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到这本小书的缘起,则是2016年春季在清华大学开设“目录学”课程,本想依照既有教材和课件加以增补,但现有教材不惬人意的程度,已经到了无法因陋就简,只好另起炉灶的程度。几十年来,目录学的著作论文似乎都深陷于章学诚“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标的之中,认为书目最重要的就是分类,学术的发展演变、书目编纂者的学术思想也通过分类来展现,于是大量的著作论文都采用了某个书目的分类体系、某个藏书家的目录学思想这样的惯常套路。而我的理解是:书目作为记载著录书籍的一种特殊类型的文献,产生、制作的基本目的只是登记造册,部次甲乙则是便于查检的基本方案,《隋书经籍志》所谓“簿录”才是目录书切实的命名。我想读过《群书治要》的朋友对魏徵的学术能力恐怕都是深表怀疑的;郑樵混乱的逻辑、冗沓的行文常常被四库馆臣嗤之以鼻;细绎《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中晁公武、陈振孙本人的观点见解,也很难相信其学术造诣能与晁说之、王应麟比肩。而这才是这本小书的出发点:回到目录产生之初,讨论书目如何产生、关于书籍的知识如何被记录;也回到“文献学”学科建立之初,“重启试试”。
本书所收《陈振孙藏书之抄本考》《从<直斋书录解题>看南宋刻本书》两篇成文较早,也最不成熟;《<隋书经籍志>著录撰人衔名来源考述》《<新唐书艺文志>增补修订<旧唐书经籍志>的三种文献来源》稍后完成,结构、文风也稳定下来。而《离析<宋史艺文志>》则是经过数年策划、逐步改进方法、数月写作、删修再三,最后一次改定已经趋近于小书的出版时间,因而也是唯一一篇还没到写作年代久远不忍直视地步的文章。
本书所收篇目多在北京大学文研院“书志学与书籍史”系列讲座中报告,得到北京大学史睿、苗润博、张良,北京师范大学董婧宸、人民文学出版社董岑仕、中国社会科学院王天然等老师的诸多教示。关于宋代目录的几篇也在清华大学历史系史学沙龙中报告,得到侯旭东、方诚峰、刘力耘、闫建飞等老师的指正。此外“目录学”课程每有京中同好前来视察指导,课后又就许多问题往返讨论,促使我去面对不合情理的“常识”与窒碍难通的关节。
小书的出版更要感谢诸位师友的鼓励,尤其要感谢责编田颖老师的一力促成。俗话说,“写文如山倒,改稿如抽丝”,本书一二校样之间拖延了一年有余,实在对不起读者、对不起责编。也因为延宕日久,书中援引的诸位同仁待刊论文多已刊发,书中若干处“这一问题笔者将有专文讨论”,还真的写出了“专文”,填掉了书中的几处巨坑,也算是拖延带来的唯一收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