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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临安市民的花卉艺术追求
来源:《 西湖纪胜》  作者:潘沧桑  日期:2021-01-06


西湖四时之景不同,而赏心乐事者亦与之无穷矣。南宋临安都城上自帝王,下至平民百姓,均对花卉有一种特殊的嗜好,一年四季花事活动不断,可谓月月有花事,季季过花节。

南宋 李嵩《花篮图》.jpg

南宋 李嵩《花篮图》

正月赏花,主要是观赏梅花。梅花深得文人雅士喜爱,西湖周边梅花种植区域较多,每当湖雪纷飞之时,总缺不了踏雪探梅、煮雪寻梅的赏心逸事。园囿名墅也有各类梅景,或梅海,或梅桩,景色各异。《武林旧事》卷七《乾淳奉亲》就记载了太上皇赵构与儿子孝宗的一次赏古梅活动:事上过德寿宫起居,太上留坐冷泉堂进泛索讫,至石桥亭子上看梅。太上曰:“台梅有二种,一种宜兴张公洞者,苔藓甚厚,花极香;一种出越上,苔如绿丝,长尺余。”可见太上皇赵构对梅花还颇有研究。

一年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花朝节。二月十五日花朝节,又称为挑菜节、扑蝶会、花朝等,顾名思义就是以赏花为特色。如吴自牧《梦梁录》卷一《二月望》载:钱塘门外玉壶园、古柳林、杨府云洞,钱湖门外庆乐、小湖等园,嘉会门外包家山王保生、张太尉等园,都是游人云集的地方。主要的观赏花卉有梅花、桃花、杏花、樱桃花、千叶茶花等。

三月季春,根据周密《武林旧事》的记载,此月可赏的花也较多,主要有月季、绯碧桃、棣棠、牡丹、芍药、千叶海棠、黄蔷薇、紫牡丹、林檎花、大花、山茶等。周密《武林旧事》卷十《张约斋赏心乐事》载,他家一年四季均有名目繁多的赏花活动:“三月季春……花院观月季,花院观桃柳……苍寒堂西赏绯碧桃,满霜亭北观棣棠,碧宇观笋,斗春堂赏牡丹芍药,芳草亭观草,宜雨亭赏千叶海棠……宜雨亭北观黄蔷薇,花院赏紫牡丹,艳香馆观林檎花,现乐堂观大花……瀛峦胜处赏山茶……群仙绘幅楼下赏芍药。”

四月寒食和清明节的赏花活动是临安市民的重要活动之一。清明节观赏桃花又是临安市民最爱的花事活动。临安的桃花,以下天竺、包家山等地最盛。到下天竺观赏桃花的游客,仍然继续不断。杨万里《寒食雨中同舍约游天竺,得十六绝句呈陆务观》诗有“西湖北畔名园里,无数桃花只见梢”、“今朝道是游人少,处处园亭处处人”等句。而张太尉在包家山“作园以植桃花,都人春时最为胜赏”。

五月端午节,在古人的观念里,五月为恶月,因此要借助五色的神奇力量来驱鬼辟邪。供养花木,就是人们流行的一种做法。都城内外家家供养,都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栀子花之类。周密《武林旧事》卷三《端午》载:“市人门首,各设大盆,杂植艾蒲葵花,上挂五色纸钱,排钉果粽。虽贫者亦然。”

六月六日显应观崔府君诞辰,这一天是都城市民观赏荷花最盛的一天。“贵戚士庶……恣眠柳影,饱挹荷香,散发披襟,浮瓜沉李,或酌酒以狂歌,或围棋而垂钓,游情寓意,不一而足。”

七月赏花与六月一样,主要是西湖荷花泛舟的活动。在立秋日,都城的妇女和儿童还有佩饰楸叶、红叶花瓣等的风俗。如《梦粱录》卷四《七月》曰:“立秋日,太史局委官吏于禁廷内,以梧桐树植于殿下;俟交立秋时,太史官穿秉奏曰:‘秋来’。其时梧叶应声飞落一二片,以寓报秋意。都城内外,侵晨满街叫卖楸叶,妇人女子及儿童辈争买之,剪如花样,插于鬓边,以应时序。”

八月仲秋,湖山寻桂是都城市民最佳的花事活动。当时的市民有八月十五中秋节赏桂的风俗:“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宫中每年中秋节,皇帝则与嫔妃在依桂阁赏桂赏月,“夜深天乐直彻人间”。

九月季秋,都城市民的赏花活动主要有九日登高采菊把萸、苏堤上玩芙蓉几项。九月九日为重阳节,又称重九节,是宋代的重要节日之一。宫中重阳节的赏菊活动要早于民间,即以八日代九日。这一天,皇帝率文武大臣等在庆瑞殿赏菊,殿前早早放好万盆金灿灿的菊花,“灿然眩眼”。晚上点菊灯,犹如元宵灯会。与此同时,宫中还要举行赏灯宴,席上皇帝赐宫妃、内侍和臣下等“糕酒”。宴席结束后,皇帝再赐给大家菊花或书画等物品。民间虽不如宫中那么隆重,但除爬山登高、吃重阳糕等外,赏菊活动和饮菊花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入冬以后,则蜡梅、梅花次第开放,主要活动为赏冬湖雪景,观梅寻梅。每遇大雪,后苑要进献大小雪狮子,上系金铃,彩缕装饰;还做成雪花、雪灯、雪山等,装在金盒上,排列在楠木楼四周,供帝后赏玩。楠木楼周围遍栽各式梅花,每当梅花开时,树树吐艳,朵朵竞放,宛如一片香雪。

南宋皇宫后苑的赏花一点不亚于民间,在周密《武林旧事》卷二《赏花》中有详细的记载。据其记载,宫中赏花的风俗,名目不一。先期后苑及修内司分任排办,将各个御园的亭榭花木装饰一新,“锦帘绡幕,飞梭绣球,以至褪褥设放,器玩盆窠,珍禽异物,各务奇丽”。又命宫中太监列肆关扑,置备“珠翠冠朵、篦环绣段、画领花扇、官窑定器、孩儿戏具、闹竿龙船等物”。待万事俱备之后,皇帝率文武大臣及嫔妃们,先从梅堂赏梅花开始,接着芳舂堂赏杏花,桃源观桃花,稽古堂、会瀛堂赏琼花,静侣亭、紫笑净香亭采兰挑笋,粲锦堂赏金林檎,照妆亭赏海棠,兰亭修禊,直至钟美堂赏牡丹达到了高潮。

而在众多名花中,牡丹是最受南宋皇帝宠爱的,并时常要举行规模盛大的品赏会。是时,钟美堂堂前三面,全部以花石围筑成台三层,上面各植以各种牡丹名花,总数达千余朵,花上标以牙牌金字,花棚上覆盖以碧色的油绢幕布。台后分植玉绣球数百株,俨然如镂玉屏。堂内左右各列三层,雕花彩槛,护以彩色牡丹画衣,其间又排列着碾玉水晶金壶及大食玻璃、官窑等花瓶。花瓶上各插放着牡丹奇品,如姚魏、御衣黄、照殿红之类,总数达几千朵。此外,又以银箔间贴大斛,上面分别种着各种牡丹花,总数也达数干盆之多,分列在堂的四周。至于梁栋窗户之间,亦用湘筒贮花,鳞次簇插,其总数远在万朵之上。堂中置设织有牡丹图案的红锦地毯。赏花活动结束时,自宫中嫔妃以至太监,各赐以翠叶牡丹、分枝铺翠牡丹、御书画扇、龙涎、金盒之类,多少不等。甚至参与宫中赏花活动的文艺工作者,也能得到皇帝的赏赐,俗称之“随花赏”。此外,在盛大庆典时,宫中还盛行赐花、戴花的风俗。而文武大臣们纷纷将皇上所赐的牡丹花插在自己的冠帽上,以示荣耀。

宋佚名《盥手观花图》.jpg

宋佚名《盥手观花图》

散布在西湖周边的一些私家园林,在花事极盛时会向公众开放,供游人观赏。都人皆往钱塘门外玉壶、古柳林、杨府云洞,钱湖门外庆乐、小湖等园,嘉会门外包家山王保生、张太府等园,玩赏奇花异木。据《梦粱录》卷十九的记载:蒋于其住宅之侧“筑一圃,亭台花木,最为富盛。每岁春月,放人游玩,堂宇内顿放买卖关扑,并体内庭规式,如龙船、闹竿、花篮、花工,用七宝珠翠,奇巧装结,花朵冠疏,并皆时样。官窑碗碟,列古玩具,铺列堂右,仿如关扑,歌叫之声,清婉可听,汤茶巧细,车儿排设进呈之器,桃村杏馆酒肆,装成乡落之景。数亩之地,观者如市”。

南宋都城临安人对花卉艺术超乎寻常的嗜好,融合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和精神追求紧密结合,反映了临安市民崇尚精致唯美的生活情致,折射了临安市民渴望和平、追求安宁的心理诉求,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临安商品经济的繁荣、临安城市文明发达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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