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钱塘江围垦这段历史,那话就长了,参加过的人是木佬佬。其实早在六十年代初,就有生产队在围垦了,地不够种嘛;不过那时候是自发的,后来嘛就搞大了。老实说,现在钱江新城绝大部份地块,都是当年我们江干人民一担担,一肩肩挑出来,围出来的,整整造出了一个新城,你们说大不大。我作为一个钱塘江围垦的亲历者,每当回想起那段艰辛的创业岁月,我的心里就觉得非常自豪。 我们四季青位于杭城东郊,南邻钱塘江,是城市蔬菜主要产地;但土地资源都相当贫乏,人均耕地面积不足三分,虽然有集体救济,长年种植蔬菜,但也满足不了本地农民的生活需求,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过着口粮短缺,生活贫困的日子。人口多,耕地少,怎么办? 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就有生产队看中了钱塘江边的滩涂,而且自发的围出了一些农田,1971年,正是农业学大寨的年代,四季青公社党委也把目光盯在了钱塘江边的大片滩涂上,因势利导,把学大寨和搞围垦联系起来,大寨人能在光秃秃的虎头山上种出粮食;我们四季青菜农就向钱塘江要地,让滩涂变成粮田。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钱塘江围垦战斗打响了! 当时我正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担任常青大队第十生产队队长,积极响应党委号召。挑选和组织了队里的精壮劳力,男女社员,加入到了围垦大军的队伍当中,日夜奋战在我们生产队的包干段上。隆冬季节,天寒地冻.每天清晨我们披着晨霞,踏着地上的浓霜来到围垦工地,这时候沙滩还结着一层薄冰呢。大家二话不说,脱去鞋袜就踩了下去,赤脚踏在碎冰上;真的是彻心彻肝的冷,脚后跟的裂口被冰水一激,立刻胀出了血,可大家豪无怨言就干了起来,一担担湿漉漉的沙土挑上堤埂;个把钟头干下来,脚不冷了,手不凉了,浑身上下就热乎乎的了,脚底下的堤埂也在众人的号子声中慢慢地增高,加宽。大家心里明白,只有围起了堤坝,挡住了江水,才能将围坝里的滩涂增高,变成沙地,所以围堤是最重要的环节,因此大家在劳动中都十分注重质量,经过一冬加一春的奋战,终于在1972年上半年完成了从杭州味精厂(当时叫粮化)以外至江干排灌站的第一期围垦任务! 向江滩要地 正当我们喜庆成功,准备划片分地时,天有不测风云,八月二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洪水汹涌而来,冲垮了我们花了一个冬春修起来的堤坝,底宽20米,高4.5米的防洪堤埂被冲开了百米长的一个大口子,还冲出了一个四五米深的潮冲潭。刚围起来的滩涂成了一片汪洋,原本打算选用种粮的希望化作泡影,大家心里那个懊恼呀!面对无情的水灾,我们并不灰心,水灾反倒激起了我们的斗志,继续发扬拼搏精神,重新修堤。早上五点钟就出发了,顶着炎炎夏日,在近40摄氏度的高温下,汗淋如雨,一日复一日,总想把缺口早点堵上。一天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有的人中暑了,有的人由于流汗时间长,出现了“烂裆”(“烂裆”就是大腿根部因汗水和摩擦,皮肤又红又肿,走起路来又痛又难受)。但他们仍咬牙坚持在工地上,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拖着疲备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拐一拐地回家,第二天照样奋战在工地上……经过近二十天的奋战,终于把冲垮的大堤重新修复了。 堤坝是修复了,但怎样才能增强堤埂的抗洪能力呢?我们通过认真总结,适时改变计划,不急于造田,公社在闸口玉皇山小山头办了一个采石场,开采石块,沿堤埂外侧进行抛石护堤防洪,避免堤埂再次冲垮。当时我们根本没有汽车,就连拖拉机也很少,全靠人力车运输石块,十多公里长的堤埂要用几十万立方石块,这么重的运输任务就落在我们这批壮劳力身上。运石的队伍凌晨四点就出工了,一人一辆人力车,从采石场到堤埂,一个来回十几公里,一天少则二车,多则三车,每车少说也有吨把重,堤埂上的土有点软,车轮子陷进去动不了,这时候就得有好几个人上来帮忙推车才行,整条堤埂上,“嗨哟、嗨哟”的号子声此起彼落,场面是非常热烈。就这样通过两个冬春的辛勤努力,整条堤埂外侧的抛石全部合扰,防洪大堤修筑完成。站在宽阔的堤埂放眼望去,外面是江水,堤内是一大片平整的滩涂,人们心里啊,真是高兴透了。 从1972年底开始,我们一边加固堤埂,一边开始挖鱼塘,平整土地,同时进行盐城碱地改造,真是流多少汗水,就有多少收获。1973年下半年,我们迎来了第一个丰收年,围垦田里第一次种晚稻,亩产近千斤!望着黄澄澄的稻谷,乡亲们喜笑颜开,围垦时的一切艰辛早被丢到了脑后;当人们吃着自己亲身围垦,亲手播种,那香喷喷,甜滋滋的米饭时,真有说不出的感慨。在上级党委的带邻下,我们这辈人真是做了一桩造福子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尝到了围垦的甜头,大家的信心更足了,下决心要继续搞大围垦,从1973年冬季开始,又进行了48甲和49甲的第二期、第三期工程。说实话。围垦到现在已过去了几十年,可如今回想起来,就像在眼前一样。记忆中的钱塘江滩涂是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围垦的时候,既没有遮阳的地方,更无避风的去处,正是夏天里日晒雨淋汗拌饭,腊月里寒风刺骨足踩冰,确实是够艰苦的。记得在49甲第三期围垦时还遇到了浮沙层,一脚踩下去就淹没到膝盖,但我们还是拔脚迈腿地硬是将土挑上堤埂,虽然事半功倍,特别费劲,但我们齐心合力,战胜了浮沙层。 新挑筑的堤埂存在的最大隐患,那就是在遇到洪水时有可能出现“管涌”,所谓“灌涌”就是堤埂某处出现了像蚁穴之类的空洞,江水就会从这个洞里灌进来,而且越灌越大,一下子冲出一口缺口,最终使千里大堤毁于一个小洞。所以一出现灌涌,就意味着堤埂有被冲垮的危险。有一次我们的堤埂就出现了这样的险情,当时任常青大队武装民兵排长的卫妙林同志为了堵住灌涌,防止决堤,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排险堵涌,结果被无情的洪水卷入旋涡,被激流冲出好几十来米,差一点“光荣”了,幸亏大家奋力抢救才幸免于难,真是惊心动魄,现在我想起这一幕情景还非常的感动…… 经过五年的艰苦奋斗,三期围垦至1975年终于全面完成,从现今的钱江三桥至三堡船闸,总面积六千多亩的围垦地成了当时四季青公社的鱼米蔬菜基地,极大地改善了全公社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和经济收入。当今天一条条宽广的马路,一幢幢新建的高楼耸立在当年的围垦地上,昔日滩涂成为今日杭州的中心城,钱江新城,我内心感到无比的兴奋和自豪,当年我们的所有辛苦付出真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值、值、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