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巨船 大明正德年间,杭州艮山门一带出土了“体形硕大、规制甚异”的巨船,人们对此颇为费解:陆地上怎么会出现这这样一条形状奇怪、不能确定年代的大船? 这个问题,其实是可以给出答案的:古代杭州城北曾有一片巨大的水域,名叫“泛洋湖”或“陷洋湖”。但是后来逐渐缩小,到宋代时,已经缩小成“白洋池”了,其大概位置,《咸淳临安志》称“白洋池,在梅家桥东,周回三里”,那么应是在今天的杭高一带,中河以东、艮山门以南、仓河下以西、凤起路以北一带的区域。那艘巨船出土的位置,则应该是古代的“泛洋湖”底。 △宋版《咸淳临安志·京城图》东北角“白洋池”等地名。姜青青 复原图 有趣的是,这个位于杭州城北的大湖,别名却不是“北湖”,而是“南湖”。按照钟毓龙先生《说杭州》的观点,这片水域,是在吴越国王钱镠筑城后才一分为二的。留在城外的变成护城河,留在城内的,就是“白洋湖”,它在城墙以南,所以叫“南湖”。 赛西湖 宋代的“南湖”,曾有不下于西湖的秀美,人称“赛西湖”。南宋名臣张俊的孙子张镃,曾在南湖边住过。淳熙十二年(1185),他买下曹姓人家荒废的花圃,修葺整治后,重新命名为“桂隐”。曹氏故园中,原有古梅数十株,张镃重新整理成列后,又移植西湖北山别圃中的红梅,总共三百余棵,“花时居宿其中,莹洁映,夜如对月,因名曰玉照”。玉照堂梅花与湖光交映,风光绝佳,时人有“一掉径穿花十里,满城无此好风光”的赞誉。张镃自己则写诗云:“向人占断烟波景,不但春风翠红整。绕堂交互玉崚,月中日下光迷影。连年勾引客来看,传得梅声满世间。”当时的文坛名宿如杨万里、朱熹等,都是张家的常客。 张镃又擅长诗词,因此留下了不少吟咏南湖的诗,加之他住在南湖之滨,所以文集也名为《南湖集》。其咏南湖的诗中,《南湖夕泛》尤其有画面感: 欲知家住画图中,静向波心漾短篷。 粉墨晕开天水色,碧朱堆上柳花丛。 云边鸥影来还去,篱畔鸡声西复东。 别浦夷犹岂无谓,细看苹末受清风。 可见当时南湖水面之阔,还有沙鸥及亭子。更早些的南宋末咸淳年间,潜说友撰《咸淳临安志》,虽然将白洋湖称为白洋池,但同时强调其“周回三里,深不可测,时有神物潜焉”。 然而,杭州城北这么一片碧波荡漾的南湖,后来却永久消失了,以致于今天大多数杭州人也只知有西湖,而不知有南湖。南湖的消失,与西湖的留存还真有着密切关系。南湖命运的转折点,是在南宋淳祐七年(1247)。据《嘉靖仁和志》记载,这一年夏天,杭州大旱,“湖水涸,诸井俱竭,人争汲此水以给食用,至有以舟载卖者。民免于渴,阖城赖之”。 西湖活了南湖没了 这里所说的“湖水涸”,是指西湖,西湖作为古代杭州全城的饮用水源,连接着城内的六井。西湖一干,全杭州人都没水喝了,于是人们纷纷从南湖取水,甚至还有摇着船卖水的。正是有赖于南湖水,杭州度过了一个缺水的夏天。从这段史料也可以看出,当年的南湖水,有不下西湖的蓄水量。
△《杭城西湖江干湖墅图》(局部,上西下东) 但是,之后南湖和西湖的命运却完全不同。对于西湖,大旱发生时,朝廷就立即下诏“自六井至钱塘门上船亭、西林桥、北山第一桥、高桥、苏堤、三塔、南新路、柳洲寺前,凡菱荷芰荡,一切薙去之”,同时又“凿渠引天目山之水,自余杭河经蔡家渡河口,达于溜水桥斗门,凡作数坝,用车运水,仰注上湖”。又是砍伐岸边芦苇草木扩大湖面,又是引水入湖恢复蓄水,于是西湖很快恢复原样。 但是白洋湖却在此次大旱后急剧萎缩。南宋端平二年(1235)的《都城纪胜》里记载:“城中北关水门内,有水数十里,曰白洋湖。”而在《咸淳临安志》中已经只剩“周回三里”。短短三十多年,湖面面积就减少了十分之七。 南湖之所以迅速萎缩,一方面是过度取水,另一方面,早在丁未大旱之前,就已有不少富家“于水次起迭塌坊十数所,每所为屋千余间,小者亦数百间,以寄藏都城店铺及客旅物货”,大旱之年湖水的干涸,更成了富室大户辟湖为室的大好时机。 白洋池上水星阁 宋以后,随着城北城市开发加速,南湖更没有立足之地,连咸淳年间的“周回三里”也不保。明末吴用先《重复慧云寺建宣义张公祠碑》已说:“南湖,俗称白洋池者,亦不知何时并入民居”。到清乾隆年间,南湖尚在,不过当时湖面面积已经很小。 △白洋池边水星阁 不过南湖风光依然秀丽,清代著名词人厉鹗晚年回到故乡杭州后,就隐居在南湖边上,自号南湖花隐。此后南湖继续变小,到清末,仅于田家湾处剩下一池之水,最终被尘土掩埋。 杭州如今还有个老地名水星阁。这个水星阁,当年就是建在白洋池上的,位置大致位于今天体育场路北,中河北路东。杭州地方志《北隅掌录》载:“水星阁在白洋池上,形六角,如浮图,凡三层,高七丈八尺,中供毗罗佛。有辟火图碑,此前人用以厌武林之火患也。”这是为整个杭州城镇压火患用的,水星阁一直存在到1950年建杭州电子管厂时才被拆掉。(据周祝伟《宋代南湖及其变迁考》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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