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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园池知多少
来源:《木棉花开生悲风》  作者:何兆泉  日期:2020-09-16

政治活动贯穿了贾似道的一生,成为后人褒贬他的主要依据。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政治虽然时时牵扯到生活,却并非生活的全部。这一点,就算是贾似道这样高踞南宋政坛的人物,也不能例外。或者换个角度说,正因为政治舞台表演的复杂难测,贾似道也会在私下里寻求另外的排遣途径。比如,他喜欢坐上最华丽的画船,闲游在波澜不惊的西湖里;他也喜欢约上三五门客,提携子孙,徜徉在西湖周边的山道上、寺院中,不时还在留下几行石刻题名。据《咸淳临安志》记载,贾似道在杭州的石刻题名共五处,分别为嘉熙二年正月临安治平寺题名,咸淳三年七月龙泓洞题名,咸淳三年九月游大仁院题名、旌德显庆寺题名,咸淳三年十月十五日下天竺灵山教寺题名等,这些题名中除提到其子贾德生、孙贾蕃世外,还记录了同游的诸多门客、朋友的名字及临安僧人的法号,可资了解贾氏生平交游。有时,他甚至还会找到临安城内最负名声的卜者,给自己算上一卦。而更多的时候,贾似道却习惯于躲在他的西湖私邸,在半闲堂里结交文士,吟咏诗词,或者登上多宝阁,流连鉴赏那些代代相传的名器宝物。

贾似道在南宋晚期当国十六年,权倾天下,他在临安修建的府邸、园林同样盛极一时。关于贾似道在临安的住处,《武林旧事》卷五《湖山胜概》、《齐东野语》卷一九《贾氏园池》、《梦粱录》卷一九《园囿》、《咸淳临安志》卷八六《园亭》等文献中均有提及,而记载最详者,无疑要推周密的《齐东野语》。为了更好地了解贾氏家园的具体情况,不妨将相关文字迻录于下:

景定三年正月,诏以魏国公贾似道有再造功,命有司建第宅家庙,贾固辞,遂以集芳园及缗钱百万赐之。园故思陵旧物,古木寿藤,多南渡以前所植者。积翠回抱,仰不见日,架廊迭磴,幽眇逶迤,极其营度之巧。犹以为未也,则隧地通道,抗以石梁。旁透湖滨,架百余楹。飞楼层台,凉亭燠馆,华邃精妙。前揖孤山,后据葛岭,两桥映带,一水横穿,各随地势以构筑焉。堂榭有名者,曰“蟠翠”古松、“雪香”古梅、“翠岩”奇石、“倚绣”杂花、“挹露”海棠、“玉蘂”琼花荼蘼、“清胜”假山,已上集芳旧物,高宗御扁;“西湖一曲”、“奇勋”,理宗御书;“秋壑”、“遂初容堂”,度宗御书;“初阳精舍”、“熙然台”、“砌台”。山之椒曰“无边风月”、“见天地心”;水之滨曰“琳琅步归舟”旱船。通名之曰“后乐园”。四世家庙,则居第之左焉。庙有记,一时名士拟作者数十,独取平舟杨公栋者刊之石。又以为未足,则于第之左数百步瞰湖作别墅,曰“光漾阁”、“春雨观”、“养乐堂”、“嘉生堂”。千头木奴,生意潇然,生物之府,通名之曰“养乐园”。其旁则廖群玉之香月邻在焉。又于西陵之外,树竹千挺,架楼临之,曰“秋水观”、“第一春”、“梅思”、“剡船亭”,则通谓之“水竹院落”焉。后复葺南山“水乐洞”,赐园有“声在堂”、“介堂”、“爱此留照”、“独喜玉渊”、“漱石宜晚”、“上下四方之宇”诸亭,据胜专奇,殆无遗策矣。(《齐东野语》卷一九《贾氏园池》)

根据这段记载,贾似道在临安的府邸园林主要有以下四处:第一处是葛岭上的“后乐园”,园名出于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地原来是南宋皇家园林即集芳园,自高宗时就大兴土木,因此规模宏伟壮丽。景定三年(1262)正月八日,理宗将它赐给贾似道作为家第,并拨缗钱百万用于营缮(贾似道《赐家庙第宅题记》),“前揖孤山,后据葛岭”。当时还新建了贾氏家庙,奉祭贾似道的高祖贾文国、曾祖贾嗣业、祖父贾伟、父亲贾涉等四世祖宗。《梦粱录•家庙》所记更详细,但与《齐东野语》略有差异,其谓:“太傅平章魏国公贾秋壑,按旧典赐茅及家庙,在葛岭集芳园改建庙,奉五室,同宇以飨。四孟月祭器,皆尚方所赐。凡点领官吏,洒扫兵士与花果月颁之隶版曹及京兆府,如在京赐诸勋功庙仪式奏行。”第二处是“养乐园”,位于“后乐园”以东数百步,是背山揖湖的别墅,据说那是贾似道专门用来迎养生母胡氏的地方,以“奉母而乐”,故名“养乐园”。第三处是“水竹院落”,是位于西泠桥南的另一座贾府别墅,“左挟孤山,右带苏堤”,波光万顷,骋快绝伦。枕一湖碧水而植翠竹数千竿,多幽窈之趣,“凤皇诸山,举头参前”(《咸淳临安志》卷八六《园亭•水竹院落》)。第四处是南山的“水乐洞”,在满觉陇附近,山石奇秀,中一洞嵌空有声,以此得名。有“声在堂”等亭和金莲池(《武林旧事》卷五《湖山胜概》)。由此可见,从北山到南山,当时的贾府园池几乎占尽湖山胜地,特别是葛岭至西泠桥的临湖一线,湖光山色,尽没为贾似道的私家园林。对此,南宋遗民蒋正子曾经记道:

(贾似道)赐第正在苏堤、葛岭、孤山之近,游人常盛。自贾据此,有游骑过其门,必为侦事者察报,每为所罗织,有官者被黜,有财者被祸,逮世变而后已。有人《葛岭》二诗云:“当年谁敢此经过,相国门前卫士多。诸葛功名犹未满,周公事业竟如何?雕梁雨蠧藏狐鼠,花础云蒸长薜萝。万死莫酬亡国恨,空留遗迹在山阿。”又,“楼台突兀妓成围,正是襄樊失援时。王气暗随檀板歇,江声流入玉箫悲。姓名不在功臣传,家庙徒存御赐碑。误国误民还自误,满庭秋草露垂垂。”(《山房随笔》)

另据文献所载,葛岭上有一处“香月邻”,是贾似道门客廖莹中的园林,后来也一并归于贾府(《武林旧事》卷五《湖山胜概》)。而度宗咸淳年间(1265~1274),贾似道卧治湖山,又在葛岭上起楼阁亭榭,新作“半闲堂”和“多宝阁”,“内殖货利,蛊声色”,他甚至延请道士,在“半闲堂”里模了一尊自己的塑像。而“多宝阁”上则“广收奇器异宝”,贾似道几乎每天(有的说每个月)就要登上多宝阁,欣赏其中珍藏的那些书画古玩(《宋季三朝政要》卷四)。因此,又有人写诗讽刺贾似道说:“半闲堂连多宝阁,歌姬舞妓相欢乐。”(张宪:《玉笥集》卷二《咸淳师相贾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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