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今天讲这个故事,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陆游在笔记中,还提到一个有趣的细节,值得我们注意。当时找不到这只狮子猫怎么办?据说有人出了个注意,“乃赂入宅老卒,询其状,图百本,于茶肆张之。”翻译成白话,就是有人贿贿了秦府里的老仆人,仔细问来这只狮子猫的形貌,于是画了一百张猫的画像,在当时临安城里的茶肆(就是茶馆)里张贴。
为什么狮子猫的画像要张贴到茶馆里去?其实说白了很好理解,当时临安城的茶馆业非常发达,从南宋人写的野史笔记来看,其时临安城茶肆茶坊鳞次栉比,大街小巷,处处有之。当时茶肆已逐渐成为人们日常活动的一个重要场所,每日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尽汇于此,各种新闻信息、奇谈怪论在这里都能听到。所以当秦桧孙女豢养的狮子猫不慎走失后,被限令找回的临安府官员无奈之下,只好把这只狮子猫的画像张贴到茶肆里去,希望能从茶肆中打听到狮子猫下落的线索。
茶馆起源于唐而盛行于宋。宋朝时京城无论是北方的汴梁,还是后来南方的临安(杭州),都是茶坊茶肆林立,这是当时饮茶风气相当兴盛情况下产生的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宋代饮茶,上至“王公贵人”,下至“小夫贱隶”,喝茶似乎都已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蔚然成风。茶坊的繁盛,促使其后来居上,与饭店、酒肆构成城镇商业和饮食文化的三大核心组成部分。
杭州茶馆的兴起是在南宋。作为都城的临安,四方人士荟聚,人口倍增,城市发展迅速,商业集贸高度繁荣。同时,随着社会的发展,京城里又产生了一个人数众多的市民阶层,兴起了市民文化。所有这些,要求有一种多功能的大众活动场所。由于饮茶风习的广泛普及,加上茶馆集休闲、饮食、娱乐、交易等多种功能于一身,自然便成了市井生活的首选,所以茶肆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茶肆茶坊的兴起,标志着杭州商业经济的繁荣和市民文化生活的丰富。由于茶肆茶坊以饮茶为媒介,具有传播信息、商业洽谈、做媒说合、贩卖人口以及文化娱乐等多种社会功能,所以历来是三教九流会合之处,是浓缩了的小社会。这无疑为一些出身于市井小民的各类人物,提供了非常广阔的活动环境和社会背景。
当时临安城的茶肆是怎么样的呢?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卷十六“茶肆”一节中有非常生动的描绘:“汴京熟食店,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留连食客。今杭城茶肆亦如此,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店面。”茶肆的经营品种,除四时卖“奇茶异汤”外,暑天添卖雪泡梅花酒,或者缩脾饮暑药之类,冬月则添卖七宝擂茶、撒子、葱茶,或卖盐豉汤之类,品种甚是丰富。甚至还有夜市,晚上在大街上有车担设浮铺,点茶汤以便游观之人。
大街上的五家茶肆的楼上还有妓女,这种茶楼叫作“花茶坊”。《梦粱录》里也说“此五处多有吵闹,非君子驻足之地也。”后世专有“吃花茶”一说,恐怕典故就是从这里来的。还有一些茶坊的名称很古怪,如“张卖面店”隔壁的茶坊叫“黄尖嘴蹴球茶坊”,中瓦内王妈妈家茶肆叫“一窟鬼茶坊”,还有什么“大街车儿茶肆”“蒋检阅茶肆”等,都是当时的士大夫呼朋约友会聚之处。
当时茶肆里除卖茶之外,也卖一些与茶似乎毫不相干的食物,除《梦粱录》中说的盐豉汤、梅花汤等外,南宋人周密写的《武林旧事》中提到的还有甜豆沙、椰子酒、鹿梨浆、木瓜汁、紫苏散等数十种,花样繁多。诸如此类,均为茶食、茶药同源的遗风。
为了扩大营业范围,有的茶肆甚至还销售其他商品,如服装、字画、古玩等等,简直可以算是个百货商店了。《武林旧事》中就提及有个“天街茶肆”的,逢年过节,罗列灯球等求售,叫作“灯市”。茶肆为招待顾客,大多都要增加各种各样的文化娱乐活动,引进曲艺艺人,有的奏乐唱曲,供茶客欣赏,增添雅趣,以助茶兴;有的“挂牌儿”,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开“辅导班”“培训班”,吸引富家子弟、社会闲人前来学习乐器演奏和曲艺表演。尤其是在茶馆中说书的比较普遍,这类茶馆又称为“书茶馆”,如《梦粱录》中说的王妈妈家茶肆又名“一窟鬼茶坊”的,就是一例。“一窟鬼”是指“西山一窟鬼”,乃宋代著名的民间故事,也是说书人百说不厌的话题,可见王妈妈家茶肆即以讲说此故事而出名。另据南宋人洪迈著的《夷坚志》说,临安嘉会门外茶肆,“幅纸用绯贴,尾云:今晚讲说《汉书》”,就更是一个说书讲史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