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时期杭州的“旗营”,俗称“旗下”。“旗营”霸占了原居民的房产,圈地1400多亩,占据了西湖边最好的地段,也就是今天的湖滨路以东、岳王路以西、青春路以南、开元路以北这一大片最繁华区域。这所谓的“旗下”,有高高的城墙围着,里面驻扎的是“八旗兵”,杭州人不仅不可入内,而且路过附近都得低头快走。 抗清壮士周其仁的就义诗 1645年清军进攻杭州,曾经遇到激烈的反抗。南明军队与清军在钱塘江两岸有过多次战斗,其中明军也有过几次胜仗,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是恰逢多日天旱,钱塘江水枯,而且大潮居然失信不来(注2)。当时参与抵抗的还有许多民间义军,其中很不乏英雄好汉!虽然今天西湖边没有人会纪念他们,但是我觉得他们依然是为西湖增色的历史人物。 四方游客不要以为西湖只有爱情故事,其实西湖同时还有许多的英雄故事。不仅有岳飞、张苍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英雄。明末抵抗清军的壮士,最值得一说的是周其仁,他是一个杭州武生,在临安起兵抗击清军,不幸失败,最后不屈被害。他慷慨就义前留下一首气壮山河的诗,其中的两句是: “头从刀过身方贵,尸不泥封骨始香。” 哦,这是一条何等的硬汉!他超越了视死如归的境界,真正是条千古流芳的英雄好汉哟! 为了暴力镇压反抗,清统治者于顺治五年(1648年)开始在西湖边建“旗营”(注3)。许多年里,不断强盗般地圈地圈房扩展,不断血腥地掠夺赶走原居民。“旗营”中的“八旗兵”不仅所需由当地居民负担,而且还时时出营骚扰百姓。后来,清统治者觉得再不给奴隶们最起码的活命条件,他们也将完蛋,于是采取了一些措施约束强横霸道的“旗人”,矛盾才渐渐缓和。 城墙上看“鞑儿奶奶” 杭人出钱塘门,就必须经过“旗下”,因此常常被欺负。尤其是春秋出城扫墓祭祀,妇女车轿经过,“八旗兵”往往一哄而上,强迫车轿停下,然后对妇女大加戏侮。虽然深可痛恨,然而奴隶们却也无可奈何。 “旗营”内也有女人,其服装打扮与汉人差异很大,杭人不禁十分好奇。但是如果经过“旗营”之门,胆敢张望,就要被痛打一顿。可还是有人会偶然瞥到一眼,于是就传说开来。纷纷纭纭的传说,使有些“不要好胚”有了更强烈的兴趣。后来他们发现清明时节,“旗下女人”亦出城扫墓,钱塘门城楼等处可以俯瞰,于是就有人故意到城墙上去看“旗下女人”,还将此游戏称之为“看鞑儿奶奶”。奴隶们品头论足,指指点点,“旗人”因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或者还以为是在欣赏西湖风景,居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所以,“看鞑儿奶奶”(一说为“看鞑二奶奶”),也就成为当时杭州的一句暗中流行的时髦语。 杭人的故国之思 “旗营”的存在,是杭州的耻辱,使杭人不免故国之思,难忘明朝。据《说杭州》,每年(阴历)三月十九日,杭人称之“太阳节”,说是“太阳菩萨”的生日,民间许多人都吃斋纪念。其实,这一天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的殉难日,所以民间以这样的曲线方式纪念崇祯。杭州城里还有几处崇祯的庙,名义是祭祀“朱大天君”,实际是祭祀崇祯,其中以下城仓桥的香火最盛。 元、清统治者之比较 比较元、清在杭州的统治作为,套用鲁迅的话,元代是奴隶都做不稳的时代,清代的中期则明显胜过元代,杭人奴隶还是做稳了的。至于说是什么“盛世”,那就纯粹是统治者及其走狗的胡吹了。元代江南人是最贱最劣等的“南蛮子”,“南蛮子”的性命等同牲口。为防反抗,五户南人只准公用一把菜刀,据《说杭州》引故老相传,每五户还得养一个胡人,杭人称为“家鞑子”,什么都得由他管着,甚至新娘的初夜也归“家鞑子”,真是不堪言说,屈辱到了极点!满清统治者显然不像蒙元那么野蛮,名义上还宣称满汉同等。所以蒙元几十年就完蛋,而满清历时有二百六十余年。不过到了晚清,那腐败也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所以那么大的一个“大清帝国”,短短几个月就垮台了。 此外,蒙元比较注重财产掠夺,文化政策则相对较松,所以元曲的语言比较大胆,颇有些成就。而满清统治者的文化政策则非常无耻,大搞血腥的文字狱,不断高压推行种种奴化思想,制造了大量的阿Q愚民,使中国远远落后于世界新潮流,罪孽极其深重! 值得纪念的旗人惠兴女士 一般来说,在一个人群中,总是有小人也有君子。晚清时的旗人惠兴女士(1870-1905),至今仍然没有被人们忘记。她在1904年毁家创办了杭州第一所女子学校,据说也是中国的第一所女校。今杭州有惠兴中学,有惠兴路,则是对她最好的纪念。她的墓原在西湖孤山放鹤亭附近,“文革”前夕的1964年12月被迁往鸡笼山。 张子廉立功不言功 1911年辛亥革命,武昌炮声隆隆。杭州“旗营”的八旗兵头目试图顽抗,架大炮,声言杭人敢动,就轰毁全城。许多小市民大惊失色,纷纷逃难。某店店员张子廉激于义愤,潜入“旗营”,将炮闩取出,使“旗营”大炮无法使用。 同时革命党人也加紧活动,很快杭州新军起义,“旗营”终于树起白旗投降,杭州光复。这一天是1911年11月5日(注3)。 之后,各种各样的人物都纷纷登台表演,而张子廉虽仍在杭州,却不请赏,更不言其功,继续默默地作他的平民百姓。——此亦一高人也! 对于那些失败了的压迫者,人们似乎总是有着宽宏的大量。旗人们没有受到杭州人的报复,被允许可以带着财产回老家。——只有很少数的改姓留居杭城。 不久,“旗营”围墙被拆除,开辟为新市场,逐步演变成杭州最繁华的商业区。——“旗下”也就成了历史词语。 ———————————————— 注: (1)明之亡,非亡于清,乃亡于人祸天灾。在关内元气大伤之时,清兵在汉奸的帮助下入关拣了个大便宜。 有人以成王败寇的观点看历史,仿佛成败就是是非的标准。——这显然过于幼稚。人与恶狼比,文明与野蛮,显而易见,但是人有时被狼咬的事情也会发生,我们不能说狼胜利了,就是狼比人更文明。野蛮一时战胜文明的事例,世界历史上并不罕见。但是,从长远看,野蛮最终还是要被文明战胜。不管狼多么嚣张,它们的下场只有被消灭,或者被关进笼子。 人类历史上,杀人屠夫总是热中于胡吹“成王败寇”和所谓“胜利”。满清入主中原,再三屠城,血债累累,扬州、江阴、嘉定……,满清统治者靠的是野蛮暴力,靠的是杀人放火,靠的是焚书、文字狱和种族歧视,文化经济都是历史的倒退,绝非如辫子戏胡说的那样还有什么“伟大”。朱家王朝灭亡,中国并不会亡,没有满清入关,明亡之后的中国,自然会另有一番天地。 满清一朝,离今不远,“正史”、“野史”,史料十分丰富,我们只要不抱偏见,深入研究一番,就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 对于融入中华民族的满人,笔者并无任何偏见。但是,对于不断意淫,胡说辫子皇帝如何“伟大”的遗老,就不能不表示一下鄙视。 (2)明朝末年,很多地方突发奇异天灾。如杭州西湖九里松就在明末突然大片死亡。钱塘江潮一般是很有规律的,但据历史记载,偶然也有失信不来的时候。其中两次最可遗憾,一为蒙元军队到杭州,驻扎在闸口江边沙滩上,如果大潮一来,都将完蛋,可大潮居然连续几天不来。一为清军进攻杭州、绍兴,大潮也失信。——可见许多历史事件,也具有偶然性。 (3)据《说杭州》、《杭州名胜大观》等书,及围墙被拆除时所见砖上年号,此年份是可靠的。 (4)《说杭州》说是10月,参考1956/9/22《杭州日报》文章、《浙江分县简志》等,应是11月初。 杭州为辛亥革命最早响应武昌十月起义的城市之一,浙江在推翻满清腐朽统治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1911年11月初,杭州革命军和老百姓起义,满清旗营军队顽抗,不成,只好树起白旗投降,并不是什么“清政府被推翻后,旗下营被迫解散”。这时候北京的清政府还没有下台,还在顽抗,末代皇帝溥仪宣布退位要到1912年的2月12日,所以当时的形势,扑朔迷离,还很紧张,显然必须让满清军队滚出杭州去,留下他们就是祸害。因此,现在有砖家说什么“数量众多的旗人子弟和随军家属便混入杭州的普通百姓之中”,完全是胡言乱语。 (5)《咫闻录》P88:乾隆丙午,淮北发生大饥荒,饿死的人多得不可胜记。《历代笔记小说选》清代第二册P351、445:康熙四十六年大饥荒。乾隆二十年又大饥荒,饥民为了一块米糕,就可以出卖老婆。尤其是乾隆五十年,江南大旱,太湖居然湖底朝天,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惨不可言。 (6)清代的中期绝不是什么“盛世”,这不仅从清代文人笔记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来,——那时候经常有大饥荒出现,——而且从世界大局看,那也只是一个使中国落后于世界的时代。在明朝后期,苏杭一带,无论经济还是文化,曾经非常繁荣,尤其是工商业的繁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是经过满清的杀戮和统治,到清代的中期和后期,在与西方的竞争中,中国明显走向落后。——苏杭一带南宋时期和明朝后期的经济,曾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这可以从古代西方人的著作中看出来。 (7)本博还有《小论杭州话与旗营无关》、《“八旗子弟”与杭州“旗下”掌故》,点题可见。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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