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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时期的一桩公案:章太炎与端方的借贷事件
来源:《辛亥革命与杭州——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论文集》  作者:沈寂  日期:2021-10-12

章太炎是清末著名的革命学者,《民报》主编,激烈的反满论者。端方则是个首鼠两端“温和”的排汉满州贵族。章、端二人,是截然对立的两极,经过剧烈的时代震荡(指徐锡麟刺恩铭事件),绕过一百八十度的弧线,致使双方能有借贷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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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太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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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方  

1907 年7 月6 日(阴历五月二十六日),光复会领袖徐锡麟统帅由陈伯平、马宗汉等三人所组成的光复军,在安庆演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枪杀皖抚恩铭的独幕剧。消息传出,犹如晴天霹雳,在北京草木皆兵,清廷“决定暂停引见,钦差大臣在内阁验放”。像这样停止引见,只有在皇上冲龄践祚之时,以及庚子之役、两宫未回銮之时才有过。“项城自闻皖抚事,几为之悸,于是而病,廿九具折请病,上赏假一月。”特别是在徐锡麟的供词中说及“本拟再杀铁良、端方”等人。被点名的则更是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

 

暗杀政府大吏,是当时的革命时尚,非徐锡麟始,其震动之所以空前的大,是因徐锡麟本系革命党首领,却捐官道台,混入官场,为上司宠信,安置在重要岗位,并依为心腹,正如恩铭在临终前的遗折中所说:


 “身为党首,欲图革命,故意捐官”,“非奴才之不妨(防),抑亦人人所不料。”


徐案发生后,全国各级衙署都进行了一次清洗运动,端方在两江督署进行得最为彻底。尽管如此,大吏们仍难以自安。端方曾有一长电致铁良,大旨说:


“吾等自此以后,无安枕之一日,不如放开手脚,力图改良,以期有益于天下。”


陶成章说:


“徐锡麟起事,铁良、端方惧。铁良直接遣安徽人程家柽来东京求和党人,愿出万金以买其命。”

 

据《民报》社的一位年轻记者汪东回忆:他曾为《民报》第16号写过一篇时评,勉励革命党人要完成徐氏未竟之志。当时,实际管编发行的湖北人吴昆(坤)忽然派人对他说:


“要另写一篇。过了很久,有人告诉我:程家柽跑到北京投肃亲王善耆,把这篇原稿带去,密示铁良。铁良很怕,愿意出钱收买,于是程家柽便写信给吴,作成这个圈套,旨在诈取铁良。结果程氏得了一笔巨款。”


田桐在《辛亥闲话》中说得更详:


“光绪三十四年春间,东京同盟会本部窘甚,适程家柽自北京来,时刘霖生(揆一)为庶务,家柽告以来意……铁良之意,希望党人有二点:第一,如党人但主政治革命,抛弃种族革命,铁良不才,愿附大贤之列……第一点如不能商,尚有第二点……希望向满洲皇室进攻,不及他人,就令及于他人,满洲人之可杀者亦夥矣,何必惟铁良是较……霖生踌躇,久之不能决。外间有疑家柽行为者。太炎先生以问霖生,霖生以告。太炎先生曰:此事亦无大害,惟宜开会表之于众,不可令人怀疑。霖生依言开会,遂受之。”


冯自由对此事亦有记述:


“安徽党员程家柽受清肃王善耆、铁良运动,欲以三万金收买革命党员若干,使供清廷之用。程告刘揆一,谓不妨受金,而不为所用,革命党得此巨资,大有利于军事进行。刘以不饮盗泉拒之。”


时孙中山、黄兴亦均在南洋,“均未得报告”,因此对程家柽此举均有怀疑。直至民国元年,程“出席革命先烈追悼会,一部分党员指为变节事满,逐诸门外。赖黄君克强,及宋君(教仁)极力调解始已”。宋教仁因此写了一篇《程家柽革命大事略》,就是专门为之辩白释疑的。其云:


“吾党是时,财穷已极,《民报》至以资绌而不能印行。章炳麟益意见纷歧,以君(程家柽)至东,刘揆一协谋借《天讨》所载铁良之事,以术取铁良万金,为经营满洲及民报社之用。”


端方亦想以金钱买命,欲买通的对象竟是《民报》主编章太炎,中介人是刘光汉夫妇。

 

刘申叔时名光汉,1906 年在芜湖安徽公学及皖江中学堂教书,易名金少甫。亦因鼓吹民族革命而遭江督、皖抚注意,不得安身,遂于1907 年元旦,应东京章太炎之招,携母偕妻,并同姻弟汪公权一起至日本。时值清政府通过日本政府欲引渡革命领袖孙中山,或逐孙出境。日本政府以两面手法,一面应清廷之请,一面又通过浪人内田良平、宫崎寅藏,劝孙中山自动离境,秘密馈赠8000元作为离日的经费。在欢送孙中山离日时,又通过东京证券商人铃木久之郎公开资助孙中山1万元。孙中山仅以其中2000元留交《民报》社作为维持经费,余款均带走作从事华南武装起义的活动经费。孙离日后,《民报》社的经费奇窘,又得知孙除1万(元)之外尚取日政府8000元,于是引起同盟会总部一些人的怀疑与不满。章太炎与张继等人则大肆攻击孙中山,并要求罢免孙中山同盟会总理职务,这就是第一次“倒孙”风潮。刘光汉本与章太炎一样,是光复会会员,到东京后才参加了同盟会,这次亦积极参与“倒孙”其事,并建议改组同盟会,欲由自己来当总理,最后没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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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师培  


“端方日伺党人之隙,欲以离间之,广出财帛以买侦探。……其妻何震及汪公权日夜怂恿光汉入官场,光汉外恨党人,内惧艳妻,渐动其心。”1907 年年底,时刘光汉与何震正在东京办《天义报》和“社会主义讲习会”,鼓吹无政府主义,以抨击三民主义,继续从思想理论上分裂同盟会和攻击孙中山。章太炎自己也倾向无政府主义,为了研讨方便,则搬至《天义报》社与刘光汉同寓。刘氏夫妇遂劝诱章太炎入彀。

 

章太炎自与孙中山产生裂痕之后,亦对孙中山所倾慕的法国与美国表示怀疑,认为其“政治以贿赂成”,“人亦以苞苴致显贵”,以致对中国革命后欲仿效创立的共和国产生怀疑。对于“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的民主运动已不满足,遂追求更高的理想——无政府主义,并将其推至极端:无聚落、无人类、无众生、无世界。由怀疑主义走向虚无主义,最后自然是遁入空门。是年,他在寄赠苏曼殊的照片上,就题写了:


“余自三十岁后,便怀出世之念,宿障所缠,未得自在。既遭王贼之难,幸免横夭,复为人事牵引,浊世昌披,人怀㥒恨。庄生云:‘阴阳错行,天地大絯,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此之谓也。非速引去,有欧血死耳。当于戊申孟夏披剃入山。”


就是说,他在戊戌前,就有出世之念,由于“浊世昌披,人怀㥒恨”,激发了其革命之志。可是现在,人事上遇到障碍,思想上陷入困境,“非速引去,有欧血死耳”,出家以求其免。章此时不仅想出家为僧,还要去西天取经。

 

章太炎想去印度之念,萌于同年春苏曼殊翻译《梵文典》和“亚洲和亲会”的筹建。苏曼殊是方外之人,时与陈仲甫为交流中印文化,以英文本《梵文典》译成中文。章太炎为之撰《梵文典序》中说:


“吾土所译,烛僧佉有《金七十论》,鞞世师有《十句义》耳。前者诸师有《优陀尼沙陀》,后此商羯逻有《吠檀多》哲学,皆阙不传。大乘孤行,无外道与之校,则辩论废而义洁微。”


“今拟往印度为僧,兼求中土未译之经。”与此同时,张继、刘光汉等奔波筹组的“亚洲和亲会”,即是以中印两国流亡在日本的爱国志士为基础,属亚洲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反帝统一战线。章太炎为此起草了约章,规定“亚洲诸国、若一国有革命事,余国同会者,应互相协助,不论直接间接,总以功能所及为限。”章太炎事后说:


 “梵土旧多同志,自在江户已有西游之约。”


上述种种,都是促使章太炎要出家的原因。但根本原因,还是“见同盟会渐趋腐败,愤欲为僧”。

 

由东土到中土,需具备一笔可观的旅资。章太炎本想向张之洞借,自以为与张有交情,且张对“革命党素无恶感”,定能帮他借贷旅资。据何震说,就在是年八月,章已通过驻长崎领事、张之洞之婿卞綍昌进行联系了。此时章正寓刘宅,联系的信为刘光汉所见。刘光汉与何震才乘机而入。苍蝇所叮为有缝的鸡蛋。因何震与卞綍昌是亲戚,何震的哥哥何誉与卞綍昌又“亲善”,愿意居中联络。11 月何震先返沪,执行此任务,顺道过长崎先找卞綍昌。实际上此时卞綍昌已卸任回国。何函告章说,卞没有把章太炎的信转致张之洞,而是转告了端方,并说端方很敬重、同情章,愿资助十万金或五万金以成全章出家之志。何震就此移花接木。刘光汉此时由东京到达上海上书端方,“大恨往日革命之非”,并献“弭乱之策”。又特附一禀,专论章太炎,介绍章的学问、经历、地位和影响,以示此人大有可用之处,“助以薄款,按月支给”是值得的。所谓“按月支给”,即章太炎去印度后,按月向领事馆支取。但章太炎对这种付款方法有异议,1908 年1月30日,给刘光汉、何震复信说:


“领事按月支款之说,万难允从。一,若按年分摊,则一岁不过千余元,或仅数百,必不敷用。二,若摊年过久,章甫(即指端方)去江宁后,事即中寢。三,领事为政府所派,非两江私派,若果迁延抵赖,亦无如何,以留学官费证之可见。要之,不以意气相助,尽力磋磨,亦无益也。弟若转圜,当要以先付三分之二,不则二分之取一。如或未能,当面回复。”


端方对此则以不赴印度,而在国内鼓山(福建岛)或普陀等处出家为条件。由刘光汉、何震返东京后将此意见面告章太炎。章太炎“遂决意不受”。在何震、刘光汉回国联系期间,章太炎先后给他俩写过5封信,这就成了落入他人手中的重要凭证。

 

刘光汉、何震再返日本,章太炎并不知他俩已投敌变节,只认为是与他合伙以术向清吏谋索巨款,友好如常。未几,因一偶然小事,使刘、章交恶。问题仍出在何震身上。“何(震)、汪(公权)不独从此入于侦探一流,且形同夫妇,宣言公夫公妻不讳。”章太炎时寓刘宅,当然亦看出其中奥秘,由于视刘为莫逆,即将此隐私告诉了刘。孰料何震有河东狮吼之威,刘光汉天性惧内。章于是遭到刘宅合第反对。刘光汉的母亲“大骂章造谣,离间人家骨肉”。汪公权更是“满脸凶气,眼睛里都是红丝,跳进跳出,嚷着‘我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章太炎只好搬回民报社。即使如此,章仍以为刘光汉“年少气盛,喜受浸润之潛”,依然央人出面调停。直至何震、汪公权、刘光汉等在上海《神州日报》(1908.5.24)伪造《炳麟启事》,启事云:


“世风卑靡,营利竞巧,立宪革命,两难成就,遗弃世事,不撄尘网,固夙志所存也……嗣后闭门却扫,研精释典,不日即延高僧剃度,超出凡尘……”


汪公权还潜入民报社,制造毒茶案件;章太炎的印章被窃;散发匿名揭帖;伪造太炎给云贵总督锡良的电报等一连串诱逼太炎就范的事件。致使太炎不得不在《民报》第二十一期上专门刊载了一则《特别广告》,声明以前出现的启事等事,都属冒名伪造。章太炎与端方的关系由此结束。但章与刘虽然交恶,彼此关系并未断绝;本案到此亦并未了结,随着章太炎与孙、黄关系的继续恶化,案情亦在继续发展。

作者系安徽大学历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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