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读柯愈春先生《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北京古籍出版社,2001年)一书,卷十七《天鉴堂集》一条谓:“沈近思撰。近思生于康熙十年(1671),卒于雍正五年(1727)。字位山,号闇斋,又号俟轩,浙江钱塘人。康熙三十九年进士,授河南临颍知县。雍正元年由南宁府同知晋吏部右侍郎,擢左都御史。谥端恪。殁后其子迁等于雍正七年先刻《沈端恪公文集》一卷、《颍水集》一卷、《闇斋诗集》一卷,上海图书馆藏。后又刻《天鉴堂集》八卷,前有雷铉所撰序及励廷仪撰神道碑,前五卷为奏疏及杂文,后三卷为古近体诗,末附读书札记《励志杂录》,有其子迁等跋,乾隆四年刻成,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又有《天鉴堂一集》二卷,嘉庆四年刻,南京图书馆藏。《沈端恪公遗书》二卷,同治二年浙江书局刻,首都图书馆藏。台北中央图书馆又藏有旧钞本,题《沈丽南诗稿》一卷。近思颇受雍正器重,屡掌文翰。所进奏疏,非发议准行之日,人莫得而知。卒赐帑金一千两,赠礼部尚书、太子太傅。《梧门诗话》谓其诗‘无意求工,而多见道之言’。诗文多记厦门、桂林等地山水名胜。” 沈近思为余杭历史上的名人,柯氏之介绍可谓详矣,然文中除“雷铉”为“雷鋐”之笔误外,所云《沈丽南诗稿》一书为沈近思作品颇让人心生怀疑。在杭世骏所撰的《资政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赠礼部尚书太子少傅谥端恪沈公神道碑铭》中,记载沈近思的著作有《学易隅见录》《学诗隅见录》《读论语注隅见录》《小学咏》《励志杂录》《真味诗录》《天鉴堂诗文集》,并未提及《沈丽南诗稿》。当然,未见到原书,也仅是怀疑而已,不好妄下结论。 近日在网上搜寻资料时,发现新文丰出版公司在2014年影印出版有《台湾珍藏善本丛刊·古钞本清代诗文集》(初辑)一书,既而查找其详细书目,发现第三册收录有《沈丽南诗稿》,大喜过望。更为欣喜的是,浙江图书馆已采购该书,遂趁双休日往寻,却被告知该书保存在德清书库,需提前预约,浙图每个星期的周三去德清提书一次。待历尽周折看到该书之后,详细阅读序跋,终于印证了我的怀疑——《沈丽南诗稿》作者并非沈近思。 该书卷末《父遗诗集识后》一文写道:“先大人见背,立年方十有五,历今二十寒暑。……先大人少年补博士弟子,数上金陵,终踬场屋。……时康熙五十七年岁次戊戌黄钟月望前 日,男鹤立百拜敬识于是山堂之向荣书室。”这段文字与沈近思生平不符:一是沈近思卒于雍正五年(1727),而此云康熙五十七年时“先大人”已离世“二十寒暑”,当是卒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二是沈近思为进士,而此云“先大人”“终踬场屋”,仅是一名秀才而已。据此两条,已可判定《沈丽南诗稿》作者另有其人。 事实上,《沈丽南诗稿》书中并无作者署名,认定为沈近思当是后人误考。该书卷首《丽南先生诗稿序》中说:“吴兴氏与我江夏本旧婚媾,亦世讲也。而闇斋先生与余先伯兄久如,于今上御极之初年,同登芹籍。……时康熙戊戌岁一阳月十有三日,年家姻眷世侄黄承桢题于乐真堂之馆舍。”沈氏以吴兴为郡望,故“吴兴氏”代指“沈氏”,又作者号“闇斋”,恰与沈近思(号闇斋)相合,前人不察,遂误将该书归入沈近思名下。《台湾珍藏善本丛刊·古钞本清代诗文集》在收录该书时,亦未详细考证,请专家撰写提要时,径直将作者当作沈近思,大书特书,误上加误。今予既考得其实,略为短文以辩证之。 遗憾的是,虽然《沈丽南诗稿》作者“沈闇斋”并非沈近思,但此“沈闇斋”真实姓名一时难以考证。该书钤有“十经斋藏书”印,考清人沈涛有《十经斋遗集》,或为沈涛旧藏。沈涛原名尔政,字西雍,号匏庐,浙江嘉兴人。嘉庆举人,官道台。沈闇斋或为沈涛家族先辈,妄揣之辞,未必有据,尚待博雅君子有以匡正。
(照片由作者提供) (原载于《余杭史志》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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