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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丝路 | 李孝聪:清康熙朝绘制的两幅海路舆图初探
来源: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微信公众号  作者:李孝聪  日期:2021-09-30

清康熙朝绘制的两幅海路舆图初探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 李孝聪

首发于《锦瑟万里 虹贯东西:16—17世纪初“丝绸之路”档案文献集萃》


在北京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着数量众多的清代舆图,来源之一是原清廷内务府造办处舆图房之贮藏,有1943件舆图;另一来源是清廷军机处档案,有舆图448件。在这些馆藏清代舆图档案中,有两幅康熙末年(1716-1717)朝廷为便于管理与海外各国的海上交往,命闽浙总督觉罗满保、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分别进呈的“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南洋海道图”。地图上不但描绘了亚洲东部、东南亚各国的陆地和海洋形势,而且用线条画出了若干条海上航路,并注记船只控制航向的罗盘针位和计算航程的更数,以及航路沿途各地的物产,对于我们了解18世纪中国人如何认知东南亚地区的海上航路,很有助益。


一、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收藏的

两幅海路舆图

(1)中央档案馆明清档案部全宗号:舆1099,轴背:色菱贴黄签,墨书图题:

『西南洋各番針路方向圖  進 臣 覺羅滿保 恭』

微信图片_20210930132434.jpg

觉罗满保进呈“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澳门一国两制研究中心选编

《澳门历史地图精选》,

北京:华文出版社,2000年,第38页。


康熙五十五年(1716),闽浙总督觉罗满保编制,纸本单幅,墨绘上色,纵81.5厘米,横72厘米。图内画32字64位罗盘针,方位上北下南。

图内地名辑录[1]:

中国沿海城镇自北而南:南京、上海、寧波、台州、溫州、福州、興化、泉州、廈門、潮州、南頭新安、廣東、香山澳、電白。

中国沿海岛屿自北而南:茶山、九山、北烏龜、魚山、鳯尾、南杞、東勇、海壇、金門、南澳、大星尖、弓鞋、魯万、烏猪、三灶;

台湾周围:臺灣、雞籠頭、打狗,賊嶼、澎湖;

海南岛周围:海南、行内、䔧母山、獨豬、銅古,大州頭、七星;

东沙岛:氣(画点状沙围绕的环礁);

中沙群礁:矸罩(画点状沙礁);

西沙群岛:長沙(画9个岛礁及虚构的带状群点表示危险区)、石塘(带状群点尖端南部的岛礁);

南沙群岛:龍蛇嶼(画深蓝色六岛礁与棕黄色点状八处沙礁组成)。

日本周围:日本、五島、天堂、殺子馬。

琉球:琉球。

菲律宾吕宋岛地名自北而南:陳宋、大港、红豆嶼、射崑美、刣牛坑、邦仔系蘭、貓荖、甘馬力;

吕宋岛沿海地名:四嶼、桶盤淺、表頭、二嶼、圭嶼、內湖、武佳朥門;

吕宋岛西侧沙礁自北而南:貓士知無呢荖、貓士知嗎升禺洛、頭巾礁。

民都洛岛周围:文武楼、吕蓬;

民都洛岛与巴拉望岛之间:交覽棉(今卡拉棉群岛);

巴拉望岛:班愛、糖獅象;

吕宋以南群岛:淑務、屋党、蘇祿、毛系蘭、桐打雞、貓武煙、蚊巾礁荖。

加里曼丹岛周围:文來、文萊大山、朱葛礁那、蚊閣、芒壠山、單戎系蠟、把石港;貓面、吉寜馬礁。

马鲁古群岛:萬老高。

中南半岛地名自北而南:東京、廣南、占城、新州、烔(烟)筒、伽南(亻+貌)、羅灣頭、赤坎、毛蠏州;

中南半岛沿海岛礁:尖筆羅、外羅、羊角、東洞、大昆侖、小昆侖。

中南半岛西部:柬埔寨、暹罗。

柬埔寨沿海岛礁:真薯、假薯、大横、小横。

马来半岛北部沿海:斜仔、六坤、宋龟朥;

马来半岛南部沿海:大呢、吉蘭丹、丁佳奴、彭亨、柔佛、麻六甲;羨單、東西竹、地盤。

苏门答腊岛周围:亞齊、過西、火山、舊港;明牙、末里洞、琴山。

爪哇岛周围:萬丹、咬留吧、井里問、三把籠、二泊朥、爪蛙;吉里文。

苏拉威西岛:芒加虱大山、芒加虱。


(2)中央档案馆明清档案部全宗号:舆198,贴红签:“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文献馆 东洋南洋海道图”,挂签:舆 337 登 532;轴背:蓝绫贴白签,墨书图题:

『東南洋海道圖  進  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

微信图片_20210930132437.jpg

施世骠进呈“东南洋海道图”,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澳门一国两制研究中心选编

《澳门历史地图精选》,

北京:华文出版社,2000年,第34页。


康熙五十五年(1716),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编制,纸本单幅,墨绘上色,纵169厘米,横132厘米。图内画两个32字64罗盘针,方位上北下南。图上地名、注记均写在红色方框内(注记的录文用方框以区别地名)。

中国沿海地名:鎮江、上海、寧波、台州、溫州、福州、興化、泉州、漳州、潮州、南頭新垵、廣東、電白;

中国沿海岛屿:茶山、普陀、定海、九山、北烏龜、魚山、鳳尾、南麂、東湧、海壇、湄洲、金門、廈門、南澚、大星、東姜、弓鞋、魯萬、烏豬、三灶、香山澳。

海南岛:瓊州、黎母山、内行[2]、七星、大州。

台湾岛:臺湾、雞籠頭、打狗、則嶼,澎湖。

琉球:琉球

日本:五島、天堂、殺子馬

东沙岛礁:氣;

中沙群礁:矸罩(西方三角形眼镜礁画法);

西沙群岛:長沙(画岛礁及西方地图之长条型点状沙礁样式)、石塘(长条状群点尖端南部的岛礁);

南沙群岛:(未标注名称,画6岛礁与10个点状沙礁组成)。

菲律宾吕宋岛:陳宋、射崑美、刣牛坑、邦仔系蘭、呂宋澚內湖、貓荖、甘馬力;

吕宋岛沿海:红豆嶼、桶盤淺、表頭、頭巾礁、圭嶼、吕蓬;

吕宋岛西侧沙礁自北而南:猫士知無呢荖、猫士知馬升愚洛、頭巾礁

吕宋岛内注记:呂宋出稻米、鹿脯、蘇木、鹿皮、牛皮,每年貿易銀數十萬兩,系大西洋载來。

吕宋南部岛群:文武楼、交覽棉、糖狮象、班爱山、屋黨、淑務、武佳勝門、猫毋炯(烟)、 桐打雞、毛系蘭、蚊巾礁荖。

淑務岛注记:淑務出珍珠、稻米、蘇木、胡椒、海参、黄蠟、冰片、朿香、科藤。

蘇祿岛注记:蘇祿出珍珠、稻米、蘇木、胡椒、海参、黄蠟、冰片、沙金、朿香、火艾棉、科藤。

加里曼丹岛周围:文來、文來大山、朱葛礁那、蚊閣、芒籠山、馬辰、单戎系蠟、把石、貓面、吉寜馬礁。

文來注记:文莱出珍珠、稻米、蘇木、胡椒、黄蠟、冰片、朿香、科藤。

馬辰注记:馬辰出胡椒、燕窝、藤、稻米。

交趾(今越南广宁省)注记:交趾出絲、绢、金、红銅。

中南半岛地名:廣南、尖筆羅、外羅、羊角、新州、炯(烟)筒、加南貌、羅原頭、毛蠏洲;

广南注记:廣南出奇楠、沉香、朿香、棉花、象牙、鱼翅、燕窝、絲絹、桂枝。

柬埔寨沿海岛屿:東洞、大昆侖、小昆侖、真薯、假薯、大横、小横。

柬埔寨注记:柬埔寨出稻米、蘇木、玳瑁、象牙、铅、锡、藥材、翠毛、科藤,西國米、燕窝、舡料、烏木。

暹罗:竹嶼、斜仔、六坤、宋龜朥、大哖、吉蘭丹、丁佳奴;

暹罗注记:暹羅出稻米、蘇木、玳瑁、象牙、鉛、錫、藥材、翠毛、科藤,西國米、燕窝、烏木、船料。

马来半岛:彭亨、麻六甲、柔佛、东西竹、地盤、羡丹。

马来半岛注记:斜仔、六崑、宋龜朥、大哖、丁佳奴、柔佛、麻六甲,俱出海参、燕窝、蘇木、錫、料藤、佳文席、冰片、象牙、翠毛、稻米、海菜、降真香、蝦米、鹿觔。

苏门答腊岛:亚齐、舊港,明牙、末里洞、琴山;

爪哇岛:萬丹、咬留吧、井里問、三把籠、二泊那、瓜哇、吉里文;

爪哇岛注记:咬留吧出胡椒、檀香、嗶嘰、哆囉哖、羽毛、緞、佳文席、稻米、舡料、鉛、錫、丁香、肉果、大青、珊瑚、玻璃、紫檀、安息香蠟、蘇合油、冰片、琥珀、朿香、海菜、海參、燕窩。

苏拉威西岛:芒加虱大山、芒加虱(今望加锡)。

马鲁古群岛:萬荖嵩


地图上标绘的海上航道

在施世骠 “东南洋海道图”上用红线勾画出以福建厦门为始发港的若干条海上针路(航道),凡航道分途点用文字注记航船驶往的目的地,航行适用的罗盘针位方向,以及所需航程的更数。

1.东洋针路

图上画出自福建厦门始航,穿过台湾海峡,去日本的航道。注记:“往日本從此去”,“用艮寅針及甲寅針壹百肆拾肆更取日本港入”。推测图上的日本港口可能是九州长崎港。

2.南洋针路

图上由厦门往南洋的针路有二条,在福建漳州外海分途。为便于区别,一条称“东南洋针路”,航道沿菲律宾群岛南下,注记:“往呂宋從此分,用丙午針壹百肆拾肆更取圭嶼入呂宋港。”吕宋港即马尼拉港[3]。另一条称“西南洋针路”,航道西去中南半岛,沿今越南海岸南下马来半岛、苏门答腊、爪哇和加里曼丹群岛,注记:“往咬留吧等國俱從此分”。

(1)东南洋针路

在吕宋西南分二途。航道一往文莱,“往文萊從此分”,“坤未针壹百伍拾更取文萊港”;航道二往淑务岛,即今菲律宾宿务(Cebu)岛,“往淑務在此分”,“巽巳針肆拾伍更取淑務港”。

第二条航道在菲律宾交览棉岛(今菲律宾Calamian卡拉棉群岛)以东、文武楼岛(今菲律宾Mindolo民都洛岛)以南海域再分一途前往苏禄群岛。“往蘇祿從此分”,“丁午針伍拾更取蘇祿港”。

(2)西南洋针路

在海南岛东南海域分途,西北航道去交趾,“往交趾在此分”,“用乾戌針柒拾伍更取交趾港口”;西行航道去广南(今越南广南省会安),“用坤申針壹百肆拾肆更取廣南港”。

沿着中南半岛(今越南沿海)南下的航道在广南外海分途,“用丙午針肆拾更取羅原頭”,经外罗、羊角,至罗原头,又分成二条针路。

第一条针路“往柬埔寨、暹羅從此分”,系去往柬埔寨、泰国的航道。

其一,绕过半岛南端,北去柬埔寨,“壬子針伍拾更入柬埔寨港內”。

其二,途经真薯、假薯、大横、小横、竹嶼入暹罗港(今泰国),“坤申針三拾更過崑侖”,“庚酉針貳拾更過真薯”,“乾戌針貳拾更過大橫”,“乾針貳拾更過小橫”,“乾亥針肆拾更取竹嶼”,“子癸針壹拾更入暹羅港”。

第二条针路“用坤未針肆拾更取崑侖”,系下南洋马来半岛、爪哇和巽他群岛的航道。此针路在大昆仑(今越南昆仑岛Pulo Condore)以北水域复分为两航道。

一航道,经大昆仑岛北侧航道向西分航,“往丁佳奴、大哖、宋龜朥、六坤、斜仔從此分”,至小昆仑岛(今越南两兄弟群岛The 2 Brothers)分五途:“庚酉針陸拾更取大哖港”,“辛酉針陸拾伍更取宋龜朥港”,“辛戌針柒拾更取六坤港”,“乾亥針壹拾更入斜仔港”,“坤針伍拾更取丁佳奴港”。分别驶往大哖港(今泰国北大年港Patani)、宋龜朥港(今泰国宋卡港Songkhla)、六坤港(今泰国洛坤港Nakhon)、斜仔港(今泰国猜亚Chaiya)、丁佳奴港(今马来西亚瓜拉丁加奴Kuala Terengganu)。

另一航道,经大昆仑岛东南分途,一支向西南“往彭亨在此分,坤申針柒拾更取彭亨港”,即驶往马来半岛的彭亨港(今马来西亚彭亨Pahang州河口的北干Pekan)。另一支向南,“丁未針捌拾更過東西竹”,在东西竹(今马来西亚竺嶼,又名Aur岛)与羡丹(即Siantan岛,今印度尼西亚阿南巴斯Anambas群岛)之间的海域分成四条针路:

两条针路去马来半岛南部,“未針壹拾更入柔佛港”,柔佛港,今马来西亚柔佛州的哥打丁宜(Kota Tinggi);“壬子針三拾更入麻六甲港”,麻六甲港,今马来西亚的马六甲(Malacca)。

一条针路去苏门答腊和爪哇,“丁未針及丙午針貳拾陸更取饅頭嶼”,此针路在明牙(今印度尼西亚的林加Lingga岛)与馒头屿(今印度尼西亚新格Singkei岛)之間穿过,又分为两条航路:一条航路去苏门答腊,“丁未針拾伍更取舊港口”,旧港,古名三佛齐,即今印度尼西亚之巨港(Palembang);另一条航路南行去爪哇岛,“乙辰針及乙酉針貳拾更過琴山”,“丙午針貳拾更取頭嶼”,“午針拾伍更取入咬留吧港”。咬留吧港,又称巴達维亚,即今印度尼西亚雅加达港。

在东西竹岛与羡丹岛之间海域分途的另一条针路,“往馬辰從此分”,即东南去往加里曼丹的马辰港。“辰巽針捌拾更取吉寕馬礁”,“巽針貳拾陸更取蚊閣”,“乙卯針貳拾肆更取港尾”,“壬子針拾更取入馬辰港”。马辰港(Banjarmasin),今属印度尼西亚。


二、

两幅海路舆图绘制背景钩沉

觉罗满保、施世骠进呈这两幅东南洋、西南洋海路舆图有怎样的背景呢?据《清圣祖实录》卷二百七十一记载,康熙五十六年(1717)春正月:

“庚辰,兵部等衙门遵上旨,会同陛见来京之广东将军管源忠、福建浙江总督觉罗满保、广东广西总督杨琳,议覆:凡商船照旧东洋贸易外,其南洋吕宋、噶罗吧等处不许商船前往贸易,于南澳等地方截住。令广东、福建沿海一带水师各营巡查。违禁者,严拏治罪。其外国夹板船照旧准来贸易,令地方文武官严加防范。嗣后洋船初造时,报明海关监督,地方官亲验印烙,取船户甘结,并将船只丈尺、客商姓名、货物往某处贸易,填给船单。令沿海口岸文武官照单严查,按月册报督抚存案。每日各人准带食米一升,并余米一升,以防风阻。如有越额之米,查出入官,船户、商人一并治罪。至于小船偷载米粮剥运大船者,严拏治罪。如将船卖与外国者,造船与卖船之人皆立斩。所去之人留在外国,将知情同去之人枷号三月。该督行文外国,将留下之人令其解回立斩。沿海文武官如遇私卖船只,多带米粮,偷越禁地等事隐匿不报,从重治罪。并行文山东、江南、浙江将军督抚提镇,各严行禁止。从之。”

通过上述《清实录》可知:康熙五十六年春正月,为严格监管往来东洋(日本)、南洋(东南亚)的商船,清廷令广东、福建、沿海一带水师各营巡查南洋吕宋、噶罗吧等处入出商船。闽浙总督觉罗满保、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奉命分别编制“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南洋海道图”呈送朝廷,其用意是显示由福建厦门为到发港,与南洋诸国、东洋日本相互联系的各条海上航路是如何分布的,以便实施监管。也正是在这一年,清廷制定了商船出洋贸易法,除日本外,南洋吕宋、噶罗巴等处皆不许往来。所以,很可能觉罗满保携带“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东南洋海道图”赴京师北京,向朝廷禀报时用作说明。

觉罗满保,清朝皇族,康熙三十年(1691)进士,五十年授福建巡抚,五十四年十一月癸卯,由福建巡抚升为闽浙总督。其任内建议加强海禁,限制海船出入,所有商船一律须经厦门海关验引。

施世骠,清朝水军将领,靖海侯施琅第六子。康熙四十七年(1708)三月乙未,由浙江定海总兵官擢升广东提督,五十一年九月丁酉,由广东提督调任福建水师提督,直至康熙六十年十月壬午在福建水师提督任内病故。施世骠长期主持清朝浙江、广东、福建等地的海防,并在一生的最后阶段协助闽浙总督觉罗满保巡查闽浙沿海与外洋的航路,监管通商往来中的不法行为。

“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南洋海道图”有着相似的形式和覆盖范围,均画出了东海、南海海域的主要岛屿,其中南海西部海域画了棕黄色长带状由密集点组成的一块沙礁,标注“长沙”,这种表示法在以往的中国古代舆图中未曾出现过。从地图的样式分析,觉罗满保、施世骠编制的两幅地图显然模仿了17—18世纪欧洲人绘制的地图,并吸收了18世纪以前欧洲人绘制地图上那种用线围合起来虚构的长带状群点沙礁表示南海危险区的画法。这两幅地图上的海陆地名,均用汉字书写,有些是中国人自己的定名,也有部分地名根据外文发音转写成中文。施世骠编制的“东南洋海道图”更侧重表现清朝管辖从福建厦门通往南海周边诸国各港口,以及通向日本长崎的航路。图上的注记不仅记录了指引航船驶往各港口的罗盘针位方向及针路分合的位置,而且描述了南洋各地的物产。这些域外知识和海上航行资料,很可能取自入出中国福建厦门的海商之口。

由于“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南洋海道图”比较清晰地描绘了南中国海诸岛礁的分布情况,从而为梳理南海诸岛的主权归属提供了历史证据。

1748年,英国斯卡伯勒号(Scarborough)商船因偏离航路在今黄岩岛触礁沉没,英国人以沉船的名称命名这块浅礁为“斯卡伯勒礁”(Scarborough Shoal)。在此之前,西方人绘制的地图上从未表现过斯卡伯勒礁。1755年,斯卡伯勒礁的位置被一条从澳门驶往马尼拉的船只发现,从此以后,西方地图上才陆续画出斯卡伯勒礁,即今黄岩岛。

“东南洋海道图”上,在靠近菲律宾吕宋岛航路西侧洋面上画了两个沙礁,北边的标作“猫士知無呢荖”,南边的标作“猫士知马升愚洛”。已故韩振华先生曾研究这两个词的来源,认为可能是根据葡萄牙人地图上的岛礁名称“Bajo Bolinao”“BajoMarsingola”发音的闽南语音译转写而成。同时,韩振华先生曾经将“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南洋海道图”中注记“猫士知玛升禺洛”的沙礁指认为黄岩岛[4]。我认为他的看法是不准确的,图上那两个位于海上航路西侧的沙礁距菲律宾吕宋岛比较近,从形状来看,很接近荷兰人、西班牙人绘制的菲律宾群岛图上的三个沙礁,而与1748年英国商船在黄岩岛触礁沉没以后,西方海图上标记斯卡伯勒礁“Scarborough Shoal”的位置不同。更重要的是,觉罗满保、施世骠进呈这两幅地图时,英国Scarborough号商船尚未发生海难,所以他们所参考的西方地图不可能标志“Scarborough Shoal”(今黄岩岛)。

1794年,英国出版的“中国海及其若干通道的新海图(New Chart of the China Sea with its Several Entrances)”,同时画出了斯卡伯勒礁和吕宋岛西侧的三个浅礁,由此可知,斯卡伯勒礁(Scarborough Shoal,今黄岩岛)与菲律宾吕宋岛西侧的三个浅礁毫无关系。假若不厘清中外古地图上对南海诸岛描绘的演化过程,误将菲律宾近海的一个岛屿当作黄岩岛,则容易被外方当作反驳我们关于南海诸岛归属中国的证据[5]。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的康熙时期由闽浙总督觉罗满保、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奉命分别进呈的“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南洋海道图”,准确而形象地显示了“海上丝绸之路”在300年前那段真实的历史存在。以往一些研究中外海上交往史的学者,专注于典籍文献的记载,未能结合传世舆图这类既具形象性又有即时性的档案资料进行比对,实属遗憾。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的大量舆图档案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我们期待着更多的发掘与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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