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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江南士大夫的致仕生涯——以顾文彬为中心(二)
来源: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微信公众号  作者:范金民  日期:2021-01-21

这些人,大多不是苏州人,但无论是当地人如顾文彬、潘曾玮,还是苏州近邻人如吴云、沈秉成、俞樾、陆心源,或曾在苏州任职的,无论是壮年辞官的李鸿裔、杜文澜,还是只是暂时离开官场日后还会秉钧大政的张之万,都极为留恋苏州,在苏州觥筹交错,诗文酬唱。如陆心源,俞樾记其卸任广东高廉道回到家乡,自其母亲逝世后,“惟以著书课子为事,或薄游苏沪,与诸老辈文酒讌游,自称潜园老人,澹然有以自乐” 。这些人,无论来自江南还是外地,无论为官何方,家境大多优裕,社会地位较高,情操大致相同,素养基本相同,于诗文均有相当造诣,于金石书画鉴赏大多抱有浓厚兴趣,收藏摩娑,赏奇析疑,乐此不疲。尤其于文物鉴赏收藏一门,各人不但收藏丰夥,而且各有倚重,形成特色。顾文彬醉心于书画,吴云最擅长金石,李鸿裔潜心书法、遍阅古帖,潘曾玮倾心法帖楹联,陆心源标榜宋、元版本,沈秉成所收以钟鼎彝器出名,均各擅胜场。

通过频繁经常性的聚饮和平时的个别访问晤谈,顾文彬与同道、苏州地面上的致仕官宦和社会贤达,保持着频繁互动式的密切联系,与上自总督巡抚,中如知府粮道,下至附郭三县县令及中下级武官等地方官员,均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与前朝朝中大佬如潘祖荫和在任要员如张之万、翁同龢等也有适时的联系。即使公请地方官员花费较昂,顾文彬不时抱怨,但他仍十分注意,礼数周到。顾文彬与活跃在苏州的同道,并通过同道之间的关系,成功地编织起了一张极为庞大细密的社会网络,无论是处理家事私事,还是地方公事义行善举,无论是书画收藏赏鉴雅事,还是干谒请托的琐事俗举,似乎均能得心应手,如愿以偿。

鉴赏收藏:切磋书画文物之艺

顾文彬的老家苏州、早年出任京官的京师和后来起复为浙江宁绍台道的宁波地方,都是历代名迹收藏流通重地。顾文彬从道光八年起,留心收藏,尽力搜求,到同治末年,弆藏法书名画甚夥,已巍然成一代收藏大家,在江南地域无出其右,书画鉴别眼力精审,堪为藏界翘楚。其光绪元年退官家居时,顾之收藏高峰已过,过云楼的镇楼珍品也已庋藏在库,东南或江南第一藏家的名声早已闻名遐迩,然而直到光绪八年底其子顾承病逝,顾文彬不但谆谆教导其子嗣要留心书画讲究艺事,而且其本人雅好收藏鉴赏书画的兴致丝毫未减,仍然利用一切机会出旧补新,拾遗补缺,持续增添了不少瑰宝。

顾文彬居乡期间的书画赏鉴收藏活动,与以前相同,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主要是赏鉴,另一类是收藏与出售,而赏鉴又可分为同道共赏或个人鉴赏。

同道共赏往往是同好相约,或前往所约客场,或前来主家观赏,所观藏品或由某人携示,或由同道互相提供。其时的苏州,顾文彬身边活动着如吴云、李鸿裔、陆心源、潘曾玮、沈秉成等一批收藏鉴赏家,同道赏鉴最利于锻炼收藏眼光,苏州绅士时时举办同好鉴赏活动。光绪元年五月十一日,在吴云邀饮的宴席上,顾文彬与李鸿裔、杜文澜、潘曾玮等同好,观赏著名的皕宋楼主湖州人陆心源携示的东坡行书《昆阳城赋》卷、吴渔山《春耕烟卷》图和宋刻四家帖。二十六日,汪琴霞携示《靖难三忠》卷,“三忠者,方正学、黄子澄、俞贞木也。黄令之携示魏大中《狱中遗嘱》册。以上二件皆陈良斋物也”。六月初一日,赴张之万之招饮到远香堂,顾亲携巨然画,张之万留观。张也出示黄子久山水、梅道人山水、山谷小像轴、宋徽宗《竹禽图》绢本,王叔明山水轴、钱舜举山水卷,皆纸本,“见出皆真迹也”。二十日,顾赴沈秉成招饮,席上“盛膳之器,俱用古铜器,镕锡作胆,颇新奇可喜”。同时所见画卷数件,“皆不佳,铜器最佳,玉器次之”,顾拟购取提梁卣1件、周甗1件、皮糙白玉扳指1件。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吴云与杜文澜招饮,预嘱各人携带书画数种共相欣赏。与席者另有李鸿裔、陆心源、吴清如和潘曾玮。顾携宋拓《十三行》两种,并梁少甫所押赵松雪书《秋兴赋》卷。各人所携者“瑕瑜互见”。观赏之余,顾大发感慨,思忖“此种雅集已不可多得矣”。但三月十八日,李鸿裔与吴大澂共为主人,在网师园招饮,坐客有吴云、杜文澜、潘曾玮和盛康,“各出书画,共相欣赏”。李鸿裔出示上年以千金所得宋元名人书简,系松下清斋旧藏,当年书法大家翁方纲每页皆题,“真无上妙品”;顾携以石谷《秋山图》卷、石涛书画卷,叮嘱吴大澂篆书观感。从此,此类共赏雅集确如顾文彬所言,不可多得,但零星的赏鉴活动仍有。五年二月十八日,顾赴网师园,与勒方锜、吴云、沈秉成、潘曾玮等人,一起欣赏李鸿裔新押到的《醴泉铭》,系张小华旧藏,翁方纲“精楷题满,固是宋拓佳本,尤以翁题增重”。另有宋拓王《圣教序》,王石谷《趋古册》,石涛《长水对题》册,张得天、陈香泉两字册。顾颇有艳羡之意。据李鸿裔日记所记,七年四月初九日,李“赴过云楼看碑帖及宋元书画,薄暮乃归”,同月二十日又“至过云楼,阅古劳甚”;五月初七日,“过云楼送交书画碑帖十九种,无心展玩”,初十日“赴过云楼评赏书画,语多率易,戒之”。李鸿裔所记几次小范围书画赏鉴,顾文彬均未着笔,说明其后几年的日记所载极为简略,于书画赏鉴更殊少着笔。

如果进一步考察顾文彬等人的书画鉴赏圈,可谓圈中有圈。顾文彬与吴云、李鸿裔等人赏鉴频频,吴云、李鸿裔与寓居常熟的常州人赵烈文常常切磋,信札往来极频,但顾文彬与赵烈文之间却殊少交集,更罕见两人一起赏鉴书画。个中原由,或许与两人私交不深有关。

上述小范围集体赏鉴,重在赏鉴珍品,各人不时展示珍藏,分享收藏的乐趣,交流心得经验,切磋鉴别古董技艺,至若辨别真赝,品第优劣,甚至估算价格,均是题中应有之义,在赏心悦目的过程中,这些收藏家或鉴赏家颐情养性,也藉以满足个人收藏欲望。诚然,细究上述藏家的共鉴共赏活动,从晚清苏州的古董行情来看,赏鉴与购售不能截然分开,藏主在共鉴共赏之时,估算价格,判断眼光,较量心智,实际上时刻左右着古董市场行情,忖量着藏品的潜在价值,这样的集体赏鉴,就含有一定的展销成份,藏主恰可以利用展陈之机寻觅出售的适当时机和合宜价格。事实上,不少藏品就是在观赏过程中完成其转让或易主过程的。

个人鉴赏头绪较为烦多,或顾文彬个人出外欣赏他人所藏,或携示本身所藏,或同道前来欣赏。前者如,光绪元年八月十七日,顾于午后前往无锡荡口镇,拜访华笛秋,观其所藏书画,“以王廉州大册小卷、王蓬心大册为佳”;又往拜华芸庄,观其古玉、铜器,并携归汉玉杠头一个、商卣一个。十月初九日,往晤吴云,携示文兰卷。十九日,往晤潘曾玮和陆心源,取陆氏所藏虞永兴书《汝南公主墓志序》,后有李东阳、王世贞等明贤十余家跋及看款。归家后“示三儿与陆芝翁,皆以为伪迹,即日还之”。二十四日,在张菊垞招饮席上,吴云、潘曾玮、张之万“各出汉器多件赏玩,皆佳品也。余所心醉者,以子青所珍画歌为最”。十二月十六日,晤杜文澜,“嘱将所书南雪匾添跋;晤李鸿裔,“观其藏砚数方”。二年二月十五日,与三儿顾承至道前街联升客寓,观赏吴子敬封翁所携怀素草书、颜鲁公楷书册四本、晋唐集帖四本、阁帖残本二册、祝枝山行草书册、陈白阳花卉八页、大涤子补四页册、国朝名人集书二册、大西洞端砚一方,“俱取来阅看”。十九日,访沈秉成,送吴子敬所藏怀、颜墨迹册与阅。次日,沈秉成送还,即转还主人。三年正月初四日,与李鸿裔一起到沈秉成处,观其新得虢叔大霖钟及仲敦,“皆周器中精品”。四月二十日,往晤李鸿裔,取回小米卷。午后往晤沈秉成,送小米《云山》、石田两卷与张之万阅看。九年四月初一日,应李鸿裔之邀,同访寓居常熟的武进人赵烈文,俩人“盘桓至暮而归”。赵烈文诗、古文、词皆佳,尤深于金石,“出示所蓄金石拓本十余册,多有考据”。次日,俩人同访赵次侯,赵烈文也踵至。次侯“收藏颇多,出示王元章梅花卷、钱叔美小册,皆佳”。主客均相当满意。

后者如,光绪元年九月十五日,李鸿裔来谈,携去宋拓《十三行》《靖难三忠》卷。十月初九日,李鸿裔和吴云来观书画,并游后园。吴云携去徐天池卷,李鸿裔携去王文成楷书册。二十五日,何寿林携示绢本仇十洲《赤壁图》、董思翁山水卷,唐六如书画合壁卷,“皆昔年避兵沪上时为其代购,皆佳物也”。又有洞庭西山人蒋恂如携示徐姓所藏仇十洲画《兰亭卷》,正好汪琴霞在坐,指为伪品。二年四月初九日,吴云出示汉玉钩,与顾所藏两钩如出一手,“索价太昂,未识能得否”。十八日,吴云借渔山图、卞文瑜册、刘彦冲册。三年六月初三日,张之万来游怡园,阅字画20件。次日,张之万借去渔山《临山樵〈横山晴霭〉》卷,南田花卉七页册。四年二月二十六日,金保三从沪上来,携视柳如是、黄皆令设色山水合卷,“系孙古云旧藏,近为张祥伯之物,索价太昂,恐不得矣”。卷上又有欧阳修题《杂法帖》,有“寓心于此,其乐何涯”八字,顾私忖:“若搞此八字刻一印章,印于书画跋尾甚妙,可与‘足我所好,玩而老焉’作对。”九月初十日,吴云送来所题褚《兰亭》墨迹卷、宋拓《十三行》小册,“考据甚精,小草亦精绝”。五年二月二十九日,勒方锜托售宋徽宗画山水卷,顾因不收绢本,让与李鸿裔。十月初三日,李鸿裔来,取去石曼卿、黄山谷、祝枝山、王觉斯四卷。

个人鉴赏无论是顾文彬主动外出观赏,还是同道或他人前来品题,也含有较多藏品搜购或出售的成份,前者多含有搜罗藏品的成份,后者多含有推销藏品的成份。

购藏一类,就顾文彬而言,主要是搜罗收购,即使零星出售也主要体现为出让性质,出陈易新,进多出少,优化藏品。光绪元年十月初一日,顾以80元之价得徐天池花卉、文征明兰竹两卷。初七日,又因华芸庄所荐,以65元之价得天文钟一具。二十七日,秦淡如之子即华笛秋之婿号乙青者,从无锡来,携示绢本陆探微卷,顾昔年在沪见过,系伪迹。三十日,由汪琴霞经手,以60元之价得石谷卷。十一月初一日,汪琴霞携示宋克所书《画谱》,纸已受伤,不甚精,索价70元,还价10元,未成交。初六日,以35元之价得唐六如画卷。二年二月十七日,以50元之价购得前日所阅吴子敬处端砚,而其余物件交还。二十一日,以40元之价得吴子敬所售白阳花卉册八页和石涛补四页,“其余数件送与仲复阅看,潜入家藏数件。仲复留黄小松《访碑》册一件,却非吴物,余皆退还”。此举志在出售藏品最为明显。四月初二日,有南京人持来书画数件,内有唐六如白描《东坡笠屐图》,上方长题,纸白板新,“真绝品也”;汪琴霞亦持示六如字卷本,“一日之中两见六如真迹,亦奇缘也”。后于初八日仅以10元之价得唐六如白描《东坡笠屐图》。闰五月十七日,往约潘端卿至汪宅观《江南春卷》。此卷主人遗嘱“不轻示人”,托陆小松介绍,始得一见。七月二十二日,以70元之价得赵松雪楷书《莲花经》一册。四年八月初四日,顾挈三儿顾承至颜家巷,访宋菊坻陶仙,见其在谷城所得过古铜器11件。初六日,顾承以文画祝字致书于宋菊坻,“欲易其铜器两种,而宋公竟不允”。十二月初四日,顾承以赝作南田《十万图》册,王麓台、吴墨井各一轴,从扬州客人之手易得曹云西立轴、渐江《黄山图》六册、明瓷印盒、青田石图章。五年正月二十二日,往晤吴云,以潘孚之携示之汉玉琴拂柄请其赏鉴,估值50元,“然与索价相悬数倍矣”。十一月十七日,往晤陈良斋之子陈苍舒,以70元之价得其书画、图册、古墨等。六年正月十八日,以66元之价得汪酉生家零星售存之物。三月十一日,盛寅谷与程小庐顾访,持示石谷山水轴“有朱竹、王麓台两题”,恽南田荷花轴,索价200元。顾还价80元,“相悬殊甚,只得任其携去,然颇惜之”。另有周《师走金鼎》拓本一轴,有铭文约30字,索价千元,顾“嘱其携示,再行议价”。十八日,盛寅谷送阅恽南田仿云林、严荪友《茂陵秋雨》两轴。四月十九日,由师竹斋经手,以70元之价得汉玉钱一枚,“坐色白糯,红晕满身,可谓精品”。顾在数年前见过此件,索价三百元,现仍觅得,视为“前缘”。二十日,师竹斋又持示宋拓《云麾碑》,系张祥伯之物,顾与其所藏合较,乃同时拓本,“惟多出二三十字为胜”。七月初五日,广东胡蘧庵购去宋人《群仙高会》卷、张即之残经册、宋拓《家庙碑》《夏出碑》《线断皇甫君碑》、恽南田鸡扇面,共价银圆730元。初七日,吴云邀集的真率会上,李鸿裔携示新得董东山画册。八月十三日,以200元之价得赵松雪草书《千文》卷。此卷一向为孙莲塘侍郎收藏。十月十六日,以25元之价得宋拓《黄庭经》一本。粤客愿以60元购买,顾因沈秉成求之在先,故仍送与沈。十月二十二日,以200元之价得仇十洲《瑶台清舞》卷。此乃汪鉴斋之物,其子铜士让出,托潘曾玮辗转得之,顾氏苦苦 “求之已十余年矣”。二十四日,由何寿林经手,以90元之价得汉玉琴拂柄,“精品也”。十一月初五日,往晤吴云,吴出新得汉玉两件示之,“皆叹赏不置,决为真品”。

如前所述,顾文彬曾于光绪四年三月初二日说其居乡行为,“除却窥园事事慵,不衫不履不支筇”。但观其书画赏鉴收藏,顾文彬似乎情有独锺,至死不倦。八年七月二十六日,三儿顾承病逝。顾承书画鉴定独具眼力,其水平在其父之上,极为文彬所期许,实是顾氏收藏最合适的传人。然而其长年身体虚弱,现在遽然长逝,文彬“痛心如割,手足无措”、“心肝摧折,非语言所能释”,十分悲痛。九年正月十一日,吴云逝世,顾文彬少了一个古董收藏的有力竞争者,但也失去了一个相交30年之久的同道知交,顿感落寞无聊。虽积习难改,仍有零星书画赏鉴活动,但不过余响而已,不值置论。九年十二月,顾文彬总结其书画赏鉴售买情形道:“自承儿殁后,余古玩之兴索然已尽,钟售与潘伯寅,价七百金;提梁卣亦售与,价六百金;范文正手札二通、明人跋二十四家,得于京客,价八十金。终年出入,如此而已。”珍藏的钟和提梁卣转售给了潘祖荫,得价1300两,而以80两之价新得范文正手札二通和明人跋二十四家。然则合观其其他年份的藏品进出,顾曾以730元之价将宋人《群仙高会》卷等售出,两相比较,数量上还是入多出少,仍是以收藏为主。

综观顾文彬居家期间的书画赏鉴活动,他既没有像早年为宦时期四出搜罗,也不像明后期江南著名的收藏鉴赏家李日华、项元汴等人远出广求,而基本上只在苏州城区活动,或守株待兔,等待古董藏主或经纪人前来,其间只有两次到了邻近苏州的无锡县荡口镇和一次到常熟,算是较远地方。就顾文彬全部珍藏而言,其居家期间藏品出入虽然无关大雅,但他利用当时不少收藏旧家败落(如梁章钜、陈良斋兄弟、汪酉生、沈树镛等)藏品佚散之机,凭藉其子顾承独一无二的书画鉴别眼力,仍然精心搜集了不少珍品,顾氏孜孜以求,更加充实了过云楼收藏。顾氏个人收藏赏鉴的压轴之作,即是与其子顾承精心考订、用心题识的《过云楼书画记》。顾文彬的晚年收藏鉴赏活动,也清晰地反映出,他与同时人李鸿裔、吴云、陆心源、沈秉成、潘遵祁以及常熟的翁氏,是晚清苏州收藏市场上最为举足轻重的一批人。

丽人侑觞:时作狎斜之游

顾文彬致仕回到苏州,在“谱集群芳,香称一国”的“佳丽之乡,游冶所习”的苏州,最初几年,虽然年近古稀,家有张、浦两姬,而仍老当益壮,时作北里之游,或者常于酒酣耳热之际招请歌妓侑觞,饱享艳福。

顾文彬抵家前一天在上海,应盛康之子盛宣怀之邀,前往周月林家饮馔。顾唤潘秀宝出局,席散后,又到秀宝处,还局洋三元,并与之对弈一局。后又应蔡渌卿与吴荫庭之邀,往酒楼,又有三妓出局。按日记所记,到家一月后的六月初一日,顾才在潘曾玮的邀席上接触侑觞者雅云、雅仙。以后直到八月十二日,盛康预订十四日之约,“须各唤一花”。顾“意中无人,欲遍访之”,与项琴舫作紫曲之游,先后到了四处,书寓两处,一殷蕙卿,一李翠娥,京帮两处,有雏姬名素仙、素琴者,皆十三岁,“颇可人意”。顾属意于蕙卿,而以素仙荐于李鸿裔。次日,潘曾玮通知顾,为盛康预约所唤之花归其传唤,蕙卿、素仙之外,有双凤者归张之万,雅云者归潘曾玮,雅仙者归盛康本人。十四日午刻,众人齐聚胥门码头,不久,“所唤群花毕至”。盛康预备的红单船和灯船各一只,开出数里至青杨里。此番四个知交群体招饮花酒,喝酒听曲,自午时直至深夜。二十二日,顾于“傍晚往访蕙卿,小坐”。九月十四日,顾赴张之万和潘曾玮之邀到远香堂,与何煦斋和郭某同席,有武雅仙、杨双凤等侑觞,顾唤殷蕙卿。十七日,顾至殷蕙卿处,还其十四日出局洋五元。蕙卿索书楹帖,顾拟嵌字联云:“戏评花谱题红蕙,细拣箫材选绿卿。”二十三日,顾出席沈书森招饮,同席有潘曾玮、潘伟如和瑶笙、吴植卿,有殷蕙卿侑觞。十月二十四日,顾赴张菊垞之招,与吴云、潘曾玮同席,有姬侑觞,顾唤杨双凤,张唤周墨卿,潘唤孙小宝。十一月初三日,顾至双凤家,还其局钱五元。

顾文彬初回家的近8个月中,在他人招饮的酒席上,至少接受丽姬侑觞5次,参与小范围出游喝花酒1次,到姬家小坐1次,为还丽人出局之资到了妓家3次,大体上平均一月一次,数不为频。

光绪二年三月十九日,顾往访沈书森,适值其请客,就留下与潘曾玮和生客3人同席,有武雅仙、孙小宝、吴秀宝和王秀英出局,顾唤褚秀宝。次日上午,李鸿裔招饮,顾与张之万、吴云、潘曾玮、盛康一帮老友,坐沈茭白船出游虎丘,出局者孙小宝、褚秀宝,顾唤杨双凤。二十一日,张菊垞招饮,顾与盛康、宋文轩同席,出局者周墨卿、武雅仙、琴仙、孙小宝,顾仍唤杨双凤。连续三天,天天妓饮。二十九日,盛康邀顾往褚家小饮,顾往邀双凤,“适双凤已为菊垞先招去,遂送还其两次出局洋十元”。随往褚家,唤吴新宝出局。饮酒过半,双凤也赶来。四月初三日,与潘曾玮两人偕出访花,先至褚秀宝家,次至对门张二姑娘家,见玉佩、银宝、小宝。又往通关坊访艳,“以病辞”。至双凤家,“坐稍久,吃其点心”。一天中间,先后访花三家,阅雏妓数人。次日,潘端卿约往通关坊“竹游,藉以访花”,因雨未果行,约定晴日再往。初五日,潘端卿等三人约顾前往通关坊郑宅,“以竹游为名,藉观姊妹花也。妹胜于姊,只能于竹游时捉刀,借此同坐,稍近香泽耳”。一行人享其“饭菜四簋,共赠两饼,可谓廉矣”。此月初三天中间,连续外出访花。四月初七日,送还吴新宝出局洋五元,“并赠以阿胶六片,因渠素患血症也”,又“至双凤处茗谈”。初八日午初,往约双凤至拙政园,与张之万兄弟和潘曾玮竹游,至上灯时结账。出局三人。墨卿、小宝,顾唤双凤。初九日,顾赴勒方锜、杜文澜招饮后,与潘曾玮至墨卿、素仙、张二姑娘家茗谈。又是连续三天,未曾间断。隔了一天,顾又至双凤处茗谈。四月十九日,顾至双凤家茗谈,约其二十二日出局。二十二日,潘曾玮借顾之花厅请客,有姚芝卿、褚秀宝、武雅仙出局,顾唤双凤。二十九日,顾在双凤家设席款待盛康、潘曾玮和沈书森,秀英、秀宝、素仙、芝卿等人出局。五月初二日,顾偕盛康往秀英家小饮,潘曾玮已先在,顾唤双凤出局。自此直到十二日,只有初六日因天气太热和初九日至费幼亭家开吊未曾外出,几乎天天前往姬家,或唤其出局。五月十二日,苏州府附郭三县遵奉抚宪出谕禁娼,但对地方绅士似乎丝毫不起作用,盛康、顾文彬等人仍然三日两次妓饮,醉心于温柔乡中,直至此年年底,行迹未曾稍为收敛。

上述期间,顾文彬对招妓赏美有着浓厚兴致。光绪二年四月初三日,与潘曾玮两人偕出访花,在张二姑娘家,“有名翠玲者只十一岁,秀色可餐”。初四、初五两日,均以竹游为名,“藉以访花”、“藉观姊妹花”。二十九日的局场,秀英所携侍婢小金,“乃叶中之冠”。五月十七日,“至富郎中巷丁家竹游,有姊妹花,姊甚平平,妹颇柔媚”。闰五月十七日,“访王崧南之侄女,名书金,仅十五岁,颇文雅,鼻有微麻”。后来顾数次招唤此书金。闰五月十八日,招唤两位佳丽,“两美夹侍”,极为自得。七月初二日,顾邀素仙赴盛康之邀,在褚家,见坐客费幼亭所唤小凝脂,号素琴,在京帮蓟家,年仅14岁,“秀出一时,余颇赏之”。后来就屡屡召唤此秀出一时的小凝脂,七月二十五日,还与郭安庭一起为小凝脂做生日。观其所记,顾文彬于其时,真正是寻花觅柳,不亦乐乎。

进入光绪三年,顾文彬等仍然常有此类举动,但其频率大为下降,大致一月中仅三四次而已。四年起,顾更意兴阑珊。六月初六日,吴子佩借怡园为其太夫人祝寿,顾“赴其晚席,出局者约有六七人,余未唤一人”。后来七月二十六日,潘曾玮借怡园为彭漱芳饯行,次日顾文彬与费幼亭为彭漱芳饯行,两次宴饮均有丽人出局,顾也均有所唤,但此种情形只是偶尔一见而已。

从顾文彬日记所记看来,苏州地方绅士妓饮,在光绪元年八月前,会请妓女侑觞佐酒尽兴,而八月十二日,盛康提议须各唤一花,自后招请女子出局,各唤所爱,名花有主。这些绅士的妓饮,大约可分两类,一是聚饮时招请歌妓出局,另一类是事主前往女妓家。此又有两种情形,一是集体前往,少则二人,多则三四人,二是个人单独前往。至于费用,出局每次在银圆3至5元之间,通常并不现付,往往是过后一两日由事主送还,而事主前往妓家,费用与招女出局大约不相上下。此类活动,苏州绅士大多会参与,但醉心者,主要是盛康、潘曾玮和顾文彬等三数人。而从事出局应召生涯的艺妓,可能最负盛名的是当地的苏帮,其次是来自南京的京帮。从一个下午可以连访数家来看,这些妓家大概分布在相对集中的区域。事主所唤女妓,因各有所好,几次下来,大体固定。顾文彬所唤或其所中意者,光绪元年五月至九月,是殷蕙卿;十月至次年四月,主要是杨双凤,其次是褚秀宝;五月初二日起,因杨双凤想赎身而未及时告诉顾文彬,顾改唤褚秀宝;闰五月起至六月初十日之间,主要是素仙,其次是书金;六月十三日起直至该年年底,最初是湘芙,后来较长时间主要是素仙。先后召唤出局或前往茗谈喝酒的雏妓,主要有殷蕙卿、杨双凤、褚秀宝、吴新宝、素仙、杨宝珠、书金、湘芙、素琴(小凝脂)、张桂卿等十数人,事主一段时间中通常会固定属意于某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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