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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似道在杭州的刻书摹帖
来源:《木棉花开生悲风》  作者:何兆泉  日期:2020-09-17

一般来说,传统士大夫把经史之学视为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然而,大权在握的贾似道似乎对此并不擅长。当时每逢单日,朝廷讲官就要轮流进宫为皇帝和大臣讲读经史,咸淳三年(1267)之后,五十五岁的贾似道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之尊,特许三日一朝,但每月仍须参加三次经筵活动(《宋史•度宗本纪》)。据称,讲论之际,每当皇帝问起经史疑义及古人姓名,贾似道都答不上来(《宋史•江万里传》)。《咸淳临安志》载录贾似道撰《十箴》,劝谏度宗存道心、尊德性、思艰难、崇节俭、谨言动、审万微、察迩言、惜公器、戒彝酒、屏异端,多引经史典故,言天命德性,行文典雅,恐亦出于贾府门客之手。相反,贾似道在文艺方面倒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对古玩字画和古籍刊刻情有独钟。为此,他还在贾府中养了一批文士或有一技之长的专门家。贾府的诸多门客中,常被人提到的是廖莹中、王用和、谭玉诸人,而最有名的自然是廖莹中。

廖莹中(?~1275),字群玉,号药洲,南宋邵武(今属福建)人。科举进士出身,早年即投身贾似道幕府,随军江上。兵解返回临安后,贾似道以其在军中有运筹帷幄之功,除转官之外,特赐黄金百两。而他也投桃报李,亲自撰写《福华编》,歌颂贾似道鄂州解围之功德,“事虽夸而文可采”。前述廖氏在葛岭有园林“香月邻”,后归于贾府,但他在西湖边另有相当规模的园馆(《癸辛杂识》别集下《药州园馆》)。廖莹中一生依附贾似道,朝夕相从,据说贾似道的很多朝政决断,背后都少不了廖氏出谋划策,正所谓“内则馆客廖莹中,外则堂吏翁应龙”(《宋季三朝政要》卷四)。贾似道兵败免职之夕,廖莹中陪他相对痛饮,“悲歌雨泣,五鼓方罢”。廖氏回家后,自度不能免祸,就在家中仰药自杀,九窍流血而死,死前犹谓:“吾平生无负于主(指贾似道)。”(《癸辛杂识》后集《廖莹中仰药》)但除了卷入政治之外,廖莹中还精通刊刻图书和摹榻书帖,在贾似道的支持下,他在这些方面作了不少事情,对后世还有较大的影响。

关于刻书方面,早在宝祐元年(1253),廖莹中就曾经帮助贾似道,在扬州刻印了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后来四库馆臣还从《永乐大典》中辑出了署名贾似道撰写的一篇跋文(梁太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书名考》)。景定以后,贾、廖二人在西湖之畔合作,刻《奇奇集》,搜罗古人用兵以寡胜众的典型战例,如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等,盖以此来标榜鄂州之功。又先后整理或刊刻了《全唐诗话》、《十三朝国史会要》、《悦生堂随抄》、《九经》、《三礼节》、《左传节》、《诸史要略》、《文选》、《韩昌黎先生集》等大量图书,其后还渐次整理《十三经注疏》节要、《战国策注》、《东坡诗注》等书,但都因为身败国亡而没来得及付梓。其中,影响最大的应属《韩昌黎先生集》和《九经》,前者为明代东雅堂刻本所本,号“世彩堂”本;后者在刊行之后就很快赢得士人的交口称赞,认为“《九经》本最佳,凡以数十种比校,百余人校正而后成,以抚州萆抄纸、油烟墨印造,其装裭至以泥金为籖”(《癸辛杂识》后集《贾廖刊书》)。可见,那时候贾似道为了广刻图籍,在府中聚集了多少文人从事校注整理等工作,甚至连后世非常著名的胡三省(1230~1320),也曾因廖莹中的推荐,被召入贾府专心校注《资治通鉴》。德祐元年(1275),这位天台同乡又跟从贾似道做过随军幕僚。宋亡后,胡三省隐居不仕,终于完成了《资治通鉴音注》及《释文辩误》百余卷,后人评价极高。

至于历代的法书名画,贾似道更是颇为喜爱,沉迷嗜玩不已。据文献记载,贾似道留心书画,府中收藏的历代名迹,多达上千卷,“其宣和、绍兴秘府故物,往往乞请得之”(张丑《清河书画舫》卷五上)。著名文学家张岱(1597~1679)在明亡之后,写过一部追忆西湖景胜的清新小品即《西湖梦寻》,该书卷五中描写了西湖三茅观的来龙去脉,顺便提及南宋的一段旧事:

三茅观在吴山西南……相传观中有褚遂良小楷《阴符经》墨迹。景定庚申,宋理宗以贾似道有江汉功,赐金帛巨万,不受,诏就本观取《阴符经》,以酬其功。此事殊韵,第不应于贾似道当之耳。余尝谓曹操、贾似道千古奸雄,乃诗文中之有曹孟德,书画中之有贾秋壑,觉其罪业滔天,减却一半。方晓诗文书画,乃能忏悔恶人如此。

在这里,张岱对贾似道的书画嗜好评价很高,认为书画中有贾似道,恰似诗文中有曹操,虽然他们的人品俱不足取,但他们在诗文书画领域取得的成就,亦不当因人而废。不过,贾似道对历代绘画虽留意收藏,但因为宋末士大夫多不识画,因此所收往往真伪相半,遭致不少的批评,反而不如他在书法领域的影响来得更大。(《说郛》卷九二下)

贾府门客廖莹中精于摹搨,而王用和则工于刻石。王用和本是婺州(浙江金华)有名的碑工,亦被贾氏罗致府中。贾似道曾取出秘藏的五字不损本《定武兰亭》,令王用和翻刻,“凡三岁而后成,丝发无遗,以北纸古墨摹榻”,几乎可以乱真。贾似道大喜,对王用和赏以勇爵,赐以金帛。随之,又将《定武兰亭》缩为小字,刻于灵璧石,号“玉板兰亭”。后来,廖莹中认真临摹《淳化阁帖》、《绛帖》等名帖,“并以真本书丹入石,皆逼真”。“又刻《小字帖》十卷,则皆近世如卢方春所作《秋壑记》,王茂悦所作《家庙记》、《九歌》之类。又以所藏陈简斋(陈与义)、姜白石(姜夔)、任斯庵(任希夷)、卢柳南(卢方春)四家书为小帖,所谓《世彩堂小帖》者”(《癸辛杂识》后集《贾廖碑帖》)。上述贾氏翻刻的书法碑刻中,尤以《武定兰亭》、《淳化阁帖》、《绛帖》等最为珍贵。

南宋灭亡以后,葛岭贾府的这些名帖刻石逐渐散落,不知存亡。清乾隆年间,仁和(浙江杭州)著名藏书家寿松堂主人孙仰曾从“禾中(嘉兴)故家”购得一批《淳化阁帖》旧石,请人鉴定后,认为是“宋刻原石无疑”。1933年,其后裔孙康侯又将它们捐赠给浙江图书馆,一直保存至今。有关学者研究指出,现存浙江图书馆善本古籍部院内碑廊的这批石刻,即传世故宫博物院藏“懋勤殿本”、上海博物馆藏“潘祖纯本”《淳化阁帖》的宋刻原石,而且极有可能就是贾似道与廖莹中当年的刻石(尹一梅《谈<淳化阁帖>“银锭纹”问题》,方爱龙《宋•淳化阁帖》)。不过,也有学者对此有不同意见。此外,明朝时西湖葛岭半闲堂遗址上曾出土一方篆刻钟繇《宣示表》的石碑,初为一寺僧访得,后桐乡(今属浙江)金石收藏家汪援鹑以湖田半顷换购得此石,其后几经辗转,至民国时归镇江陈渭泉玉塔山房收藏。其上钤有“贾似道印”及“悦生”葫芦印,“悦生”乃贾似道府邸堂号,碑刻文字与传世拓本亦相吻合,因此被证实是贾似道刻本原石,它也是现在仅存的宋代《宣示表》单刻帖刻石。2009年,该石沉寂近百年后,突然重现北京一著名拍卖公司,保存完好,但最终在国家文物局的干预下,这件国家级文物的拍卖被紧急叫停(仲威《宣示表宋贾似道刻本原石观后记》)。明代万历年间又有渔人自半闲堂遗址发现《玉版十三行》(即《洛神赋十三行》)刻石,清康熙年间杭州翁嵩年以三百金购得,旋贡入清廷内府,清末再流落民间,现藏首都博物馆(魏三纲《略说洛神赋十三行》)。以上数件幸存的南宋贾似道刻石,世所罕见,均被奉若无价之宝。

人们习惯于讥讽贾似道的这些嗜好,感慨倘若他能将这种热情移于治国,那无疑将是王朝的幸运,也将会是他个人的幸运。更进一步的,则往往会说这些做法不过都是奸臣沽名钓誉、文过饰非的手段罢了。然而,嗜好只是体现一个人性情取向的特点,似乎并不足以拿它来否定其他的方面。至于沽名钓誉之讥,其实也很难把握判断情真情伪的尺度。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1027~1101)曾经说过一句话:“若避好名之嫌,则无为善之路。”(《范忠宣集》奏议卷下)这对我们来知人论世,可能不无启发。客观地说,不管是刻书还是刻石,贾似道及其门客的作为,对传统文化的传承,的确都是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此外,贾似道为相时,命人广收奇玩珍宝,往往让谭玉等人加以辨验。后来,仁和(浙江杭州)诗人赵昱(1689~1747)记云:“谭玉精详谁与同,古花文篆辨青红。”(《南宋杂事诗》卷五)在诸多收藏的珍宝中,贾似道还对玉器有所偏爱。甚至有一种说法,贾似道得知当年余玠有玉带殉葬,即命人发冢取之。于是,监司、郡守争相向他贡献宝玉,为此还处处巴结贾府中的玉工陈振民等人(《宋史•贾似道传》)。发冢取玉之说未必可信,但它倒确实反映出南宋临安流行玉器的真实情况。南宋就有一出有名的话本叫《碾玉观音》,而正史也有相关记载,如谓咸淳年间,都人以碾玉为首饰,互相仿效,故有诗云:“京城禁珠翠,天下尽琉璃。”(《宋史•五行志三》)此处“琉璃”即指玉石。不过,随后南宋亡国,江南士庶流离失所,“琉璃”竟成“流离”之谶。

想当初,宋徽宗结“花石纲”劳民伤财,至于国破身辱,被人诟病不已。郝经(1223~1275)路过开封故宫,就感叹道:“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陵川集》卷一五《龙德故宫怀古》)如此一来,后世便生出一种议论,说两宋亡国都与石头息息相关,北宋亡于太湖石,而南宋则亡于玉石。这固然足以警醒那些玩物丧志的统治者,但它说得快意,却失之草率。这就好比那些讽刺贾似道是蟋蟀宰相的声音,说他是以虫道治天下,最后竟以小虫而亡天下。这般议论,听起来很迷惑人,但终究只能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根据《西湖老人繁盛录》的记载,南宋时临安斗蟋蟀的风气可谓十分流行,受此影响,都城中甚至催生出一个颇具特色的娱乐消费市场——“促织盛出,都民好养,或用银丝为笼,或作楼台为笼,或黑退光笼,或瓦盆竹笼,或金漆笼、板笼甚多”;每日早晨,“多于官巷南北作市,常有三五十火斗者。乡民争捉入城货卖,斗赢三两个,便望卖一两贯钱。若生得大,更会斗,便有一两银卖”。贾似道也喜欢斗虫,后人还说他是最早为蟋蟀来写专著的。玩物能玩到研物的程度,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贾似道是平章师相,管理着偌大的国家却理不清头绪,于小小的虫豸反而沉迷浸淫,精思细研,当然容易成为后世抨击的重要方面。需要说明的是,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无法确定,所谓的世界第一部关于蟋蟀研究的昆虫学专著《促织经》,究竟是不是真的出自贾似道之手。尽管不少人认为贾似道写了《促织经》,故《全宋诗》特意把《促织经》中的诗单独刊出,勒为一卷。唯大家对最重要的版本源流等问题讨论不多,因此并不能让人信服。《宋史》本传确实讲过贾似道与群妾踞地斗蟋蟀,但片言未及这部《促织经》。周密曾详细记述了贾似道生平的不同方面,包括其政治活动、刻书刻帖、贾府园池等,他在《武林旧事》中还提到了临安城内经纪“促织儿”、“促织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的生活细节,但他也没有说贾似道写过一本《促织经》。一直到明朝嘉靖、万历年间才见最早的刻本。《重刊订正秋虫谱》二卷和《鼎新图像虫经》二卷,均为嘉靖二十五年(1546)刻本,旧题作“宋平章贾秋壑辑、明居士王淇竹校”,收入《续修四库全书•子部•谱录类》。万历二十五年(1597),嘉兴隐士周履靖所刻《夷门广牍》,才正式刊出《促织经》二卷,署名则是贾似道编、周履靖续编(王廷信《周履靖生平述略》)。然而,四库馆臣就早已指出,周氏该丛书“十有九伪,大抵不足为据”(《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一六),“所收各书,真伪杂出,漫无区别……其所自著,亦皆明季山人之窠臼,卷帙虽富,实无可采录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四),因此仅入存目而已。这么看来,明朝刊行的二卷本《促织经》,到底与贾似道有多少关系,还是纯粹出于编刻者的伪托,恐怕还有待从版本源流、内容、文字等各个方面,做更细致的考证工作,而不宜盲目就下结论。既然如此,如果要从历史的角度来评论贾似道,也就不能贸贸然就先给他戴上一顶“蟋蟀宰相”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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