽其妙”;吴炳的“写生折枝可夺造化,采绘精致富丽”等等,不一而足。

三是两宋之际的特殊时局,带来了意在与之比附的历史题材画作的大量出现。如《泥马渡康王图》《晋文公复国图》《采薇图》《雪天运粮图》《望贤迎驾图》《迎銮图》《中兴瑞应图》《中兴祯应图》等。

四是出现了绘画世家。比如马兴祖及其子马公显、马世荣以及后来延续至马逵、马远、马麟等子孙的马氏绘画世家,李安忠、李公茂的李氏绘画世家,李迪、李瑛、李璋、李德茂的李氏绘画世家,苏汉臣、苏焯、苏晋卿、苏坚的苏氏绘画世家等。这种家族职业相沿的情况,是否可以反映出画师在当时已是人乐为之的一种职业?

五是待遇优厚,帝王赏赐有加。24名画师中,基本上都是待诏、祗候、副使、承务郎、成忠郎、承直郎、迪功郎,其中14人被赐金带。这种多人授郎、被赐金带的恩赏,即使在宋徽宗的宣和画院里,也是比较少见的。

绘画创作之外,画师还有收藏、鉴赏历代绘画作品的任务。南宋立国初期,由于金人的大肆掳掠和战火之中的毁灭、散失,原宣和内府所藏之法书名画多已无存。宋高宗对书画艺术情有独钟,宋金战事也没有阻碍宋高宗的鉴藏活动。在书画收藏过程中,辩识作品真赝、流传、作者、年代、笔墨以及品藻等等,俱需专才,画师中自不乏人。例如画师马兴祖,即在宋高宗获得名踪卷轴时,为他做辩验工作。

南宋画院画师云集,《图绘宝鉴》对他们的任职、官阶等绘画作品背后的生活情况,有程度不一的简单记载。综合起来看,南宋画院画师的职官不外乎待诏、祗候两种,其中不少被授予成忠郎(李唐、刘宗古、李迪、李安忠)、承务郎(马公显、马世荣、阎次千)、承信郎(苏汉臣)、迪功郎(朱鋭、萧照)、承直郎(李从训、阎仲)、将仕郎(阎次平)。虽然大多是比较低的级别,但与北宋等其他朝代宫廷画院的画师相比,还是受到了帝王和朝廷的重视和优待。被朝廷授官,就表明摆脱了工匠的身份,社会地位显然有了质的不同和很大的提高。另外,南宋画院画师还有多人被赐金带,更可以表明他们受到了画院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特殊优遇。

宋代俸禄的名目繁多,最基本的可划分为请受、添给两大类。请受即为本俸,包括料钱、衣粮。添给有添支(增给)、职钱、贴职钱、折食钱、茶汤钱、雪寒钱、元随傔人衣粮与餐钱、厨食钱、薪、菜、盐、碳、纸、马料、驿券,茶酒、厨料、公使钱等,按地位、职务不同而予给付。

具体到画师们的俸禄,由于史料的局限,难以作出全面和详细的记述。我们以承务郎、承直郎、迪功郎为例,据《宋代官制辞典》“南宋俸禄总表”,看一看他们的俸禄情况。

承务郎为寄禄官名,为文臣京朝官寄禄官三十阶之第三十阶,即末阶。从九品。自承务郎以上至宣德郎(宣教郎)为京官。官阶比较低,俸禄也就不高,其俸禄是料钱7贯。其俸禄的支付方式是,料钱一分现钱、二分折支。每贯折钱,在京600文。

承直郎为选人阶官名,崇宁二年九月二十五日,由选人七阶之第一阶三京府、留守、节度、观察判官(属两使职官)改名。如与北宋前期的文散官对照,属宋前期文散官二十九阶之第十六阶,从六品上。相比之下,显然高于承务郎。所以他的俸禄就高许多,有料钱25贯、茶汤钱10贯,衣粮有厨料米6斗,面15斗,藁40束,柴20束,马1匹,冬绢6匹,冬绵10两。其支付方式是,料钱一半现钱,一半折支。每贯折现钱700文。

迪功郎为选人阶官名,政和六年十一月,由将仕郎阶改名,为选人新阶之第七阶。从九品。与承直郎相比,也相差好几个档次。其俸禄是料钱12贯、茶汤钱10贯,衣粮有米、面各15斗。其支付方式同承直郎。

如果与当时的高级官员相比,这些画师属于低薪一族。以开府仪同三司为例,此为文臣京朝官寄禄官三十阶之首阶,从一品,其俸禄是料钱100贯,春、冬衣绢各25匹,小绫10匹,罗1匹,绵50两。仅以料钱来看,此处所言的画师中俸禄最高的承直郎,只是他的四分之一;而承务郎则只有他的十四分之一弱。差别显然是十分巨大的,如果加上衣粮一块,就更不能比了。

《宋代官制辞典》总结宋代俸禄的特点,其一即为:“从总体分析,两宋俸禄呈现出益俸、优厚的总趋势,是无可置疑的。清朝史家赵翼在纵览历朝禄制之后,特别指出宋制禄之厚”。而就南宋而言,“用兵之际,或减俸禄之数,但皆属权宜,为时甚短。南宋史家说:‘中兴百年,虽非复升平之旧入,然国朝之待臣甚厚、养吏甚优,此士大夫一命以上,皆乐于为用,盖有以养其身而固其心也’。(《合壁后集》卷六《俸禄》)”或谓南宋宁宗朝时,俸禄已‘七八倍于’(《容斋四笔》卷七《小官收俸》)北宋。”(《宋代官制辞典》)由此推知,当时画院画师的生活,应是充裕无虞的。

南宋画院中有姓名可考的画家有近一百二十人。他们大多被授予一定的职位,优厚的生活待遇和创作条件使画家能够安定地从事于绘画,创作热情受到鼓励,才华得以施展。如长于山水、佛像人物的名画家马和之,列居于“御前画院”十人的首席,曾为宋高宗抄录的《毛诗三百篇》一一作出插图,是院画家中身份最重要的一位。再如历任光、宁、理三朝侍郎的李嵩,擅画人物,尤长界画,受到优厚的待遇,创作了一大批精美的作品。山水画家中的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更是名垂画史,被誉称为“南宋四家”。

但是,也并非画院中的每一位画家都能如愿。比如王训成,山东人,绍兴画院待诏,画人物、山水。当时,宋高宗欣赏的是李唐、萧照的作品,而与他们画风不同的王训成就不被看好,以至郁郁不得志而死。

南宋画院设于杭州,在客观上为浙江画家提供了相对便利的入院条件。在厉鹗《南宋院画录》记载的98位院画家中,浙江籍的画家就有38人,其中又以钱塘(今杭州)藉画家占了多数。这个统计也许不一定十分精确,但应该可以反映基本面貌。现将这些浙籍画家的姓名载录于后,以备查考。他们是:李从训、李章、李珏、马和之、林俊民、林椿、刘松年、张茂、李嵩、苏显祖、夏圭、夏森、白良玉、鲁宗贵、陈宗训、俞珙、史显祖、孙必达、顾兴裔、马永忠、陈清波、范安仁、陈珏、陈琳、朱玉、宋汝志、方椿年、丰兴祖、钱光甫、徐道广、谢升、顾师颜、朱怀瑾、王辉、王用之、楼观、李永年、李权。

南宋画家的画事活动,内容十分丰富。宋高宗效法宋徽宗,直接参与画院之事。他很重视画学,派人各处访求法书名画,设法购回宣和画院散失的作品,并在装饰裁制方面格外讲究,印识题签也有一定的格式。当时宫中大量的书画收藏,为画院画家的学习、临摹,提供了便利的条件。高宗还曾手书“李唐可比唐李思训”的题跋,以他自己喜爱的“金碧辉煌”的画风,作为品评画家水平的标准。除高宗外,其它几位皇帝也很关心画院之事。如宁宗赵扩就时常和杨后一起,为马远等人的作品题字写诗。

就画院画家而言,他们的创作活动主要围绕宫廷需要进行。绘制人物肖像,是御前画工的重要任务。绍兴十三年(1143年)、嘉泰二年(1202年)、宝庆二年(1226年)都曾诏画院画家图写功臣像。有一次,宋高宗命画家描绘曾海野的笑容,有人在画上添了一枝牡丹,并题赞曰:“一枝国艳,两鬓春风。”宋高宗看了十分满意。

为了向民间采风,画院画家还有描绘社会风俗和百姓生活的任务。许多来自民间的画家在这方面表现出了出色的成就。他们创作了《货郎图》《卖浆图》《沽酒图》等作品,反映当时都市生活的方方面面。北宋仁宗时宫廷里画了《耕织图》,南迁后,朝廷更加提倡和鼓励此类画作,刘松年即因画《耕织图》称旨,被赐以金带。南宋各郡县衙门墙壁上,都绘有《耕织图》,其祖本都由画院提供。

画院画家还经常为西湖周边的宫殿寺观作壁画、屏风画。如位于西湖佳胜处的孤山凉堂及显应观,都有画院画家萧照的山水壁画。萧照作画,构思敏捷,技艺精绝。孤山凉堂为西湖奇绝之处,规模壮丽,植有梅花数百枝,是供皇帝游玩之处。堂成之初,四壁皆素。高宗将临之前日,命萧照前往绘制山水。萧照受命后,一夜间画成三丈长大壁。高宗深为赞赏,赐以金帛。萧照绘画之长,在于他能使观者精神如在名山盛水间,而不知其为画,具有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其它如显应观,也有萧照的山水壁画。显应观、五圣庙还有苏汉臣的人物壁画。临安北山鲍家田尼姑庵精美的梅花屏风,画院画家也有模写。

画院中也有一些画家,往来于西湖四周的各个寺庙,和禅师画僧过从甚密,著名者如宋宁宗朝的画院待诏梁楷,他的作品是沟通院画和文人画的桥梁。

南宋朝廷的南迁,使宫廷绘画风格发生变化。西子湖的阴柔秀媚孕育出了风雅精致的艺术趣味。总的来看,花鸟画的布局着色更加精雅婉约,作品突破“黄氏体制”,双钩、没骨、点染、重彩、淡彩、水墨、工笔、写意,各呈其能。许多作品在布局和造型上,已开始摆脱北宋过分严格的写实要求,注意到花枝的穿插和空间关系。在形式上,大多是小幅的册页和纨扇,玲珑可爱。南宋四家的山水画水墨苍劲,清旷超凡,在远水平野、甚至于大片空白的简洁构图中,透出浓浓的诗意。人物画中,历史题材和风俗题材的作品大量涌现。梁楷的开创性工作尤其值得称道。他把粗阔的笔势与水墨相结合,独创了泼墨大写意的画法,对人物画贡献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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