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祚,字邦玉,钱塘人。他生活在明朝中后期,当时朝政腐败,许多有才华的人士纷纷隐居山林,寄情于山水之间。江元祚正是这样一个人。他在故乡钱塘隐居不仕,每日唯以读书为业,闲来则游历江南山水,尤其喜爱定乡横山一带的风光。 横山,也叫“黄山”,杭州民间读音读“横”为“黄”音,故讹为“黄山”。江元祚对于横山的自然风光非常欣赏,他为此写了一篇游记。这可谓是明人山水游记中的一篇佳作。 对于“满榻清风消白日,一山横卧拥牙签”的横山草堂,江元祚尤其喜爱。根据清人许承祖《西湖渔唱》所记载: 草堂有蓄翠泉、漱雪桥、鹿藩扄、岫门、竹浪居、空蕴庵、香梦窝、挂屐寮、云髻轩、巢松阁、云肆、悠然见南山轩、浴砚溪、留屧泚、笔垒、却月廊、花源、云构、醉山楼、偕隐室、藏山舫、霞外亭,诸胜一时,山水台榭之美,甲于钱塘。 建筑物的命名,可以看出主人的品位和喜好。从横山草堂中建筑物的名字来看,显然江元祚是一个颇知风雅的人,也是一个深得山水之乐和幽居三昧的隐者。从规制看,江元祚的横山草堂在当时应该是一处规模较大的江南园林,与横山一带的自然风光实现了完美的结合。 ▲《杭州横山草堂布局复原示意图》 江元祚另有山居诗5首,诗不算上佳,但意境清幽:
无些尘意到山中,开掩柴扉一任风。 唯有白云推不去,凭他狼藉在墙东。
峰峰矗翠傍西窗,点破烟扉鹤影双。 倚槛不禁成远眺,树巅微露一痕江。
空山无事用支更,但有楼禽傍晚鸣。 梦破半醒犹懒起,小窗花影一枝横。
野卉拈来一锦丛,小瓶留伴海棠红。 若教静对能知足,金谷还应笑石崇。
静里飞声不忍听,山头伐木响丁丁。 若逢丘壑慈悲者,愿补樵人戒杀经。 横山草堂不仅是一个幽居之所,也是一间藏书楼,马元调在《横山拥书楼记》中说:“拥书万卷,连屋充栋,其书有先世所藏,或颁自内府,及平生所购,多未见之古本。至其所作《杨梅赋》及《古乐府》,直欲与古人争胜负。而此山千百年来未蒙高士眄睐,今乃得江氏父子读书其中,以发幽光而增胜事,则此山不世之遭逢,尤不可以不贺。”这样一座藏万卷的清雅草堂,自然吸引了当时诸多文人墨客来访,其中最著名的当数钱谦益。 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晚号蒙叟,东涧老人。这位被誉为王世贞以后文坛领袖的才子在明末一度名重一时。他本人构筑“绛云楼”,收藏宋元孤本书于其上,“所积充牣,几埒内府”,也曾游历江南,在横山堂居住过一段时间,想必对横山草堂的藏书也颇有兴趣吧。 顺治元年(1644),清兵入关。次年,清兵南下江南。对于江南的文人而言,这样的家国巨变是令他们最为痛心和彷徨的。钱谦益在这场巨变中的表现尤为引人注目,他曾为明朝高官,遭逢国难以后,其妻柳如是约其同死,钱谦益借口水冷而“谢不能”。不久,“豫王下江南,下令剃头,众皆汹汹。钱牧斋忽曰:‘头皮痒甚。’遽起。人犹谓其篦头也。须臾,刚髡辫而入矣”。正是这样,钱谦益成为当时文人所不齿的失节者。其后他又暗中联络反清力量,又被清朝统治者所鄙夷。乾隆皇帝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指名道姓指责此人“在明已居大位,又复身事本朝”,“不能死节,腼颜苟活,乃托名胜国,妄肆狂狺,其人实不足齿,其书岂可复存”?史学大家陈寅恪先生倒是点出了钱谦益悲剧的实质:“素性怯懦,迫于事势所使然。”至于隐居20余年的江元祚,恐怕亦不能在这场乱世浩劫中幸免,横山草堂在兵燹中被付之一炬,所有的藏书损失殆尽。吴梅村在提到“武林乱,横山先受兵”的情状时说:“或曰江氏固高货,有图书玩好,朋友声酒之乐,富于居山者也,余乃叹曰:江氏之及也宜哉。”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而今的横山草堂,只剩下残碑一方,还能让后人追忆这座藏书楼曾经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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