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灵隐景区旁的白乐桥3号，是“新月派”女诗人方令孺晚年的家。这是一个幽静的小院，里面有一座砖木结构的平房，房屋的建筑面积近200平方米。1958年，方令孺因工作变动从上海来到杭州，出任浙江省文联主席，至1976年9月去世，18年的岁月中，方令孺一直居住在这个小院内。

最早的大学女教师

方令孺（1897-1976），安徽桐城人，是清代桐城派古文大家方苞的后裔。方令孺4岁时，以父母之命许配给了比她小1岁的陈平甫。20岁时与陈平甫完婚。但是，由于婚姻是父母包办的，两人以前并不了解，婚后夫妻感情一直不好。1923年，方令孺、陈平甫夫妇带着两个女儿赴美国留学。在美国，方令孺仿效挪威剧作家易卜生所著《玩偶之家》中的女主人公挪拉，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丈夫。这件事当时曾在留美学生中产生轰动的影响。

后来，方令孺以同等学历的资格考取了美国的威士康辛大学，攻读外国文学专业。1929年，方令孺回国。她决然摒弃过去那种小姐、少奶奶的生活，开始独立而又艰难地步入社会，自谋职业，自食其力，决心努力争取“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新的人生”。 1930年春，方令孺受聘于国立青岛大学，任中文系讲师，教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国文课程。当时，在青岛大学听课的学生中，有一个女生叫李云鹤，她就是后来名声显赫的江青。当时，江青只是青岛大学的一名旁听生。

1972年，江青在接受美国女记者维特克的采访时，就提到了方令孺的名字，她说：“在青岛，主要听闻一多的课，也选读诗歌、小说、戏剧。那时杨振声校长是小说《玉君》的作者。还有女讲师，叫方令儒，都是美国留学生。”

应该说，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我国的大学校园内，极少有女性教师，方令孺就是当时我国为数极少的几名大学女教师之一，所以，尽管江青后来也是“显贵之人”，但是，在她的脑海中还一直刻着这位女讲师的印象。

酒中八仙” 唯一女性

方令孺虽然仿效挪拉离家出走，但是，在青岛期间，她并没有孤单的感觉。因为当时的青岛大学内，聚集了一批具有相同文学见解的学者。尤其是时任青岛大学校长的杨振声，广揽英美留学生任教。“新月派”学者如闻一多、梁实秋、赵太侔、沈从文、陈梦家、孙大雨等一时云集青大，当时学界就有“新月派主青大”之说。在青岛，方令孺结识了不少文学界朋友。他们之间彼此谈诗论艺、应酬征逐，为孤寂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闷惟有杜康了。由于杨振声的提倡，周末至少一次聚饮于顺兴楼或厚德福，好饮者七人（杨振声、赵太侔、闻一多、陈季超、刘康甫、邓仲存和我）。闻一多提议邀请方令孺加入，凑成酒中八仙之数。于是猜拳行令交错乐此而不疲者凡两年。其实方令孺不善饮，微醺辄面红耳赤，知不胜酒，我们亦不勉强她。”

但是，不太会喝酒的方令孺成为“酒中八仙”的时间不长。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青岛大学学生激于爱国热情，先后掀起了三次请愿及罢课风潮。最后一次学潮，矛头居然指向校长杨振声和文学院院长闻一多。结果，杨振声辞职，闻一多也黯然离开青岛。而失去了庇护的方令孺，亦于这时结束了她的快乐时光，离开青岛，去了北京姐姐的家。

诗歌散文记录历史

方令孺的文学创作热情是在国立青岛大学任教期间萌动的，在与“新月派”诸文人的接触和交游中促动了方令孺创作的冲动。在国立青岛大学教书期间，方令孺就开始了文学创作生涯，写新诗、写散文，艺术风格以“清新秀丽”、“聪慧和细腻”见长。

抗战战争爆发后，方令孺辗转来到大西南。她先是任重庆国立剧专教授和国立编译馆编审，后来担任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1940年5月，复旦大学教务长孙寒冰等师生6人，死于日寇飞机的轰炸。噩耗传来，方令孺写下长诗《悼寒冰》，她在诗中写道：

           是谁毁了他，

           把他的生命猛然吹熄！

           当我看见他，

           僵冷地横陈在面前，

           晦涩的两眼向着天空，

           我觉得这不是寒冰，

           却是千百万人的，

           骨肉亲戚朋友，

           被日寇杀戮的象征。

           这象征永镌在人的心上，

           像一座石碑的尊严。

方令孺生前虽然创作诗歌并不很多，但是，艺术成就很高。《悼寒冰》、《灵奇》、《月夜在鸡鸣寺》、《听雨》等都是她的代表作。方令孺在散文创作方面也有突出成就，著名的作品有《琅琊山游记》、《在山阴道上》、《青春常在——悼靳以》等。

1956年，60岁的方令孺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两年以后，她因工作变动，从上海来杭州就任浙江省文联主席。方令孺在杭州白乐桥3号安家后，著名作家巴金曾多次造访这里。巴金在《怀念方令孺大姐》一文中写道：“60年代中从1960年到1966年，我每年都到杭州……一连几年都是方令孺大姐在杭州车站迎接我们，过四五天仍旧是她在月台上挥手送我们回上海。”

“文革”期间，年逾古稀的方令孺曾遭受残酷迫害。1976年9月30日，方令孺在杭州病逝，6天后，“四人帮”被粉碎，“文革”浩劫宣告结束。遗憾的是，方令孺没有见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