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劳动节,“城秘”推出了劳动路的前尘往事。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渐行渐远的童年时光。小的时候,我住在闹市口直街1号,算是劳动路、涌金路和定安路的岔路口,和劳动路属纵横向。我们家是民国时期两层楼的旧式木结构街面房,从我出生到我家被拆迁,那一带变成西湖大道,我都住在那里,那里承载着我最初的记忆。
▲旧时闹市口直街街景 摄影@章胜贤 从我家往东走,就是定安路,那里有一个我在夏天一定光顾的定安路游泳池,不过必须穿过一个露天的农贸集市,虽然原始,确实方便;再往左拐就是营门口了,小时候,营门口已经很热闹了,什么都买得到;再过去就是庄严的人民大会堂了;再走出去,小孩都不敢单独行动,那里是当时杭州最热闹的延安路解放路,那地方必须大人陪同。
▲上世纪50年代新建启用的省人民大会堂,位于营门口,直到2002年拆除。 摄影@章胜贤 营门口杂货店原先是我爷爷的,公私合营后爷爷成了一名普通店员,60岁就被敲锣打鼓地坐着拖拉机光荣退休了。爷爷腿脚不方便,退休后的生活一直由我陪伴。从小我就跟着爷爷在西湖边钓鱼钓虾。钓虾必有收获,钓鱼就难了,爷爷用的都是虾钩,鱼饵是我负责的蚯蚓,偶尔也有意外收获,有一次居然钓上来一条河鳗,纯野生的,想想这西湖的河鳗也真够傻的。每次随爷爷去钓鱼钓虾,我总是会想起当时很流行的相声《钓鱼》,天津大师高英培范振钰合说的。 相比涌金路定安路营门口,劳动路多少透着一点神秘。幼年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现在想来,主要是劳动路的中段有个军区招待所,门口解放军站岗,进进出出的都是部队的人,到军区招待所洗个澡也很麻烦。小时候的我们,心态和姜文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差不多,对部队有一种盲目崇拜,所以对劳动路南山路的军产羡慕得不行,如果想法溜进了军区招待所,几乎和谍战片《三进山城》的心情一样兴奋。 劳动路接触最多的当然是劳动路菜场,那里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新鲜菜,偶尔会有冰鲜的鸡壳,因为不需要票证(那时候计划经济,是有禽蛋票的)一到就排起了长队,一抢而光。鸡壳怎么烧才好吃是有技术含量的,这方面我妈是巧手,加点姜红烧,味道甚至超过了红烧鸡块。长大后,我在餐馆吃红烧鸡块,反而觉得差点什么,差的那一点,是妈妈的味道么?
▲旧时位于闹市口直街、羊坝头巷、三桥址、定安路口的定安路菜市场。 摄影@章胜贤 在“城秘”的讲述中,有一点是漏掉的。劳动路口有个杭州豆制品厂,当时是杭州唯一的豆制品厂,前面有个门店,很早就卖各种各样的现在叫“鸿光”的豆制品。劳动路菜场进去的巷子里就是豆制品厂的车间,里面永远是湿漉漉脏兮兮的。但小孩的快乐角度和大人永远不一样,因为豆制品厂一到夏天就开始制造冰和冰棍,白糖的和赤豆的冰棍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吸引人,哪怕偷偷溜进豆制品厂感受一下冷气也是好的。不过这个厂有个大烟囱,夏天严重影响了我们乘凉的环境,后来就搬掉了。 ▲2000年时,谷勇华老师和邻居奶奶在闹市口直街老宅拆迁前留的影。 供图@谷勇华 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现了各种招商引资,各种外商参观交流。据说杭州出现了两件震惊全国的商业泄密事件。一件是关于扇子的核心机密,还有一件是当时的豆制品厂厂长缺乏保密意识,向日本代表团主动泄露了内酯豆腐的秘方,结果被日本商人轻而易举地研发出来了。 很久以后,我问一位长驻日本的朋友,日本超市有卖类似中国豆腐的吗?他说日本的超市卖两种豆腐,中国豆腐很便宜,还有一种经过技术改良的日本豆腐,价格几乎是中国豆腐的十倍……自此后,我们才对商业间谍开始高度重视,才明白商业机密是目前谍战领域的重中之重,比如可口可乐,我们只能罐装浓缩液,永远不知道它的配方,这个配方,也许按万亿估值。 劳动路除了路口的豆制品厂,路的中端还有一个印刷厂,有一段时间几乎被列为保密单位,但保密级别不高,检测的一个标准是我们孩子能混进去。由于当时的印刷厂还是铅字印刷,大量废弃的活体铅字会堆放在垃圾堆,于是我们一帮孩子常常混进去一口袋一口袋地偷出来,拿到废品收购站换钱,直到有一天被抓,让家长领回去了事。 那个印刷厂也有高光时刻的,有一次甚至超过了军区招待所。那一年(1977年)《毛选》五卷问世了,整条劳动路挂满了大红横幅,就像国庆一样,印刷厂的工人师傅们敲锣打鼓(过去敲锣打鼓的机会还是蛮多的)上街游行,《毛选》五卷上面铺着红绸缎和大红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种盛况上一次的发生是粉碎“四人帮”。 劳动路上有我很多熟悉的人,比如我的一个远方舅舅,他的妻子是我爸爸介绍的,也是我爸一个厂的。他家住在劳动路的一座四层楼的洋房里,其实也是简易洋房,一层楼共享一个厕所,不分男女,厕所与淋浴间共享,旁边是几个自来水龙头。现在看来是很简陋,但对于我们上厕所要跑两个弄堂,没有自来水只有井水,洗澡就在门口露天的,他们已经算是高级生活了,毕竟刮风下雨不用愁。
关于劳动路,我印象中的劳动路还没有碑林,那是后来才有的,也没有孔庙,现在的娃哈哈小学那时也叫劳动路小学。每年的汛期,劳动路可能下水管道的年久失修,一遇豪雨,都会被淹,路上行人苦不堪言。有一年一直下大雨,人行道都被淹了,我家的井都可以不用吊捅捞水了。于是百年难遇的情况出现了,有人坐着脚盆划着出行,其他人纷纷跟着效仿……这种盛况以后就不会再有喽!如今的劳动路,已经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劳动路菜场是没了,不过路边的法国梧桐还在,见证着这个时代的变迁。树的皱纹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我们的皱纹早已经爬上了额头。我似乎还是站在闹市口直街一号,看着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下棋的胖老头、卖棒冰的老太太、炒糖炒栗子的小贩、拎着菜篮子的马大嫂们、背着沉重书包上学的孩子们……
劳动路上除军民两大单位以外,在路的西南面,一处不起眼的大门红砖柱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 杭州美术工作团 ” 。从大门口进去,一条尘土扑扑的砂石小路,弯弯曲曲通往深处的孔庙。唯一的“大成殿”紧闭,土墙颓然,松柏森森,碑刻石雕倾圮于蒿莱枳棘之中。暮色四合之时,杳无人迹的孔庙空旷而阴森。 ▲旧时的孔庙碑林 摄影@章胜贤 孔庙扩建重修,是迎来新世纪以后的城市大手笔。昔日的颓败和荒凉,早已被一扫而空。今天的孔庙,已成为劳动路上,对中外游客和参观者开放的著名文化旅游景点。 去年底,我曾到孔庙故地重游。发现孔庙扩建后的大门,就在府学巷口。旧时从孔庙前穿过的赐玉弄,与阿太庙弄相通。现在这两条古弄皆已改造,难觅过去。只有赐玉弄前面的古樟树,还在忠心耿耿地守护着孔庙。这是孔庙前岁月默默留下的地理标志,依然高大挺拔、枝繁叶茂。
▲现在的孔庙 摄影@子夷 赐玉弄的旧名叫司狱弄。邻里中有长者,早年曾见到过电灯公司的电费缴纳单,上面的地名就写着“司獄弄”。再后来,也许是嫌 “司獄” 二字带有煞气,遂选取谐音字,改写为赐玉弄。 古地图上,杭州府衙司狱署,就在凌云桥西靠孔庙附近一带,离司狱弄不会很远。晚清年间,杭州府衙监狱里,曾关押过两位 “斩监候” 犯人,即已经判处死刑,等待问斩的死囚。这两位大名鼎鼎的犯人,一为鲁迅的祖父周介孚,另一为余杭仓前举人杨乃武。二人囚禁在此,年复一年,等待“秋决”。最后,两人都死里逃生,捡回一命。这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冗长故事,其中还有 “ 迅哥儿” 两兄弟瘦削的身影出没。周介孚狱中八年,备受生死煎熬。为救命捞人,上下通融,周家耗尽了祖产和钱财。家道中落,一蹶不振。周伯宜卧病不起。“迅哥儿” 整日奔走于当铺与药店之间,终拉不回父亲命赴黄泉。运司河下,凌云桥西,见证了“迅哥儿”兄弟俩的辛酸和无奈。此处为顺笔插叙,扯远了,按下不表。
▲1928-1930年,《90年前的杭州—民国杭州市街及西湖附近图初读》上的阿太庙弄、司狱弄 我家住阿太庙弄14号 “杭师附小”宿舍(阿太庙弄今改称府学巷),宿舍位于孔庙的西南侧。从赐玉弄往里走进去,只有阿太庙弄14号与18号两个墙门,是紧挨着孔庙,之间仅为一墙之隔。记得18号墙门里,有位爱唱歌的漂亮女孩子叫安安,常站在洋房二楼北边通透敞亮的木头露台上,倚靠栏杆,面向孔庙空旷处放声歌唱。《我们的田野》,一首优美抒情的儿童歌曲,伴随着清澈纯净的童音,袅袅飘向阳光通透的天空。 过了孔庙再向前,距河坊街很近了,渐渐有了商家店铺。 ▲劳动路一带示意图 制图©️城市秘密 青征鱼 孔庙的南面,劳动路与竹斋街的转角处,有一家百杂货商店,店面占地形状象块三角大饼,人称“三角店”。店里有部公用电话,兼营传呼服务。那些年,乡下当知青时,逢有急事,从公社打电话回家,要请店员快步跑到阿太庙弄,去敲门通知家人来接电话。话费以外,需另付店员二角钱传呼费。有时碰到店里人少走不开,他们只需说声没人,就立刻挂断电话,全然不顾及对方焦急。虽然如此大牌,传呼生意还是络绎不绝。万事皆以稀为贵,没得办法,劳动路上唯一的公用“人肉传呼”电话。
与 “三角店” 同样的位置,在对面的马路转弯处,有一家修车兼配锁匙的车行,顺便也做脚踏车计时出租。常有市民学生租车,拿来学骑脚踏车。每逢春秋旅游旺季,生意最好。游客租辆半新不旧的脚踏车,两小时即可环湖一游。湖光山色,花团锦簇,天上人间,美不胜收。环湖一圈游毕,租客只须惠钞三角二分 (租金每小时一角六分),游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劳动路口,廉价 “出租车” 经济又实惠。男女喜爱,老少咸宜,深受大众欢迎。 车行老板方头大耳,身板魁悟。车行在“乾发”酱园店隔壁,正处在河坊街与劳动路相交的丁字路口,位置顶好,车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车行老板有个爱好,喜欢中午微醺之后,跨上早晨为客人修好的摩托车,在劳动路上飞奔试车。老板大背头油光锃亮,一副墨镜遮住了半张面孔。身穿黄色皮夹克,下着黑色马裤,脚蹬半靴的车行老板,在劳动路上风驰电掣,一路狂奔,是这条路上最靓的“仔”。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高档消费品匮乏。“ 红灯 ” 牌收音机还未走入寻常百姓家时,车行老板已拥有自己组装的大功率音响设备。隆冬晚上,寒风凛冽,修车行木板楼上,立体声音箱正在放送俄罗斯民歌《纺织姑娘》,丰满浑厚的低音贝司,与木头板壁产生低频共振效应,薄薄楼壁板竟被振得????簌作响。 马路对面 “三角店” 门前,寒风中立满了翘首聆听的街坊邻里。甚至过往行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驻足片刻,欣赏这美妙的立体声音乐。车行老板的时尚音箱,立在了岁月流行的潮头上。高保真,立体声,闻者莫不神往。美妙的音乐之声,惠及街巷邻里的音乐爱好者。比起工人俱乐部舞厅的铜管乐,更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慰籍。街头 “露天音乐会” 隔三岔五岀现,成为当年劳动路少见的夜间场景。车行老板摇身变为 “音乐发烧友”与众共享,变 “独乐乐” 为 “众乐乐”,一时风头无两。 走到车行边上,已到了劳动路的最南端,除此之外,劳动路上似乎很少再有官办机构和商家了。余下的就是连片的民宅。它们主要集中在铁工厂北边和军区招待所的南面。 劳动路的东面有几条小巷曲径通幽。如缎局司弄、西都司卫、新开弄、红门局,还有裕国弄等。这些运司河下的古巷老弄,仅凭地名,就不难看出它们与古代的衙门府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多少年来,人们推测考据,众说纷纭;各执其辞,见仁见智。 历史最惧怕遭到后人遗弃,往往会固执地留下名址,为后世寻找前朝指点迷津。
军区招待所的大门南侧,有一间木质板壁楼房,楼下开家小店,楼上是住家。这家单开间的小店,可能是劳动路上,仅有兼卖糕饼的店家。倪爹爹是店里唯一的店员。我们放学路过,常会走进小店东张西望。店堂里一尘不染,广口玻璃瓶里的各式糕饼,油光四溢,极有魅力。倪爹爹总是笑容可掬,对小孩询价有问必答,不厌其烦。但不知道为什么?黝黑的店堂里从来不见开灯,只有倪爹爹脸上,厚如洋酒瓶底的眼镜片和广口玻璃瓶,在昏暗中折射出幽幽的微光。 我们喜欢倪爹爹,是因为热爱他的的糕饼。 沾满白糖粉的雪饼最便宜,只要二分钱,可是便宜不好吃。四方带花边的冰糖饼,四分钱一块。香蕉酥要五分、价廉物美。左看右看,盘算再三,与捏在手中,捂出手汗的分币相对应,只有香蕉酥。交出五分钱买上一块,走出小店,风卷残云。这天的劳动路有滋有味,不再漫长。 除了糕饼店和杂货店外,劳动路两边缺少有门面的店家,仅有几个流动摊贩。 劳动路南口修车行旁,靠近“乾发”酱园后门边,有家炒货摊。每至秋末冬初,墙角支起炉子,大铁锅翻炒落花生、沙爆豆和山核桃等。夜色朦胧时,行道树上吊起一盏雪亮大灯泡。一把铁锨,上下翻飞,吸引了一大圈兴致勃勃的孩子和看客。只要舍得摸出五分或一毛钱,即可买上一大捧现炒的椒盐花生米。用旧报纸包个三角包,在寒风里边走边撮,香气四溢。那时花上一毛钱,即可满足口腹之欲。这钱,实在不能算是小钱,恰饭不容易,劳动路普通人家的毎日菜金,也就是三五个大毛。 开春暖和了,歇了炒货,老板又在劳动路上推车????喝,改卖生鲜水果。先是水红萝卜、甘蔗和荸荠,再是枇杷和杨梅;天热了,又上西瓜。随着季节,来啥卖啥。生意寡淡时,那二分钱一节的青皮甘蔗,也是不能小觑的坐底买卖。维持一家老小生计,说来只不过是日求三餐夜度一宿,可是讨生活,却如滚石上山般的艰难。临安居 ,大不易。
▲劳动路南端旧仁和村街景 摄影@章胜贤 接着来说说神秘的赵一峰。劳动路中间还有吴绍庸诊所和开元旅馆,再往南面走过去一点,在“美术工作团”大门边,有间披屋,住着失去单腿,靠算命测字和代写书信谋生的赵一峰。 他住的小屋,曾经引起我和周立励的极大好奇。因为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有五到六个平方。麻雀虽小五脏齐全,被赵一峰按功能,隔成一室一厅加厨卫的格局。进门为客厅,左手边是卧室兼放恭桶处,一张布帘隔开里外;右手边是灶间。小条桌横在客厅中央,细白布做的桌围茶迹斑斑,上面用楷书写就“算命测字”和“代写书信”八个大字。条桌上笔墨纸砚一应齐全,一沓红线十行纸,首页是写好的漂亮行书,大概是赵一峰展示代写书信的标准样板。 小而全的披屋,有如船舱般紧凑实用,远比大而无当的公房来得有趣和叫人喜欢。 因为这间小而全的斗室实在发靥,放学时经过,我常和周立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向里张望。一来二去,就和赵一峰热络起来。赵一峰,一60多岁的老头,满口牙全没了。说话时,嘴巴一抿一瘪,极像老太太吃热豆腐的模样。他失去了一条腿,拄着拐杖,裤管总是扎起一半吊在腰间,像是挂了半截空空的面粉袋。 周立励开口就问他腿怎么没了?赵一峰告诉我们,他参加 “二七” 大罢工时,被反动军阀开枪打断了腿 ……讲述这类故事,往往带有噱头,一般小学生爱听。但赵一峰不知道周立励是将军的儿子,见多识广不买账。他哪里会相信这种牛皮故事。果然,周立励马上大声追问道,这是哪一个军阀干的?他叫什么名字?周立励表情严肃,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像要立刻冲出门外,去为赵一峰报仇似的。这反映也是忒快了。 我们刚看过电影《风暴》,知道 “二七” 大罢工的工人领袖叫林祥谦,还晓得他和大律师施洋,与北洋军阀吴佩孚斗争的经过。所以周立励胸有成竹,不相信,也不可能接受赵一峰参加过 “二七” 大罢工的任意编排。 这赵一峰,本来也是随口荡荡,糊弄我们一下。没想到三言两语,竟被两个较真的小孩逼进了死胡同。要他坦言过去的经历,于他来讲,也许有相当的难度。他一时语塞,脸上尴尬,不知如何收场是好,恼羞成怒之下,便要撵我们出去。 我和周立励,一时三刻,吞不下赵一峰的豪横无礼,心中忿忿不平。临出门时,抄起他家烧火小凳,带出门外,随手塞进马路远处堆放的水泥涵洞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没料到报应来得飞快,第二天上午课间休息时,班主任找到我俩,一顿严肃批评,正色告诫我们,社会闲散人员复杂,小学生年纪还小,不准随便进到陌生人家里。王老师最后要求我们:放学以后,必须把小凳送还赵一峰。王老师声色俱厉,听得我们心头“呯砰”乱跳,不知这赵一峰告了什么状 ? 几十年过去,这件事到如今,我都还没想明白。赵一峰,一个瘸腿的老头,连门口都难以迈出,他是如何打听到我们的班主任,又如何快速准确地送出消息?这无所不能的赵一峰啊!可是再想想,这件小事,不正好证明了赵一峰的精明能干!他只是腿瘸,脑子不瘸,是我们小看了他。 云遮雾障的赵一峰,可能是劳动路上一个有故事的人物。若不是我们年少气盛,也许会听到他痛失腿脚的真实经过。可惜我们年纪尚幼,不谙世事,又顽劣不羁,错过了踏进小屋,开眼见识劳动路复杂人生的好机会。 劳动路是一本厚厚的书,被风任意吹开的一页,我们来不及读懂。被赵一峰赶出小屋后,劳动路上能留住我们目光的地方就不多了。旁边的吴绍庸私人诊所和开元旅馆都进去逛过,看来看去,都不如赵一峰小屋来得有趣。 吴绍庸私人诊所在劳动路九十三号(靠近娃哈哈小学大门旁)是劳动路上熟知的开业中医诊所。石库门进去,带大天井的墙门里既为诊所,也有住家。
▲旧时劳动里,劳动新村的石库门,上面写的三个是什么字呢? 摄影@ 章胜贤 当年劳动路很有意思,商家不多,行医诊所却有不少,吴绍庸诊所名气最大。石库门侧面白墙上,用楷书写了吴绍庸诊所几个硕大的招牌字,白底黑字,非常醒目。下面用稍小的正楷,写上主治小儿疳积,跌打损伤,急慢惊风等病症。进石库门走下石阶,是个大天井,一色青石板铺就,再往里走,便是看病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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