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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五代杭州重要渡口——柳浦、西陵
来源:《中国城市史研究论文集》  作者:鲁西奇  日期:2021-05-10

钱唐为秦汉旧县,南临浙江,东濒大海,城南有渡口,东晋时称为钱唐口;渡口置有亭,称为钱唐亭。《世说新语•任诞》载:

 

苏峻乱,诸庾逃散。庾冰时为吴郡,单身奔亡,民吏皆去。唯郡卒独以小船载冰出钱塘口,蘧篨覆之。时峻赏募觅冰,属所在搜检甚急。卒舍船市渚,因饮酒醉还,舞棹向船曰:‘何处觅庾吴郡?此中便是。’冰大惶怖,然不敢动。监司见船小装狭,谓卒狂醉,都不复疑。自送过淛江,寄山阴魏家,得免。

 

则知东晋时钱塘口已形成“市渚”,官府于其地置有“监司”。同书《雅量》记褚裒任章安令,“东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数人投钱唐亭住”。其时吴兴沈充为钱塘县令,“送客过浙江,客出,亭吏驱公移牛屋下。潮水至,沈令起彷徨……”。亭吏,当即上文所见之“监司”。褚裒在钱唐口乘估客船东出,前往章安(临海郡治,在今浙江台州市),说明钱唐、章安间有商船往来。

 

南朝至隋唐时,钱唐城南渡口称为柳浦。据《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五杭州“八到”栏,唐时杭州城“东北至浙江入海处约一百里”,南距浙江十二里。又《太平寰宇记》卷九十三杭州钱塘县下记有“望潮楼”,谓“在县南十三里。唐武德七年置”。则知唐时杭州城南至浙江北岸约十二三里,而望潮楼之所在,当即东晋时钱唐亭之所在。《太平寰宇记》谓隋开皇十年移杭州治所于钱唐城,十一年“复移州于柳浦西,依山筑城,即今郡是也”。《旧唐书•地理志》也说隋“于余杭县置杭州,又自余杭移州理钱塘。又移州于柳浦西,今州城是。贞观六年,自州治南移于今所,去州十一里。又移治新城戍。开元二十一年,移治州郭下。二十五年,得还旧所”。则柳浦当是在杭州城东南的一处河湾(谭其骧先生谓即今杭州城东南之贴沙河)。《水经注》卷四十《渐江水》引《钱唐记》称:“防海大塘在(钱唐)县东一里许,郡议曹华信家议立此塘,以防海水。始开募,有能致一斛土石者,即与钱一千。旬月之间,来者云集,塘未成而不复取,于是载土石者皆弃而去,塘以之成,故改名钱塘焉。”又谓县南江侧有明圣湖,“父老传言,湖有金牛,古见之,神化不测,湖取名焉”。盖柳浦即当在钱唐城与城东防海大塘之间,与浙江相接处有明圣湖,故得以形成为优良港口与渡头。

 

柳浦对岸则为西陵,南朝时于西陵置有戍(在今滨江区西兴街道)。《水经注•渐江水》云:“浙江又径固陵城北,昔范蠡筑城于浙江之滨,言可以固守,谓之固陵,今之西陵也。”《宋书•孔觊传》记宋明帝泰始二年二月,吴喜讨伐举兵反叛的会稽郡守孔觊,谓:“其月九日,喜等至钱唐,钱唐令顾昱及孔璪、王昙生等奔渡江东。喜仍进军柳浦,诸暨令傅琰将家归顺。……喜自柳浦渡,趣西陵。西陵诸军皆悉散溃。”《南齐书》卷四十四《沈文季传》记永明四年(486)富阳人唐㝢之乱,沿江进攻,“永兴遣西陵戍主夏侯昙羡率将吏及戍左右埭界人起兵赴救”,唐㝢之“进抑浦登岸,焚郭邑”,钱塘令刘彪弃县走。这里的“抑浦”,当为“柳浦”之误。又《南齐书•顾宪之传》记永明六年(488),西陵戍主杜元懿启云:

 

吴兴无秋,会稽丰登,商旅往来,倍多常岁。西陵牛埭税,官格日三千五百,元懿如即所见,日可一倍,盈缩相兼,略计年长百万。浦阳南北津及柳浦四埭,乞为官领摄,一年格外长四百许万。西陵戍前检税,无妨戍事,余三埭自举腹心。

 

则知南朝时柳浦、西陵渡口颇为繁忙,官府置有牛埭,以渡往来商旅;并设立埭司,负责征税。其时往来商旅,当多由会稽运输粮食往吴兴郡贩卖。西陵渡口的税收,官府制定的标准是每日三千五百钱,而杜元懿建议由戍主检征,可增加一倍。

 

唐时柳浦、西陵仍然是杭州城南著名的渡头、港口。《唐六典》卷七记著名渡口设置,谓越州、杭州之间的浙江渡,置有渡船三艘,“船别四人,渡子并须近江白丁便水者充,分为五番,年别一替”。这只是官府在渡口设置的渡船,民船往来当更为繁多。也并非仅是来渡江,很多船只是由此出发,远航海上的。对此,唐诗中多有所反映。如灵一《酬皇甫冉西陵见寄》诗云:“西陵潮信满,岛屿没中流。越客依风水,相思南渡头。寒光生极浦,落日映沧洲。何事扬帆去,空惊海上鸥。”诗中的越客在西陵上船,扬帆而去,惊起海鸥一片,显然仅非渡江而已。周贺《留辞杭州姚合郎中》诗云:“波涛千里隔,抱疾亦相寻。……丛桑山店迥,孤烛海船深。”其时姚合正任杭州刺史。诗人遥想自己前往杭州访问姚合,需要住宿山店,搭乘海船。这也曲折地反映出唐时杭州已颇有海舶相通。

 

但总的说来,唐时杭州城外钱塘江北岸的柳浦与南岸的西陵,可能主要是作为渡口发挥作用的,虽也有海舶停泊,但可能并不多。换言之,唐代杭州的海港作用,可能并不太大。杭州真正成为海港,可能还是在晚唐至吴越国时期。晚唐时期,浙东西之间颇多争战,西陵—柳浦渡口地位遽形重要。中和二年(882),杭州刺史董昌与浙东观察使刘汉宏相争,汉宏先遣弟汉宥及马步都虞候辛约“将兵二万营于西陵”,董昌遣都知兵马使钱镠拒之。“镠乘雾夜济江,袭其营,大破之,所杀殆尽。”十月,刘汉宏复遣登高镇将王镇将兵七万屯西陵,复为钱镠所败;至中和三年十月,刘汉宏亲率十余万众出西陵,复为钱镠击败。这三次大战,双方皆有相对部分水军参加,说明西陵已是重要的军港。罗隐《杭州罗城记》谓杭州“东眄巨浸,辏闽粤之舟橹;北倚郭邑,通商旅之宝货”。说明当时杭州城下已颇有来自闽、粤的舟橹汇集。宋人陶岳《五代史补》卷五《契盈属对》载闽中僧人契盈于广顺初(951年)陪侍吴越王游碧波亭,“时潮水初满,舟楫辐辏,望之不见其首尾”。吴越王弘俶喜曰:“吴国地去京师三千余里,而谁知一水之利,有如此耶?”契盈对曰:“可谓三千里外一条水,十二时中两度潮。”时人谓之佳对。“时江南未通,两浙贡赋自海路而至青州,故云三千里也。”则知杭州城外港口停泊有众多船只,可直航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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