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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湖桥独木舟出土始末
来源:《听100个萧山人话过去的事情》  作者:朱倩  日期:2022-04-18

进入新世纪以来,什么事在萧山最轰动?那无疑是沉睡在湘湖8000年的独木舟出土!我作为一个年轻的考古工作者,能为参与发掘8000年前的萧山先民留下来的宝贵历史文化遗产而深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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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湖桥遗址出土的独木舟

8000年独木舟的出土并不是很多人想像的那样,属于一次偶然的发现,它也不是横空出世般的单个遗物。要诉说独木舟的由来,一定离不开跨湖桥遗址。

湘湖是萧山人民的“母亲湖”。湘湖在历史记载中又叫西城湖,北宋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萧山县令杨时“视山可依,废地可圩,以山为界,筑堤为塘”,遂成湖。初时湖面有37000亩。钱宰的《湘阴草堂记》是这样描述的:“因山秀而疏,水澄而深,邑人谓之深芳潇湘然。”湘湖由此得名。湘湖两岸百姓以湖为生,但往来不便。明代乡官孙学思为沟通湖西岸孙姓、湖东岸吴姓两族往来,在湖中较狭窄处筑堤并建桥,此桥命名为跨湖桥。跨湖桥遗址的位置在跨湖桥南约700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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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湖跨湖桥

考古学上的不少重大发现来自“意外”,比如举世闻名的秦始皇陵,如果没有当时几位淳朴农民劳作时的发现,就不会有今天令世人赞叹的兵马俑坑。漫漫几千年过去,沧海桑田,地貌的变化是非常剧烈的,而湘湖也在慢慢改变着,其中有很多人为的因素。由于湘湖在北宋年间开始成为具有水利功能的人工湖后,历代官府“禁田”十分严厉,周围的村民无田可耕,利用湘湖土质细腻而韧拔的特性,从明代开始就有人挖土设窑制砖瓦,以此为谋生手段。20世纪50年代开始,跨湖桥北建立了杭州砖瓦厂,它的取土坑向纵深开掘部分遗物也开始陆续发现。

最早关注出土文物的是杭州砖瓦厂的厂医陈中缄。陈中缄虽然不是考古、文物方面的专业人士,但他对文物有着极为浓重的兴趣和无法割舍的挚爱。上世纪六十年代,陈中缄开始在挖土工地上收集各种文物。毕竟是有文化的人,他认定,这碎碎破破的罐啊、甏啊的,一定有研究价值,说不好湘湖底下还藏着个什么宝物呢!当时的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牟永抗先生下放在萧山,陈中缄千方百计结识了牟永抗。当牟永抗的慧眼识得这些是具有相当研究价值的出土文物时,更坚定了陈中缄收集文物的信心。他是个厂医,当然不可能放弃工作扎进泥塘去搜寻,于是他“利用”了厂医的小小“特权”,凡是去看病的工人有块把石片、骨片、陶片给他的,他就给开一二天病假证明,并鼓励砖瓦工人多找这些东西。按照现在的思维定势,陈中缄医生起码可以定“以权谋私”。但是,我们实在不能怀疑陈中缄医生这些手段的背后有什么不良企图,我们只能崇敬他对文物的爱护,因为在2001年,他的后人向萧山博物馆捐献了几十件骨器、石器,而这些骨器、石器全是陈中缄医生耗费几十年心血收集的。我们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陈中缄医生和他孜孜不倦的追求,如今陈列在萧山博物馆的这部分文物,早就和垃圾夹杂一起被填埋了。

如果说跨湖桥遗址的发现是一篇宏伟巨著,那么,陈中缄医生对文物的收集则是这篇巨著的引子。跨湖桥遗址的正式发现要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1990年5月,萧山电大有个叫郑苗的学生在湘湖游玩,拣得一些石器。郑苗只觉得这些形状有些特别的石块好玩,带回了学校。学校老师巫凌霄(后为萧山市政协副主席)一眼就认得这是文物。5月30日,巫凌霄打电话给萧山文物管理委员会,告诉了这个情况。次日,萧山文物管理委员会派干部倪秉章等人赶赴湘湖。现场还散落着部分文物,这不禁使倪秉章等人眼睛一亮,大为振奋。几天以后,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家队伍迅速到了湘湖,经调查论证,确认为新石器时代遗址。面对着砖瓦厂挖土机对遗址的蚕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决定立即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在杭州砖瓦厂的配合、支持下,1990年10-12月,跨湖桥遗址第一次考古发掘终告完成。发掘的总面积为330平方米,出土了陶、木、骨、石等多种器物,表现出了非常独特的文化属性,不同于以往在浙江发现的考古学文化。当时的4个木质标本碳十四数据年代测定,表明遗址距今达8000多年。这个结果在当时是突破性的,如果这个测定数据确实无误,那么跨湖桥遗址就成为当时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已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对于全面认识中国东南沿海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的分布面貌和发展进程,有着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

我们面对的许多事物,有不同认知、乃至争论,都是正常的。有的事物,通过争论,会使模糊走向清晰,最后达到认识上的统一。但有的事物,却会在争论中错失机遇,将它最宝贵的精华湮灭。在我们确认跨湖桥遗址为新石器时代遗址后,不幸接踵而来。有些考古学家们依据已经建立起来的我国东南沿海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序列,对遗址的年代和文化性质引发了争议,这一争议,使我们对遗址的探索和研究无奈地暂告停止。时至今天,我们回顾起15年前的那段对遗址的争议和质疑,真为跨湖桥遗址多蹇的命运面叹息。要是当年大家能抛弃各种固执和偏激,形成科学、理性的共识,那么,今天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跨湖桥遗址就不会是那个令人抱憾的大坑了。

2000年的冬季,结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浦阳江流域的专题考古调查,在萧山境内发现了不少新石器时代遗址,有乌龟山遗址、金鸡山遗址、舜里湖遗址等,最后一站为被“冷落”了多年的跨湖桥遗址。由于近30年持续不断的挖土、开掘,摆在我们面前的是面积超过10万平方米,深度超过10米的巨大的取土坑,抓土机、小火车来回穿梭。对开发商来说,那是一片为之振奋的忙碌和欣荣。但站在考古工作者的角度看,这简直是太可怕的景象。1990年的考古发掘区域早已消失,土坑东部一块尚存的遗址堆积,正成为挖掘机的延伸对象。

经过萧山文物工作者的不懈努力,时隔10年之久,2001年5-7月,终于开始了对遗址的第二次抢救性发掘。这次发掘共布探方7个,发掘面积近400平方米。取得的决定性成果是得到了一大批可复原的陶器,送北京大学文博学院的6个碳十四测定数据经树轮校正,再次证明遗址距今约8000-7000年,跨湖桥遗址的特殊性就更有说服力地呈现出来了。

为了加深认识遗址内涵,2002年3月,浙江省文物局、萧山区人民政府召开了全国性的“跨湖桥遗址学术研讨会”,与会者包括严文明、张忠培、吴汝祚等一大批知名考古学家。会议充分肯定了跨湖桥遗址的学术意义,但对年代问题仍有争议性意见。4月,跨湖桥遗址以其独特的文化面貌被评为2001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由于“研讨会”存留的种种疑问如年代问题和陶器、木器、骨器先进的制作工艺表现出来较高的文明程度等等,急待我们去破解,因此,2002年的国庆节一过,由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萧山博物馆组成的考古队,第三次考古发掘又开始了。谁都不曾想到,我们的脚下竟有一个重大的发现即将成为一个惊天动地的新闻。

11月初,随着地层逐渐往下推进。在T0512这个探方里,有两块金黄色的“木头”逐渐露出端倪。因为遗址里一直不断出土各类木器、木片甚至木屑,大家虽然对这两块距离为29厘米的木头充满好奇,但没感到有多大惊异,只是觉得形状有些奇怪。探方中的发掘还是照常规的操作方法按照地层由上到下、由晚到早进行,两块木头处特意用小手铲处理。慢慢地,木头之间的泥土被渐渐清去,一块连接着两端木头的有弧度的木板呈现在我们面前,用软刷蘸清水轻轻刷去它上面的泥浆,一个形似船头的器物出现了,看上去还有着新鲜木头黄亮的色泽和纹路。大家兴奋地纷纷议论:“是船,是独木舟……”傍晚时分,议论的结果一致向独木舟靠拢。我们用浸透水的海绵小心地把“船头”盖好后,天已快黑了。因为隔壁的T0513探方和两个探方之间的隔梁下可能掩埋着其余的船体,所以,从这时起,我们对发掘现场进行了24小时的值班保护。这一天,在我的脑子里永远铭记着,这是2002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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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湖桥遗址发掘现场

接下来的日子,独木舟逐渐显出它的本来面貌:船头上翘,比船身窄,宽约29厘米,留有宽度约10厘米的“挡墙”,船舷仅保留了1.1米,船的内外加工痕迹不能看清,但船东南侧船舷内发现有大片的黑焦面,应该是当时借用火焦法挖凿穿体的证据,同时也印证了古代的这种制船方法。船体本身的宽度在52厘米左右,可惜的是,由于砖瓦厂取土,独木舟的另一端被挖失,船体的残长是5.6米,最大内深是15厘米,很有可能是几千年来的压沉导致变形。

“跨湖桥出土了八千年前的独木舟”,无疑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无论是搞文物的行内人,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都想来瞧瞧,甚至摸一摸。来自福建、湖北、上海、杭州等地的我国著名的船史专家,在目睹沉睡地下8000年后出土的独木舟时,个个激动万分,并且认为这可能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早的船。中央各大媒体纷纷在显著版面、栏目迅速报道了这一重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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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湖桥遗址出土的独木舟

但是,一个无法避免的严峻事实摆到了我们面前:出土不久的独木舟船体一天天地变黑。我们从事考古研究的人都知道,木质文物的保护,不仅在国内,就是在世界上也是个大难题。木质保护、防腐专家一批批地应邀而来,面对这个世界级的难题,大家各抒己见。到12月初,初步形成了现场保护和拿取以后室内保护两套方案。但鉴于具有8000年历史的独木舟在文物考古中独尊的地位,对于最终使用哪套保护方案,谁都不敢最终拍板定夺。

到12月底,天气越来越冷,整个考古发掘工作也逐渐接近尾声,可独木舟的保护方案还是无法敲定。时间是无法再拖了。终于,浙江省文物局派出专家来萧山协调有关工作,决定召开全国性的保护方案论证会。2003年1月14日至16日,“跨湖桥遗址独木舟保护方案论证会”在萧山召开。在这次至关重要的会议上,确立了独木舟及其相关遗物就地保护的大原则。后续的保护工作正是在这个大原则的指导下展开的。受我们的委托,湖北省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中国地质大学等国内木质文物保护经验丰富的单位和专家,制定了《独木舟保护工程可行性方案》,该方案由地质、软土加固独木舟及木构件脱水加固等几个方案组成。这个方案在通过专家论证后,上报了国家文物局审批。

独木舟及其周围的船桨、木构件等是跨湖桥遗址第二次发掘以来最重要的出土遗迹及遗物,它在我国甚至世界的造船史上都将占有一席之地。独木舟的出土对跨湖桥文化的命名已经产生了重要的意义,也许在将来,它会成为跨湖桥文化的重要标志。

跨湖桥文化是萧山的先人们以自己的聪慧、智睿、勤奋创造的,是先人们留给后代的无可估量的文化财富。我们萧山在物质、精神、文化方面可以炫耀的东西确实不少,但我觉得最具含金量的莫过于以神州第一舟为核心内容的跨湖桥文化。这是萧山人的金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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