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先生

1916年，孙中山先生第三次来浙江，原定为8月14日，因身体不适改期。13日上海各界为陈其美及辛亥革命烈士举行追悼会，中山先生也未能参加。16日始成行。这次来浙江正是袁世凯在全国人民声讨中忧惧而死、黎元洪就任大总统之际。当时浙江的督军为吕公望，在上海设有办事处，办事处负责人是张岳军。张电告吕公望，中山先生于16日来杭。这次随中山先生来浙江的有胡汉民、冯自由、邓家彦、朱卓夫、戴季陶、周佩箴等10余人，还有报社记者。于16日晨6时乘快车离沪，由张岳军引导。快车到达杭州站时，督军吕公望派参军马燮廷在车站恭迎。陪中山先生至事先预定的清泰第二旅馆(即今仁和路群英旅馆）第26号房间休息。财政厅长莫伯衡、警政厅长夏超、督军署参谋长周凤歧、高级审判厅长范贤方、检察厅长殷汝熊等来谒见。接着是浙江督军吕公望全副戎装前来谒见。吕公望为什么姗姗来迟？原来中山先生来时，恰康有为也在杭州，住在西湖丁家山蕉石山庄，听说中山先生来了，即匆匆离杭，并未与中山先生见面。督军吕公望是送走了康有为才来谒见中山先生的，所以未去车站迎接。吕公望离开后，中山先生偕胡汉民、戴季陶等随行人员游西湖。

吕公望

17日上午再游西湖。督军参谋长周凤歧、警政厅长夏超、民政厅秘书陈去病陪同，荡舟湖中，至三潭印月小憩。见荷叶无穷碧，莲花别样红，先生顾而乐之道：“西湖真美!”俯身采莲花一枝，顾谓同人道：“愿中华民国当如此花！”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先生语意隽永，寄望深长。

过湖登岸，游览孤山公园，至镌有克复金陵烈士姓名的石碑前，先生用手摩挲碑文，顾谓随行诸君道：“辛亥之役可为纪念者，大抵皆为袁氏所毁，而此碑屹然独存，可见浙人保障民国之功矣！”旋至秋瑾墓，绕墓徘徊，久久不去，唏嘘而言曰：“光复以前，浙人在东京首先入同盟会者，秋瑾女士也（中山先生吊秋瑾联句有“江户矢丹忱，多君首赞同盟会；轩亭洒碧血，愧我来吊侠女魂”。此联曾悬于风雨亭），今秋女士不再生，而秋风秋雨愁煞人之句，则传诵人间而不忘。今日又风雨凄其，得勿犹有令人愁煞者，抑亦秋女士之灵爽未昧耶？”同行者亦都感慨不已。旋至风雨亭进餐，佐以西湖醋鱼、莼菜。饭罢，复乘舟赏月，中山先生掬水为乐，尽兴而返。

孤山秋瑾墓

18日晨，吕督军便装来访，中山先生已偕胡汉民、戴季陶等步出钱塘门，至葛岭，登初阳台，凭高远眺，慨然有四海澄清之想，步入山后乱石丛莽中，攀援而过，见有石壁凌岩，奇峰突兀，同人以为奇，中山先生谓，此皆人工所致，想浙省在昔不知为何种建筑在此采石，以致凿石成壁，未必天然也。举望远镜四顾，观察省垣附近之形势。继至葛仙翁祠，败堵当前，同人绕道而行，独中山先生则一跃而过。

午后1时，中山先生赴吕督军之欢宴，与宴者皆两浙名士。吕亲为中山先生把盏，中山先生辞以病，不饮。邓家彦、戴天仇饮最豪，尽数巨觥。吕公望不能支，请人代酒，俱已微醺，中山先生在旁莞尔而笑。吕起立致词，以表敬意。中山先生即席演说（演说词另刊）。中山先生谓浙江“在独立各省中最有希望，而日后所负责任亦最重大”，勉励浙人各尽其力，使浙江“成为全国之模范”。

中山先生于演说后，又到江干去看潮。大家陪同至江干小茶店稍坐，即登六和塔最高层，潮已大至，银涛雪浪，开荡胸怀。中山先生谓同行者说：“伍子胥死于吴，尸沉钱塘，后人谓伍子胥忠魂未泯，怒气未消，驱水作涛。故钱江之潮，甲于天下，为一大观。余意人之精神不死，躯体虽不存，而其爱国之精神，犹能弥漫天地，此即浩然之气也。”徘徊久之，嘱陈去病为诗记之。旋下塔由南山后别径至虎跑，掬泉水饮之，谓：“味真甘美，天之待浙何其厚也。”离虎跑，游高庄，在雷峰夕照中步入清波门归寓。

张苍水墓

19日午前8时，出清波门至净慈寺，观赏书画，摩挲碑碣，又谒张苍水墓。中山先生叹道：“苍水抗清图恢复，大业未成，从容就义于杭州，乃吾人之先觉者。云山苍苍，江水茫茫，民族精英，永志莫忘。”嘱随行之陈去病以诗记之。离开张苍水墓游石屋洞，观摩造像，登其高处，历览乾坤、青龙等洞，笑道：“天地之间乃设此许多幽雅之境，以供吾人休养而无暇消受之，不亦辜负造化耶？”出烟霞洞，甫抵山麓，而雨已至，入寺中稍憩，又命陈君去病为诗记游。雨稍止，乘兴登南高峰，骋望山水，而雨大至，冒雨入山寺，寺僧设素餐以飨客，随行某君谓，昔乾隆南巡，尝至此寺，不知寺僧如何供应，亦如此简便耶？中山先生为之粲然。寺僧固不识来客乃开创民国一代伟人之孙先生也。

下午4时，浙江省议会议长张羽生假议会请中山先生讲演“地方自治”。到会者座为之满，张羽生致欢迎词后，中山先生即席发表演说（演说词另刊）。他主要强调“地方自治”之重要，认为“若地方自治既完善，国家即可巩固”。

下午7时，中山先生又赴陆军同袍社公宴，又即席演说（演说词另刊）。中山先生阐明了“五权宪法”的意义。认为“弹劾、考试二制，古已有之，今废而不行，宁不可惜！”主张文官应经过考试，考试及格者，方可有候选人资格。

20日晨，中山先生由清泰第二旅馆至督署辞行后，即乘车出凤山门至南星桥渡江赴绍兴。时值退潮，沙见浪静。中山先生临流四顾，对杭州美丽湖山有不胜依依之感。

中山先生离杭时，报社记者曾去清泰第二旅馆采访，与清泰主人交谈，问他们对孙先生此来的感想。旅馆主人说：“孙先生住敝寓，行李简单，不携一仆，不事供张，如普通旅客一样；生活简朴，进出没有侍卫，待人和善。如果不识，谁也不知道他曾做过大总统。犹记得去年袁皇帝派一授勋大官来杭州为朱都督授勋（袁世凯称帝时，为了笼络各省实力派，曾派专使到一些省份封官授勋。封浙江都督朱瑞为兴武将军，并派员来杭为朱授勋），抵达杭州时，满街军警放哨，不准行人通行。为何像孙先生这样好人不让他做总统呢？”这也说明：政治是非，非难辨；公道自在，在人心。

文章原名《孙中山杭州之行》

文章来源《杭州文史丛编》（政治军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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