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虎年，但是，浙江的崇山峻岭中已经多年没有传出老虎活动的信息了。其实，在晚清、民国时期，浙江山中的老虎还是蛮多的，甚至还会跑到城市的周边来。

晚清民国：时间虎啸

1875年1月6日早晨，宁波西门外一个叫颜家桥的地方，突然响起了虎啸声，居民正在诧异间，一只老虎冲了过来，近处的人家纷纷关闭大门，远处的人们则鸣锣聚众，准备应敌。

△晚清：乡人获虎

当人群聚集至300余人时，老虎毫无退意。这时，一位勇者手持利刃，悄悄绕到背后猛力向老虎刺去。老虎被刺后，翻身一跃，掀翻了勇者，并咬住了勇者的左手。勇者翻身而起，又是一刀刺向老虎尾部，老虎长啸一声，飞快离去，途中，又咬伤一名正在放养鸡鸭的农人。在阵阵锣声中，老虎最后跑进了新庄的一间草房内。

正当人们与老虎搏斗时，也有多人跑进宁波城向官府求救。时已中午，武官黄姓提戎和文官孙姓邑尊当即点派500亲军，持长枪大铳出城捕虎。城内居民闻此消息，深感惊恐，有人说：“虎或受人逼迫，无可奔逃，设竟跳入城垣，则城中人又必有饱其腹者矣。”（参见1875年1月9日《申报》所载《宁波捕虎》）

下午4点过后，黄姓提戎和孙姓邑尊带领士兵凯旋而回，只见四足朝天的死虎被捆在一根木杠上，由士兵拾着进了城。城内居民纷纷赶来观看，道路几被堵塞。

△民国：老虎伤人

事后，《申报》记者探明了打虎的经过：

当老虎进入草房后，有人从南门请来一位猎人。猎人爬上屋顶后，掀开房顶一角，举枪射击，击中老虎左眼，再发一枪，击中老虎右眼。随后，人们涌入草房，用长枪猛刺，老虎终于被刺倒地。此时，官兵也已赶到，将垂死老虎一阵暴打，确认已死后，抬回城中。该虎“其色则黄白相间，其形比牛略小”，应该是一只已成年的华南虎。华南虎的特征就是：体型稍小，毛色呈橘黄或带赤色，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杂有乳白毛，体上密间黑色宽纹，在体侧常出现菱形纹。

晚清老虎近城，宁波并非孤例。1883年4月，温州乐清又传来老虎啃咬城市西门的消息。当年4月4日《申报》报道说：“一日，忽有虎跃至西门，将城门啮碎。郡城四营请发洋枪火药以御虎，而虎之出没如故也。”

其实，华南虎主要分布地是在湖南、江西两省。浙江、福建、广东、广西等地只是其扩散区。然而，华南虎不但扩散到了浙江的山中，甚至还会出现在浙江的城市近旁，这一方面说明了当时的老虎不惧怕人，另一方面也表明浙江当时的老虎数量还相当可观。

进入民国，浙江少了老虎近城的消息，但是，老虎伤人的事还是频频传来。

1928年6月23日，《申报》刊登台州猛虎出山伤人消息：“临邑西门外箸山前村，于前（十八）日突来猛虎一头，将该村某姓之九龄孩童咬毙，尸属报请该管司法官检验，次日即备棺收殓。”

1936年11月26日，《申报》刊登宁波泰白山猛虎伤人消息：“鄞镇交界之泰白山，山峻林密，近发现斑虎一只，噬伤人畜，为患地方。前（二十一）日下午四时许，又有牧童一人被虎啮食，只剩残骸。当晚，盘岙人陈阿水于该处左近设阱埋伏，至次晨往视，虎果中枪毙于夏家山中。该虎计重八十余斤，将运往金华出售。”

1936年3月，杭州余杭的午潮山也曾传出老虎咬人的消息。《申报》当时曾刊发《杭州市府悬赏购猎猛虎》的消息：“杭州市长周象贤，以报载市区五潮山（应为午潮山）发现猛虎噬人之事，果属事实，殊与治安有关，特悬赏鼓励猎户：如在市区山间猎获猛虎一头，给予奖金百元，豹一头金五十元，并由市府赠与鼓励书。现浙省骑及狩猎者、正在筹商围猎方法。”（参见1936年3月30日《申报》）

老虎伤人，打虎自然就成了为民除害的举动，加上有官方的鼓励，所以，民国时期躲在山中的老虎被打死不少。杭州午潮山后来并没有传出击毙老虎的消息，但是，浙江各地击毙老虎的事时有发生。

1930年1月底，余姚叶家岙17岁的猎人叶春荣伙同邻村10余人进山狩猎。正当众猎户荷枪实弹围捕之际，一只猛虎迎面而来，大家乱枪齐放，叶春荣一枪击中老虎腹部，老虎随即倒地。此虎重约180余斤，后来被慈溪一个姓罗的商人买走。（参见1930年2月1日《申报》所载《十七郎枪射猛虎》）

1930年2月，还传来了诸暨打死巨虎的消息：

诸暨西乡之虎-樊蝶厂

浙省诸暨西乡之十三都黄家湖村，相距二里许之鸡冠山，峰峦叠起，人迹罕至，地既偏僻，山围辽阔。平日间相传有巨虎出现，乡民入晚均相戒不出。村民黄百有者偕同其子，及邻人张某，于日前登山捕猎。至山中，遽见后面来一巨虎，两目炯炯如电，在山谷间徘徊。黄某见状，乃齐举猎枪，向尾射击。弹中虎之腰部，乃大肆咆哮，其声如雷，震动山谷。其时，猎者面无人色。经一时之久，虎始息声，后足倒地，前足直立不动，乃低头而毙。黄某等立聚集乡民，将虎抬回。于昨运至杭市，寓于板儿巷之暨阳旅舍内。一时间闻者咸往一观。该虎身长八尺有余，重八百余斤，体色有纹如柳条，头额有王字，为真正之虎。双目未闭，犹有生气。旋为大井巷胡庆余堂药店闻悉，向其论价购去，计大洋一千三百元。现陈列于胡庆余堂药号中，闻将制为虎骨膏云。（参见1930年2月19日《申报》）

笔者阅此新闻顿生疑问，华南虎的特征是体型稍小，成年虎的体重一般在120公斤左右，也就是不会超过300斤，怎么会跑出一头800余斤的巨虎呢？

△华南虎

后来，《申报》又刊登了一则来函照登的更正启事，全文如下：来函：顷读本刊载有杭州市新闻一则。指谓诸暨西乡之十三都黄家湖村相近鸡冠山，有巨虎一只，被村民黄百有等登山捕猎，运杭求售，旋为大井巷胡庆余堂出价一千三百元买去等词。循诵之余，以事实歧异，有失真相。鄙人世居诸暨县属定青村，素恃狩猎为业。兹于本年废历正月初九日，因距离本村天洞山麓，发现巨虎足迹。究诸虎体硕大无比，凶猛异常，似非数人得能就捕，乃邀约同业十五人，分头跟踪追猎，始于十一日黎明冒险捕获。嗣经运至杭州，售于望仙桥直街叶种德堂药号，计得实价洋三百五十元。回里公同平均分配利益。不意，日昨因贵报误载该虎脱售价值，计洋一千三百元。以道远言略，卒至以误传误。而同猎者咸怀疑窦，群起究诘，认定经售人见利顿忘患难之义，侵蚀代价以肥己。虽经百般解释，终难得当事者之谅解。第以夙仰贵报记载素崇翔实，见闻尤重实际，用特专函声敘详情，拟请迅予更正，俾明真相，冀免纠纷，无任感盼。

手此即颂大主笔先生惠鉴

鄙人蒋鼎文赵阿廷同启

二月二十一日

（参见1930年2月27日《申报》）

350块大洋被说成为1300块大洋，而且买家都弄错了。可见当初那则新闻，错误多，水分也多。更正启事虽然没有涉及巨虎重量，但800余斤应该有不少水分。不过此虎既然被称为巨虎，肯定比寻常老虎大，但一般也不会超过400斤。

民国时期，不时传出的老虎伤人、猎户捕虎的消息，表明当时浙江的大山中，还有一定数量的老虎

当今江南：难觅虎踪

新中国成立后，为民除害打老虎的传统仍在延续。

1950年农历正月初八日，鄞县章水区杖锡乡茅镬低坪二村自卫队15人上山打猎，打死雄虎一头、雌虎一头，被媒体称之为“积极打猎保护农作”。（参见1950年3月15日《浙江日报》）

1957年9月15日深夜，建德县马目乡四峰农业社社员陈寿清夫妇打死猛虎一头。当时媒体报道说：“建德县人民委员会为了奖励这种为民除害的机智勇敢精神，除作了口头表扬外，还发给他们奖金。”（参见1957年9月25日《浙江日报》）

1958年8月，临海县大山乡林献兵打猎队因打死猛虎3只，被当地群众称为“除兽害英雄队”。（参见1958年8月27日《浙江日报》）

1961年8月20日傍晚，安吉姚村公社姚村生产大队青年社员陈广云，带了枪支弹药进山打虎，击毙猛虎一头。“姚村大队的社员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夸赞这个机智勇敢的好青年。”（参见1961年12月22日《浙江日报》）

1962年，浙江还有虎踪消息传来。当年1月31日的《浙江日报》上曾刊登如下一则新闻：

段丙华护牛斗虎

一天下午，常山县芙蓉公社前旺大队社员、共青团员段丙华正在山下干活，突然听到山坡上的牛群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惊叫声。段丙华连忙跑上山坡，抬头一看：啊！一头五花斑斓的老虎正朝牛群扑去。段丙华一怔，——他手中只有一根扁担啊！但眼看耕牛就要被猛虎伤害，他不顾一切地跑到山坑边截住老虎，大吼一声：“你这孽畜！”一扁担向猛虎劈头打去。那老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住了，又见扁担打来，只一纵，跳过山坑。耕牛看见人来了，都向段丙华身边围来。那猛虎又回过头恶狠狠地闪着两只吊眼晴盯住段丙华，突然，剪尾一纵，扑到他身边。段丙华看来势不妙，虚晃一扁担，连忙退入牛群中，一面用扁担威吓老虎，一面大声叫山下人来抢救。山下人闻声赶来，老虎看人多势众，吓得一溜烟向柴丛中逃跑了。（黄宏全）

此后，浙江就少了虎踪的消息。1981年8月中旬，丽水地区林学会和庆元县林学会联合十几个单位组成百山祖自然资源考察队，经过12天的紧张考察，得出的结论中有这样一句话：“（百山祖山区）脊椎动物资源也较为丰富，达300多种，比较珍贵的有华南虎、豹、熊、鹿、猕猴、短尾猴、九江狸、苏门羚等兽类。”但没有提供目击华南虎的任何证据。

1996年5月20日，《浙江日报》刊发《千岛湖野生动物多》一文，文中说：“千岛湖现有野生动物3000余种，一些濒临灭亡的动物，如今也在这里繁衍生息。在这里，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有华南虎、金钱豹、云豹、黑麂、白鹇、中华秋沙鸭等8种。”但同样也没有目击华南虎的任何确凿证据。

2000年2月18日，浙江省林业局、浙江大学等在杭州举行新闻发布会，发布了“野生华南虎重现百山祖”的消息。其最重要的依据就是专家们对百山祖现场采集的动物粪便进行了DNA探针鉴定，发现完全一致。此后，有自动照相装置，争取拍到华南虎照片。遗憾的是20多年过去了，却并无华南虎照片现身。

与此同时，我国南方各地也长期没有虎踪消息传出。2006年1月16日，中国动物园协会中南协作区年会在广州动物园召开。广州动物园科技研究中心主任王兴金在大会上作报告时指出：野生华南虎很可能已经灭绝，“只不过尚未宣布这个消息”。

正当人们对野生华南虎的生存抱悲观态度之时，2007年10月，陕西省镇坪县农民周正龙出示了其拍摄的华南虎野外照片，引起全国轰动，但该事件很快就水落石出——这是一张假照。2008年3月3日，国家林业局组织专家开展野生动物资源调查后称：陕西镇坪目前未发现华南虎。

不料，此结论发布不久，湖南平江又发生一起造假事件，当地一家旅游公司居然将圈养的东北虎置放在野外，以此炒作发现“疑似野生华南虎”。造假事件被揭露后，当事人受到党纪政纪处分。

进入新世纪以来，全国各地的人们都非常关注野生华南虎的信息，但是，各地的大山中始终没有传来华南虎现身的确切消息。希望今年这个虎年浙江的百山祖山区能有奇迹传来。

（作者系杭州文史研究会副秘书长、《浙江日报》原主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