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武八年(1375),商辂的父亲商瑭(字仲瑄)选补严州府学庠生,这年他十三岁。洪武十二年(1379),因父(名尚)病终回归芝山丧葬,学业中止。服满后,仲瑄回严州府就读。洪武二十三年(1390),仲瑄娶解氏为妻,后生有五子:曰洪、彬、敏、浩、辂。永乐年间,仲瑄公为严州府吏典史,执掌文书公事,商辂就出生在父亲为官之地—建德梅城。
《商文毅公年谱》上说解氏在分娩商辂前一夕,严州知府李兴忽梦天上热闹非常,彩旗鼓乐迎一巨星送至廨舍内。及次日薄暮,天色已晚,李兴退息府衙中,又忽见衙外火光冲天,出衙视之,并非失火。忙问佥事员是怎么回事,回答说有商仲瑄家刚生了一子,别无他事。李公大奇,翌日天亮后就叫人把小儿抱来观看。当时正值旭日东升,就命用华盖遮着看,一见即知并非凡人,嘱曰:“此儿他日必有好处,可要用心抚育。”于是赐予小商辂火肘、鸡蛋、白金等物。所以至今传说,商辂公出世便张华盖、食俸粮。
商辂自幼聪颖,六岁时母解氏授以《孝经》《论语》,十三岁便能作文成理,而且能将四书熟诵无误,并能通晓其义。十六岁补淳安县邑庠生,后从掌教王端游学,受书经,昼夜以读。自此后贯通经史,下笔千言,每次考试都得第一。
商辂十九岁,第一次往省城杭州参加乡试,没有录取,所以重入淳安邑读书作文,二十一岁时,商辂赴杭州入府学,习科举业,并娶卢氏为妻。辂娶卢氏后,仍肄业邑庠,一到晚上就回卢家住。岳母何孺人就买了一头驴给他骑,以减轻往返之劳累。道旁有一个姓吴的老相识,看到他来,就叫他“骑驴秀才”。
正月,九岁的皇太子朱祁镇即位,即明英宗。八月,商辂再次参加浙江乡试,中第一,获解元。第二年参加春官会试,春闱不第。
商辂在京再次参加会试,仍然春闱不第。但他的好友也是严州老乡桐庐人姚夔却中得会试第一,获会元。这给商辂的勉励很大,于是就入国子监太学就读。在国子监的两年,商辂不出监门,专心学习四书、经史、科举业。在祭酒李时勉的特殊关照教导下,商辂学业大进。后为省视年逾七旬的老母,即回淳安芝山。
重阳节,商辂又整装赴京,准备参加第二年春天的会试。临行之前,商辂听说县西的贺神庙的贺公菩萨极有灵应,就先沐浴斋戒,到庙里求了一签,签上的律诗云:“冯王以老续功名,二帝当阳第一人。黃阁尊崇遭石阱,绿堂闲散谒金门。温公再起调鼎鼐,范相重来秉管衡。抗论刑臣鞭血地,浩然归去青松迎。”商辂看后,并不大解得其中真意,便随手将签诗放入箱箧中,也不去在意(事见《清溪野史》)。第二年春天的会试中,商辂不负众望,中会试第一,获会元。紧接着,三月十三日参加殿试。商辂策对长达两千五百余言,义正词明,条理清晰,援古论今,切中时政,受到英宗的赞赏,亲擢第一甲第一名,荣获乙丑科状元。授翰林院修撰,阶承务郎。正统十二年(1447),商辂奉英宗命,进东阁,与陈文充任经筵侍讲。
“土木堡之役”败绩,英宗被俘,瓦剌也先率部大举入侵,直逼京师。商辂与兵部尚书于谦力排众议,反对南迁。后皇太后允群臣疏请,立郕王朱祁钰为皇帝,是为代宗,并遥奉英宗为太上皇。景泰元年(1450)八月,商辂往居庸关迎太上皇英宗驾归。九月,商辂由翰林院侍读升为学士;三年为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四年阶升嘉议大夫;七年兼太常寺卿。
正月,被软禁在南宫的英宗,在一些旧臣的拥戴下,趁代宗病重,发动“夺门之变”,一举复辟。英宗重新执政后,第一个召见商辂,同他商议国家大计。在用人问题上,英宗曾对商辂说:像陈循这样的人,不能用呵。商辂却向皇帝进言:陈循历事累朝,老成练达,何况陛下初复大位,不应该有这种念头呵。英宗听取商辂的意见,任用陈循如故。当时,有权臣石亨、张軏、张輗、杨善、徐有贞,窃弄权术,气焰十分嚣张,但商辂面对他们却从容不迫,与他们辩论不已。因此,石亨辈忌恨商辂,屡加弹劾,大肆诬陷。后因商辂上疏英宗,为已下狱的于谦说了几句话,被削职还家。这年他四十四岁。
商辂的这次去国还家,一待就是十年。而他此前在朝中为官的十年,一心为国,鞠躬尽瘁;此次回乡,真使他的身心得到完全的释然。在家乡的这些年,他不断为文作诗,也为家乡做了不少好事。早在商辂二十岁的时候,有一次从芝山到邑庠读书,因为一路上水急山峻,不只是崎岖难行,而且时常汹涌,跋涉艰险。在途中他发誓:他年有机会能辟整这条山岭道路,也不负平生的一大志向。此次回乡后,商辂带头捐献赀粮,命僧人净圆招募民工,对芝山往淳安县城百里的文源山路进行鼎新修砌。经过三个寒暑,整饬桥梁二十渡,开辟文源道路一百里,便利了往县城的行旅人们经文源岭山路的通行,也完成了自己早年的一大心愿。
商辂回到家乡后,松江府华亭县王烈步行数百里自华亭经杭州,溯浙江而上,过严州来到淳安芝山村拜谒商辂,请求为其父作《墓志铭》。王烈的父亲就是王端,是商辂早年在淳安邑庠读书的老师、淳安县教谕,商辂自然受请,作《遁庵先生墓志铭》。
十一月,母太夫人解氏卒,享年八十有五。在商辂侍奉解太夫人、何孺人与卢夫人等家小抵家芝山时,解太夫人曾怡然地说:“先前的做官,现在的回家,都是皇上的恩赐,我儿不知拿什么来报答皇上。”言语中不难看出叶落归根的欣然,故一抵家乡不久,也就安然而去,了却身归故土的心愿。
四月,商辂捐资雇请木工石匠于距芝山村二十余里的文源深洞岭中,构筑瓦屋数楹,匾之曰“仙居书屋”,以之作为行人往来休憩的场所。后有儒生三四人在此读书修身。
六月,严州六县水灾为患,淹没良田屋舍无数。商辂时在病中,命次子商良臣拿出自己的俸赀赈济饥民,又把粮食与器具分给宗族以及特别贫困的邻里。所以,在这次水灾中,许多贫困者因为商辂的救济而活了下来。
大学士李贤病重,宪宗朱见深遣中宫问他:“谁可以替代你呀?”李贤说:“只有商辂是最合适的了。”十二月,朝廷下诏召商辂回京。三年二月,商辂偕夫人、子女至京,三月三日,恢复商辂兵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召直内阁,参预机务。六月,商辂上《政务疏》,提出勤圣政、纳谏言、储将材、饬边备、汏冗滥、广蓄积、祟圣道、谨士习等八项建议,皆切中时弊,皇上嘉之。不久,给事中董旻、御史胡深、林诚等诋毁商辂,宪宗不听谗言,并要加罪董旻、胡深等人。商辂说:“臣尝请优容言者,今论臣反责之,如公论何?”(《明史》本传)表现了他宽广的胸怀和气度。宪宗听后大喜,升商辂兵部尚书,兼职如故。成化九年(1473),改户部尚书,兼职如故。这一年,有两个人的过世使他悲痛万分,一个是夫人卢氏,一个是挚友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姚夔。卢夫人灵柩归葬于淳安县港口镇对河大凤凰山麓。成化十一年(1475)四月,商辂兼任文渊阁大学士,十一月奉旨立皇太子祐樘制革御策。成化十二年(1476)二月,敕进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商辂太子少保改吏部尚书,兼职如故,复赐冠带,金织麒麟一品服。
正月,宪宗帝为了加强特务统治监视官员,相承于成祖于永乐十八年(1420)建立的东厂,又新设置了西厂,任命太监汪直为提督,其权力超过东厂,一时恣横狂妄,权倾朝野。五月,商辂上《修政弭灾疏》:“……今太监汪直年幼,未谙世事,止凭韦瑛等主使。呈报中间,固有一二,似为禁革奸弊,奈非祖宗旧制、所革未多,其失人心,则已甚矣。中外骚然,安能保其无意外不测之变。若不早为除革,一旦祸兴,卒难消弭。”检举太监汪直自提西厂以来犯下的滔天罪行,要求革去西厂,罢黜汪直,捉拿爪牙韦瑛、王英,治以刑罚。开始宪宗览后心中有些不快,认为自己只是用了一个内臣,怎么就涉及了国家安危了呢?未免太危言耸听。于是传旨严厉诘责。商辂也不畏惧,正色说:“朝臣无大小,有罪皆请旨逮问,直擅抄没三品以上京官。大同、宣府,边城要害,守备俄顷不可缺,直一日械数人。南京,祖宗根本地,留守大臣,直擅收捕。诸近侍在帝左右,直辄易置。直不去,天下安得无危?”(《明史》本传)宪宗于是下令革去西厂,汪直心腹韦瑛等也被定为“诬缉妖言”之罪斩于市,人心大快。但只过了一个多月,宪宗帝就复设西厂,仍由汪直提督厂事。商辂为国事忧愤不已,一时病倒,于是上《乞恩休致疏》,乞请退休。宪宗应允,并升少保。七月初一,翰林院馆阁僚屡次第赋诗道别,所有人都歆羡商辂的名声政绩,非常人所及。第二天,商辂入朝陛辞后,公侯伯卿等所有在廷文武百官于都门外,祖饯商辂公,一时车马塞衢,行人莫能过。
商辂此后居家十年,于成化二十二年(1486)卒,享年七十三。讣闻至京,宪宗对此说了这么些话:“朕素知商辂为人,忠义可嘉。朕特为些个小事乃闲了他十年,好官,相应思典悉与勿吝。”赠太傅,谥文毅。著有《商文毅公文集》《商文毅公疏稿》《蔗山笔尘》以及所纂《宋元通鉴纲目》等书。
因为商辂的丰功伟绩,宪宗下旨在商辂家乡所在地严州府城建立“三元”石牌坊,以之旌表。因商辂功名烜赫,在浙江建有三处“三元坊”,一处即在严州府治梅城,人们叫“落元里”,也就是如今梅城水门路附近叫“梨园”的地方。一处在杭州,即商辂参加乡试时居住过的凌椒巷巷口,后将巷子改称三元坊巷。还有一处在商辂故乡淳安县,牌名“三元宰相”。其实,在省外,尚有两处三元坊:一处是在北京,为成化十四年(1478)建;一处是在江苏武进,也是旌表商辂的。至于武进“三元坊”的建造缘由,仅基于传闻,不可足信。
商辂公不仅在有明一代,甚至在整个中国古代史上,都是声名远播、政绩卓著,被史家和百姓赞誉有加的一代名臣,也被誉为范仲淹式的人物。在严州历史上,不管是外籍的范仲淹,还是本籍的商辂公,他们都以自己的高风亮节为严州人民树起了两面大旗,让千百代严州人崇敬和效法,这是严州人民的幸运和福分。成化二年(1466)八月,当时还因削籍在家的商辂,前往建德上马目源何村虎头山为二世祖商瑷公扫墓,顺道游览严子陵钓台时,写过一首诗:
拂袖长歌入富春,
沧江深处独垂纶。
短蓑不换轩裳贵,
千载高风有几人。
在商辂眼里,子陵之风是令他钦佩的,但那是在商辂身无半职的情况下对自己的一种解嘲,一个人的高风亮节,不会因为“短蓑”和“轩裳”的不同而改变。事实也是如此,当孝宗皇帝重新召用他之后,他的一身正气并未改变,而是在更为险恶的环境中作出更为令人扼腕的决断。严子陵的高风亮节,在商辂公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