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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取残奥会金牌
来源:《听100个萧山人话过去的事情》  作者:  日期:2023-10-27

我的家在楼塔镇路下院村,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农民。路下院村是在与诸暨交界的偏僻山区,经济不好,同城市边沿的村子比,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多数农家还靠在山田里种种养养为生,我的表姐家还养着耕牛,农忙时为别家代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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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旭飞

1990年,我5岁,还是个只知道玩的年龄。一天,我表姐在山脚边放牛,我也跟着她。离山不远有条公路,我表姐牵着牛穿过了公路,我也急急地跟过去。这时一辆大货车开过来,驾驶员象什么都没见到,一点不减速,我被撞倒,车轮碾过我的左脚。我的表姐,还有在场的一个阿姨吓坏了,赶紧抱起昏厥过去的我,当她们寻找那个肇事的驾驶员时,车辆早已没了踪影。我被送进镇卫生院。医生无能为力,嘱我的父母快送好一点的医院。在临浦医院,医生还是爱莫能助,无奈地要我父母急送杭州。紧接着,我被送进杭州的一家大医院。父母哭着恳求:“大夫,您无论如何要把孩子的脚接好,她还只有5岁呀!”我的左小腿,骨头已被碾碎,只有一张皮连着。医生为难地说:“腿是没有办法保住了,只有截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父亲颤抖着的手在手术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手术中,我的左腿三分之一被截去。醒来后,我的身上像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爬着,我用手一摸,半条左腿没有了。父母伤心至极,都哭得像个泪人。我说:“妈妈,不要紧的,以后人长大了腿也会长出来的。”凭我这话,以后有人说我“表现得很坚强、乐观”,那是瞎编。我当时是年小幼稚,天真地认为身上掉块皮肉,结个疤,皮肉又长满了。腿锯掉了,结个疤,也会长出来的。要是知道腿锯掉后永远不会长出来,长大后会变成“跷脚婆”,我准会哭得死去活来。

住院费、医疗费是天文数字,那个肇事司机溜之大吉,我们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从此在经济上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转眼间,我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亲为养家糊口,归还欠债,一天到晚忙碌着,我被送到10里路外的河上店外婆家寄养。每天上学,外公用三轮车把我送到学校。到放学时,外公又早早地等在校门口,把我接回家,风里雨里,天天都是这样。我们的教室在5楼,我上教室是靠一条腿一跳一跳上去的,跳到5楼,常常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忍心让外公天天为我接送,执意要求安装假肢。假肢安上后,又向父母吵着要学骑自行车。父亲拿我没办法,给我买来了车子。我学骑车,尽管有妹妹的搀扶,还是不停地摔跤。好几次,假肢戳伤了肌肉,钻心般的痛。付出了比常人多出几倍的努力后,我终于学会了骑车。开始骑车去上学时,放心不下的父亲跟在我的后头小跑步,后来看我骑得稳稳当当了,才让我“独立行动”。

虽说我的家是在偏僻的山区,但我从小喜爱文艺和体育,梦想长大当一名舞蹈演员。然而,残酷的现实击碎了我的梦想。看着同学们在生龙活虎般的打球、跑步,我心里羡幕极了。好心的老师怕我出意外,不让我参加任何运动。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我没有上过一节体育课,只是偶尔在下课时,趁着老师不在,和同学们一起踢几下毽子,乐上一乐。

我17岁那年,听说萧山残疾人联合会可以免费为残疾人安装假肢,父亲带着我赶去。在现场,有一个人专注地打量着我1.68米的身材,他是残联的薛国建老师。薛老师当过体育老师,看了我的手,发现我的双手比同等身材的人要长,手掌也特别大,觉得是块打排球的料。薛老师问我愿不愿意打排球,我一听,乐了:“当然愿意。”薛老师当场打电话给上海女子坐式排球队教练乐融融,说发现了一棵好苗。几天后,乐指导赶到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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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式排球

乐指导对我的身材、气质都比较满意,希望我能立即跟他去上海。父亲是同意的,母亲却反对,因为我当时在一家裁缝店学裁剪,已经学得很可以了,母亲认为快能赚现钱了,放弃掉怪可惜的。此时,幸好父亲的战友,楼塔镇残联的陈小米伯伯过来劝我母亲:“飞飞(我的小名)有这么好的身材,让她去打球吧,在家里‘做洋车’(指缝纫机),一辈子不会有大出息。”终于,母亲同意放我去上海。

我跟着素不相识的乐指导走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可是当我来到上海市残疾人体育中心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是一个非常气派、漂亮的体训场所,残疾人在这里从事的体训项目,专业分得很细,几乎什么都有,都是根据残疾人运动员自身的身体条件、体能素质决定的。运动员一日三餐全由国家包下,衣服还有专人洗涤,每月还有200元钱的生活补贴。这对来自山区贫困家庭的我来说,像走进了天堂一样。

我的身体条件适宜打坐式排球。上海残疾人女子坐式排球队虽是一支地方球队,实际上是国家队的主力,每逢重大国际赛事,均是以上海队为主组建国家队前去参赛。

进上海残疾人女子坐式排球队前,我对排球摸都没有摸过。到上海后,先是看了队友们一个多星期的训练和打球,然后教练就带我进入了高强度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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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中的章旭飞

传球、接发球、扣球、救球,一项项技能都要练就过硬本领。平时,我们每天要训练2场,从上午8:15分到11:30分,下午从2:45分到5:30。重大赛事之前,每天还要在早晨前和晚上加训二场。训练虽然辛苦,但并不单调,训练之余,队里还安排我们学习插花、书法、英语、电脑等,丰富我们的业余生活。

为了提高运动员的救球本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教练在训练中变得“残酷无情”。我地上移动速度不够快,教练就在一间6米长、4米宽的室内,从各个不同角度丢下一个个落点刁钻的难球,强制我成功接球15个以上。有时球直朝脸上、鼻上、胳膊上飞来,打得我鼻青脸肿。健康人能用双腿灵活地奔跑,而我们残疾人只靠双手移动身体。日复一日,我的手掌上磨起了老茧,屁股上生满了泡。冬天,地上刺骨的寒冷,席地而练冻得牙齿直打冷战。夏天,地上流满了汗水,地板像溜冰场一样滑溜。新招的4个队员中,有2个不堪重负被淘汰出局了。宝剑锋自磨砺出。经过刻苦训练,我的球艺大有长进。前几年,我先后参加了全国比赛和在日本、斯洛文尼亚等国家举行的世界性赛事,取得良好成绩,成为国家队的首选队员之一。

在出征2004年第12届世界残疾人奥运会前,队里进行了封闭式强化训练。陪练的都是男排队员,他们力气大,速度快,让你接球接得死去活来。有一次一不留神,队友从对面冲撞过来,把我的胳膊韧带拉伤了,晚上睡觉时痛得要命,整个身子难以动弹。可是仅休息了一个星期,我就继续投入训练。

2004年9月,我们来到雅典参加残奥会。尽管蔚蓝的爱琴海和茂密的大森林令人心驰神往,但队员们谁也无心观赏,大家心里都盘算着如何把球打好。这是我们首次拿到残奥会的“集体入场券”,有关部门预定的目标是“保六争三”,即确保前六名,争取前三名,但我们仍不敢有丝毫懈怠。在残奥会的征战中,我先是参加了对美国队和斯洛文尼亚队的比赛。面对这两支强大的世界劲旅,我想起古人说过“两强相斗勇者胜”。我与队员们一起,放下包袱,鼓起斗志,向对手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结果大出人们意料,我们以3比0战胜了两个强大的“拦路虎”,为夺金扫清了障碍。最终,我们中国队与世界坐式女排的头号霸主荷兰进入决赛。在这场遭遇战中,首局我们一度暂时领先。可是由于心理负担太重,患得患失,竟被对手打成25比17,丢了第一局。荷兰人疯狂了,他们带来的乐队在现场演奏助威,“啦啦队”的声势更是浩大。后来,我们在教练的指导下,彻底放下了包袱,干脆豁出去了,猛冲猛打,把对手的阵脚和节奏完全打乱了,反给对手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我们经过苦苦鏖战,终于夺取了金牌。我和队友们举着奖杯,站在残奥会高高的领奖台上,在整个残奥会的比赛中,我的攻防技术较为全面,作为副攻手和自由人发挥出色。回国后,我们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接见,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国家体育总局授予我“全国优秀运动员”称号,团中央还授予我“五四杰出青年奖章”。

2004年国庆节休假期间,我穿着9号红色球衣,悄悄地回到路下院村,我不想惊动当地官员和父老乡亲,更不想张扬自己,只图个在有限的几天假期里多陪伴陪伴父母。想不到,消息还是走漏出去了,人们蜂拥而来。淳朴憨厚的乡邻们不会说“欢迎你载誉回来”,“你为我们家乡人争了光”之类的时髦话,见到我,只是说:“没有变,还是老样子”、“飞飞,你的脚好不好?”倒是孩子们把我的金牌抢来抢去,又吻又摸。萧山区的领导闻讯,也专程来看我,说:“不容易啊,这是萧山人争来的头块残奥会金牌!”

当然,也有人问我:“得残奥会金牌,拿了几百万奖金?”这让我怎么回答呢?我说没有,谁会相信?因为报纸上登着奥运金牌得主动辄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元奖金,还有房子。我说有,这不是撒谎或自己骗自己?我说:“我们残奥冠军不太去计较奖金。”也许,这样的回答让人听不大懂。我想,我拿多少奖金,我的家境可以作证,我的家目前最值钱的是一台冰箱和一只25英寸的彩电,一间房子造造停停,3年了,还没造好。确确实实,一个大山里的苦命孩子,一条命也值不了多少钱,还会一天到晚去想奖金的事?我最大的心愿是,为我操劳半辈子的父母有朝一日能住上新房。

陪伴父母是最幸福的。在享受了短暂的温暖和亲情后,我又回到了上海,进行着一天两次的训练。

章旭飞 口述  王建平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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