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杭州不仅有令人赞叹的自然人文景观，还蕴藏着相当数量和规模的防空洞，它们在各个历史时期都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是杭州人的“地下城”，也是城市的守护神。在被西湖和群山环绕的北山路上，就有这么一片防空洞，这里曾经灯红酒绿，热闹非常，不仅可以跳“蹦恰恰”，还可以“泡吧”，30年前这里就刮起“杭儿风”，走出了一群赶时髦的杭州人。

轰轰烈烈的“深挖洞”时代

“除了单位，家里和学校也要挖，上班的职工下班回来自己挖。不光要挖自家的，街道里的工程大家也要一起干。”谈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吴阿姨抑制不住的激动。今年68岁的吴阿姨，是单位同事交口称赞的“老前辈”、“业务能手”。1979年，24岁的吴阿姨应聘进了杭州某服装厂，没干多久就被抽调到了当时的下城区人防办，参与了轰轰烈烈的“深挖洞运动”。

1969年，毛主席发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号召，从机关学校到工厂，街道各行各业、各个单位，都掀起了一股声势浩大的人防工程建设高潮，留下了遍布杭州的防空洞。

◎热火朝天的“深挖洞”现场

“有拿脸盆的，有拿塑料桶的，还有的端着家里吃饭的家伙什儿加入了进来。”吴阿姨回忆，当时杭州的“深挖洞运动”分成了两班，一班早上八点半开工，一班晚上六点钟开工。吴阿姨的日常工作主要是负责推翻斗车和运渣石。当年，防空洞里涌现出了很多挖洞标兵。有书记载，残疾人也自发加入了“深挖洞”的行列。盲人出渣，聋哑人放炮，拄着拐杖的、坐着轮椅的都忙碌在打洞现场。

◎热火朝天的“深挖洞”现场

也正是因为这场全民运动，筑就了杭州的地下长城，为后来的平战结合奠定了基础。

溜冰场上滑出爱情

二十世纪70年代末，随着国内国际形势的变化，邓小平同志做出了“人防工事要平战结合，平战结合才能靠得住”的重要指示，人民防空由盘马弯弓临战准备向平战结合长期建设转变。

“深挖洞”运动结束后，在杭州市老城区，从东到西，由南到北，人防工程纵横交错，织成了一张覆盖城区各角落的地下“交通网”。面对如此丰富的人防资源，当时的下城区人防办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吴阿姨说：“我们一直在想如何利用这些防空洞，在走访调研了深圳、南京等城市后，我们把“杭州需要什么”摆到第一位来考虑，终于有了答案。”

为了盘活这些“沉睡的资源”。1980年，下城区人防办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那就是在防空洞里面开办室内溜冰场。

◎北山路溜冰场

“我们是杭州市，浙江省，甚至是整个江浙地区第一个开放防空洞的单位，北山路溜冰场也是杭州市第一家溜冰场。”说起北山路上的这家溜冰场，吴阿姨十分骄傲。

北山路溜冰场的横空出世，“炸”醒了沉睡的杭州。作为当时最时髦的场所，这里滑出了杭州第一批旱冰爱好者，其门票也是一票难求。

“诶呦，当年的杭州人喜欢‘嘎闹忙’，跟现在的年轻人抢演唱会门票一样，从早排到晚，售票厅都快掀翻了，没点耐心根本买不到。”据吴阿姨介绍，溜冰场开业后，一天只开四场，每场都会限制人数，一直处于爆满的状态。当时还是凭票购物的年代，拿到一张门票，就跟拿到一张自行车票一样，特有“面儿”。

“你们不知道，这里还是很多老杭州恋情开始的地方呢！”吴阿姨悄悄说道，“溜冰场上滑出来的爱情！”

北山路溜冰场结束营业后，就地开了更为新奇的“森林酒吧”，吸引了一波又一波泡吧的年轻人。

防空洞内跳“蹦恰恰”

早起去北山路上的西子茶室喝茶聊天下棋，午后在断桥咖啡厅点一杯咖啡消磨时光，到了夜里便直奔葡萄园歌舞厅跳“蹦恰恰”，这就是老底子杭州时尚达人的真实写照。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社会文化欣欣向荣。趁着这股东风，利用北山路某人防工程开设的葡萄园歌舞厅也正式开张营业。

30年前，杭州人在这里摇摆青春。作为杭城第一家防空洞歌舞厅——葡萄园歌舞厅的开业瞬间点燃了杭城，防空洞加歌舞厅，新奇的组合吸引了很多舞蹈爱好者尝鲜。

由于地理限制，最初的葡萄园歌舞厅并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空间里，椭圆形的舞池占了大部分位置，电风扇、迪斯科球、舞厅串灯、折叠椅等分布其中。

“当时舞厅跳的是交谊舞，只收取门票和茶水钱，跳舞不收费。”吴阿姨回忆说，只要几分一毛钱点一杯茶就可以在葡萄园歌舞厅跳上一下午，亲民的价格吸引了不少杭州人来葡萄园歌舞厅赶时髦。

相比地面歌舞厅，葡萄园歌舞厅还有其独特优势。盛夏的杭州气温直冲40度，葡萄园却非常凉快，不少“老杭州”纳凉之余还能跳上几支舞，因此生意十分火爆。每到夏季，葡萄园歌舞厅就是“蹦恰恰”，人流量就攀上高峰。  

开啥火啥的“口部”经济

溜冰场、歌舞厅的成功彻底打开了人防工程平战结合的思路，小卖部、批发市场、酒楼、招待所等一批新鲜的娱乐、生活场所纷纷在北山路某人防工程各个口部成立。每一家生意都很红火，用吴阿姨的话形容就是“开啥火啥”。

“生意好得不得了，店里的冰淇淋每天都不够卖。”开在西湖边人防工程内的小卖部生意一如溜冰场、歌舞厅。吴阿姨估计，每年6到9月是小卖部的营业高峰，一天能卖上数百个冰淇淋，“从早到晚，手都没停过。”想起当时的火爆场面，吴阿姨笑着“吐槽”，每天下班手都是肿的。

◎开在北山路某人防工程口部的茶室

随着小卖部生意的持续火爆，这里还做起了副食品批发生意。绝佳的地理优势，使这里成为全杭州城区副食品集散地，西瓜子经过翻炒、着色、提味成为酱油瓜子后再转销杭城各大零售店，生意爆火。

北山路还是香客们到葛岭抱朴道院等寺庙、道观上香的必经之路，有些香客会在北山路上歇上两天。灵光的杭州人瞅准“商机”，就在这里开起了防空洞招待所和旅社。

“招待所冬暖夏凉，价格还便宜，香客们都喜欢在我们这儿歇脚。”招待所开业后，生意也是十分红火，几分、几毛钱就能住一晚的价格甚至还吸引了不少游客入住，吴阿姨形容，“现在有坐着火车出行、青年旅社住宿的‘特种兵’，以前招待所里也有很多‘特种兵’！”。

◎开在北山路某人防工程口部的招待所

这些利用人防工程开办的小卖部、商店、招待所还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

“光这些经营场所就解决了200多个人的就业。”吴阿姨介绍，开在防空洞口部的小卖部、批发市场、招待所吸纳了不少就业人员，完善的商业环境不仅创下了惊人的利润，还带动了周边的旅游、住宿经济，促进了杭州经济发展，“口碑相当来噻”。

人防工程“解锁”更多惠民新方式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防空洞的用途不再是为了躲避战乱，它已经完全融入了杭州人的生活，变身为咖啡厅、茶室、体验馆，甚至成为了游客们追捧的热门景点。不管时代如何发展，防空洞仍然利用它独特的构造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坚定地造福于民。

“我家的自来水以往只用来浇浇花、洗洗衣服。喝的水只能去外边买。”2023年5月，杭州市首个利用防空地下室设置二次供水系统的项目正式对万寿亭公寓4号楼供水。在小区住了近20年，深受用水困扰的居民傅女士感概，“前几年看到报道很多杭州市民都喝上了千岛湖的水，就特别羡慕，当时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现在终于轮到了！”

◎万寿亭公寓4号楼防空地下室改造的“微空间”

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曾经的“森林酒吧”通过安装道闸和监控设备，摇身一变成为停车场，在“一位难求”的北山路上，一下子开辟出了20多个停车位，供市民和游客泊车，不仅解决了停车难问题，还一定程度上带动了沿街店铺的消费；四牌楼旅社改造成避暑纳凉点和人防体验馆向市民免费开放，纳凉之余还可以进行国防科普；0901工程与地铁彭埠站接通，与周边商用、民用建筑互联互通，保障市民出行.....

◎“森林酒吧”旧址改造的停车场，缓解停车难题

“当前，杭州市人防工程建设蹄疾步稳。我们将继续充分挖掘现有资源，加强保护与传承，努力打造现代化人防服务体系，建设‘共富人防、文化人防’的示范样本。”杭州市国防动员办公室相关负责人说。

2024年3月1日，是第52个“国际民防日”。设立世界民防日是为了加强公众对国际民防组织任务的认识，即保护生命、财产和环境。当今世界，几乎所有国家都将民防工程建设视为本国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的有机组成部分。世界各国在民防工程建设上普遍采取“平战结合”的方针，最大限度地发挥民防工程的社会和经济效益。杭州最早的防空地下室修建于20世纪20年代。改革开放后，杭州贯彻“平战结合”的理念，一大批“应战而生”的防空地下室投身经济建设、民生服务和防灾救援事业，在城市建设和发展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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