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临安志•皇城图》:“象院”。今凤凰山脚路向南与宋城路交汇处,为南宋皇城丽正门所在地,再往南即嘉会门,象院在嘉会门外今笤帚湾路东南一带 曼奴和他的小伙伴一行十人,是在宋理宗景定年间(1260-1264)来到临安城的。 他们是安南(今越南)“象兵”,擅长饲象、驯象和驭象,而且精熟弓箭飞镖,驾驭大象对敌作战常常是所向披靡,是为安南军的中坚。这年,安南王向友邦南宋进贡三头大象,选中了曼奴他们这十人作为驭象手。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日子,一行人才把这三头大象妥妥地送到临安城崇新门外的象院,而他们自己一个个黝黑精瘦得都不成样子了。 宋人不玩大象,国家战略方面只需战马,不要战象,所以没有“象兵”这一军种,也不想拿它来办动物园搞创收,大象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似乎就只有“大驾卤簿”(就是皇帝出行上大街时的仪仗队):这大象在仪仗队前开道,那个阵势真叫威猛。所以,从北宋到南宋,在皇家御马院之外,总养着几头大象。绍兴十五年(1145),临安崇新门外在拱圣军寨的西侧,就专门设立了一所象院,一直用到现在。高宗出巡的时候,前面开道的大象有六头,孝宗、光宗时候也是这个数。然而,也是从光宗开始,因为南宋宫廷内斗激烈,皇帝都当得味同嚼蜡,对大象之类的更无兴致,所以崇新门外的象院一度没了大象的踪影。现在是理宗皇帝时代,他自我感觉特好,他的卤簿队伍当然也要刷新重启了。 安南人抵达临安城时,正是“明堂大祀”即将登场的时候。“明堂大祀”是个什么东东?这是赵家最隆重的祭天之礼!这典礼三年才有一次,每次还得由皇帝自己主持。你想皇帝都叫“天子”了,他哪能对祭天活动马虎?民间还不允许祭这个呢,谁想祭天那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撞上皇帝亲自操刀的最隆重典礼,这几头象的“运气”真好,在给大宋皇帝的整个卤簿队伍增光添彩的同时,自己或许也一举成为明星了,说不定大宋人民都成了它们的粉丝。但是,掌管祀典的太常寺官员在接见曼奴一行人时,明显摆出了一副很不高兴的脸色。原来,太常寺官员认为,安南王这次贡象才三头,比以前高宗、孝宗时的卤簿大象正好减去了一半,而且,这三头大象还不能同时上场,得有一头大象做“备份”,届时卤簿队伍中的哪头大象突发什么状况了,“备份”随时就得顶上。 不高兴也没办法,这大象又不是骡马驴子,随便哪里就可以去搜罗来的。今年卤簿中有这几头大象加盟,已经很好了,要知道从光宗那会儿到现在,这种“吉祥物”在京城已绝迹多少年了?要知足啊!于是,太常寺官员向曼奴下达了“命令”:首先,安南“象兵”小分队编入卤簿队伍,届时负责驭象走在仪仗队最前面。其次,全体换装,每人两套紫衫衣裳,顺便你这头领从今天开始就叫作“紫衫蛮奴”(这名字改得莫名其妙,还有种族歧视的嫌疑)。其三,这次的皇帝卤簿出行,必须确保皇帝的人身安全,绝对不许出现任何危险情况,像惊险、惊吓之类的状况绝对不许有,若有违反,轻者你这辈子就甭想回家,重者脑袋搬家。 曼奴——现在被唤作“紫衫蛮奴”——还想抗争,却没有底气。你一个小小的“象兵”小队长,让你在大宋国“蒸发”了绝对不是件难事。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提出了接受大宋改编的“条件”:一是原先在崇新门外的旧象院必须搬家,搬到皇城或御街的附近,最好在管养卤簿所用马匹的御马院附近;二是从现在起到“大驾卤簿”正式登场之间的一个多月里,临安城从嘉会门至丽正门,以及从太庙至和宁门这两段路,必须全部用湿沙填缝补隙,确保道路平整如席;三是卤簿队伍中大宋一方的马匹驭手、旗手以及唱曲的“歌头”,必须提前各就各位;四是预先调用皇帝的五辂之车,五辆辂车每辆车上都必须装载铁块千斤。 紫衫蛮奴真不愧是“象兵”头领!他极有经验,关键时候立即把“大驾卤簿”正式出行时可能出现的一些“隐患”,快速在脑子里捋了一遍,一口气提出了“四个必须”。象院搬到皇城或御街的附近非常重要,这可以让嗅觉极为灵敏的三头大象很快熟悉有关重要人物的气味,很快熟悉重要路段的环境,还解决了旧象院远在临安城城墙之外,自己与太常寺、与卤簿队伍沟通不便的现实问题。而如果可以搬到嘉会门外御马院隔壁,不仅能让大象尽快适应那些卤簿“小兄弟”的气味、脾气,还能吃好喝好睡好。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奋斗,都在一个“战壕”里了,总不能让我的食宿条件同御马院相差太多吧!而且此地濒临钱塘江,大象洗个澡、玩个水都非常便利,有利于它们的身心健康。两段临安城最重要的道路用湿沙补平了,让大象预先熟悉路途软硬,也防止沟沟坎坎咬趾崴脚、卡陷车轮。另外,大宋的卤簿驭手、旗手和“歌头”不仅要他们提前一起演习“热身”,主要还是为了大象也能及早熟悉这些人的气味、腔调与色调。而最后的每辆辂车必须压铁千斤,是他最精明的地方:临安城大街上桥梁不少,如何才能确保这些桥梁安全万无一失?他马上想到了“超负荷”运转。试想,一座桥梁如果千斤大象和千斤辂车都能反复施压,安然通过,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面对紫衣蛮奴的坚决态度,太常寺官员最后答应了他的所有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