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嚴杰交遊考略 井 超 [摘要] 阮元、嚴杰,年紀相仿,有師弟之誼,交往三四十年。嚴杰精於校勘,久在阮元幕中,參與《經籍籑詁》纂修及補遺;參與校勘《十三經注疏》,撰《春秋左傳注疏校勘記》《孝經注疏校勘記》,并輔助段玉裁案斷是非,擔任《十三經注疏校勘記》校補調整工作;襄助阮元搜訪《四庫》未收書;參與輯刻《清經解》,任校勘之職,并編次《經義叢鈔》。嚴杰編校之才,在阮元幕中得到充分施展。 [關鍵詞] 阮元 嚴杰 經籍籑詁 十三經注疏校勘記 清經解 阮元(1764—1849),歷官三朝,一代文宗。劉壽曾《漚宦夜集記》曰:“學術之興也,有倡導之者,必有左右翼贊之者,乃能師師相傳,庚續於無窮,而不爲異説讆言所奪。文達早膺通顯,年又老壽,爲魁碩所歸仰,其學蓋衣被天下矣。”[1]作爲督撫大員,阮元幕府人才雲集。據尚小明《清代重要學人幕府表》及林存陽《乾嘉四大幕府幕主簡表》《乾嘉四大幕府幕客簡表》等記載,[2]阮元幕賓有段玉裁、孫星衍、淩廷堪、焦循、顧廣圻等一百二十餘人。阮元組織幕賓,從事文化活動,編著《經籍籑詁》《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十三經經郛》《清經解》《廣東通志》《疇人傳》《山左金石志》《兩浙金石志》《兩浙輶軒録》《淮海英靈集》等,澤被後世。 嚴杰(1764—1843),字厚民,號鷗盟,浙江餘杭人,寓居錢塘。邃學能文,熟於經疏,通曉經術,鑽研傳注,得漢唐經師家法,撰作詞章,樸古奧衍。久試不售,以監生終。嚴氏自著之書有《蜀石經殘本毛詩考證》《小爾雅疏證》等。晚年與東軒詩社諸人往來唱和,有少量詩文傳世。 嘉慶元年(1796),嚴杰考卷得浙江學政阮元嘆賞,蒙其親往尋訪,遂與之訂交。此後,嚴杰長期追隨阮元,讀書於詁經精舍、文選樓等,久在其幕中。嚴杰精於校勘,阮元有詩贊曰:“嚴子精校讐,館我日最長。校經校《文選》,十目始一行。”[3]嚴杰作爲阮元得力之人,在其幕中做出過重要貢獻。特别是《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及《清經解》兩部大書,嚴杰校勘編輯之功不可磨滅。阮元一代巨擘,交遊廣泛,幕僚衆多。嚴杰依附阮元,雖有成績,然行歷湮滅,罕爲人知。二人交往密切,但鮮有人關注。因此,我們有必要對阮元、嚴杰的交遊情況進行研究。 一 阮元與嚴杰相識於科場。(民國)《杭州府志》録有諸可寶爲嚴杰所作傳記,其文曰: 歲科連試既終,不售,乃以監生應省試,亦無有能識拔之者。會阮元督浙學,録科舉日,得杰卷,大驚異,試事畢,屏騶從訪之,黎明排闥直入,蓋慮不獲見也。[4] 乾隆六十年(1795)十一月,阮元至杭州接任浙江學政,嘉慶元年三月二十日,“回省,試杭州府”,[5]則阮元閲得嚴杰卷,當在嘉慶元年。二人訂交,始於是年。 嘉慶二年正月二十二日,阮元組織學者,修纂《經籍籑詁》,首先“分籍纂訓”,嚴氏分纂《家語》王肅注。《阮元年譜》曰:“(嘉慶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始修《經籍籑詁》。先是,歲試畢,先生移檄杭嘉湖道,選兩浙經古之士,分修《經籍籑詁》。至是,集諸生於崇文書院,分俸與之。是日,至者共二十餘人。”[6]阮元初次召集二十餘人參與編纂《經籍籑詁》,據《經籍籑詁姓氏》所示,總共三十三人參與《經籍籑詁》分纂工作,説明後來又有人加入。嚴杰負責之書僅有一種,疑其後來加入。 嘉慶三年,《經籍籑詁》分纂工作完成後,又進行“依韻歸字”工作。臧庸《經籍籑詁後序》曰:“期年,分籑成,更選其尤者十人,每二人彙編一聲。”[7]嚴杰編韻“入聲九屑”以上。對於嚴杰在《經籍籑詁》編撰工作中的表現,主持校訂者臧庸曾有專門評價,其《經籍籑詁後序》曰:“同籑諸君往復辨難,國子監生嚴杰、仁和附生趙坦,頗不以鏞堂爲悠謬,其所編書亦精審不苟,皆學行交篤士也。”[8]臧庸專門稱揚嚴杰分纂工作精審。 嘉慶三年末,阮元任滿入京,先後署理禮部、兵部、户部,充經筵講官、會試副總裁,管理國子監算學等。至次年十月初三,奉旨署理浙江巡撫事務,十一月十五到任。十二月,臧庸於廣東刻成《經籍籑詁》。嘉慶五年春夏間,阮元又組織人對此書進行補遺。阮元《經籍籑詁凡例》曰: 此書采輯雜出衆手,傳寫亦已數過,譌舛之處,或亦不免。凡取用者,宜檢查原書,以期確實。至於遺漏,諒亦不少。現在杭州節署延友搜查,續爲《補遺》若干卷,刊刻嗣出,以裨學者。[9] 鑒於《經籍籑詁》初刻本存在的問題,阮元延請臧庸主持《經籍籑詁》補遺工作。嘉慶五年五月,臧庸辭歸,補遺工作又由徐鯤主事。[10]補遺所做工作,據《經籍籑詁補遺凡例》,一是依舊例采書,補纂者以之核驗《經籍籑詁》,增入失采條目。二是增補《經籍籑詁》未收之許氏《説文》,孔氏《易疏》《書疏》《詩疏》《左傳疏》《禮記疏》,賈氏《周禮疏》《儀禮疏》,等等,依然先分籍纂訓,後依韻歸字。嚴杰又參與了《經籍籑詁》補遺工作,負責《周禮鄭注》《周禮疏》《禮記鄭注》《禮記疏》的補纂,半爲核驗,半爲增收。嘉慶六年四月,《經籍籑詁補遺》撰成。 值得一提的是,嘉慶五年,阮元於杭州立詁經精舍,嚴杰成爲舍中上舍生。[11]精舍設立之初,嚴杰與陸堯春、周中孚議立鄭玄祠,請於孫星衍。孫星衍許之,并以爲當并祀許慎,又請於阮元。阮元許之,遂擇吉日,於五月二十六日,奉許氏、鄭氏木主於詁經精舍中。嘉慶七年二月,阮元刻《詁經精舍文集》,收録嚴杰《六朝經術流派論》《重橅天一閣北宋石鼓文考》《宋高宗御書石經考》《擬南宋姜夔傳》《易消息解》等文章。 二 嘉慶五年,阮元著手校勘《十三經注疏》。阮元校經,先授經分校,再定其是非。分校之人及所校經書爲:李鋭《周易注疏》《春秋穀梁傳注疏》《孟子注疏》,徐養原《尚書注疏》《儀禮注疏》,顧廣圻《毛詩注疏》,臧庸《周禮注疏》《春秋公羊傳注疏》《爾雅注疏》,洪震煊《禮記注疏》,嚴杰《春秋左傳注疏》《孝經注疏》,孙同元《論語注疏》。分校之人,多者校經三種,少者僅校一種。定是非之人,則爲阮元、段玉裁。另,何元錫亦參與到《十三經注疏》校勘工作中,至少負責臨段玉裁所校葉本,以爲校勘《釋文》的依據。[12]九人之於阮元,段玉裁、顧廣圻爲朋輩,臧庸、李鋭、何元錫爲幕僚,嚴杰及徐養原、洪震煊、孫同元爲詁經精舍學生。 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與《經籍籑詁》一樣,亦是陸續召集人從事其事。嚴杰及洪震煊、孫同元於詁經精舍纂《經籍籑詁補遺》,三人皆又參與《十三經注疏》校勘工作。嚴杰負責補纂之書較少,又未參與分韻工作,根據《經籍籑詁》撰作情況看,分韻工作至少需三個月,而《經籍籑詁》在嘉慶六年四月成書,嚴杰可能在嘉慶六年年初即開始校經。 嘉慶八年冬至日,段玉裁撰《春秋左傳校勘記目録序》。嚴氏在此前,已完成《春秋左傳注疏》校勘工作。段玉裁《序》曰: 錢塘嚴生杰,博聞强識,因授以慶元所刻淳化本,并陳氏《考證》,及《唐石經》以下各本,及《釋文》各本,令其精詳捃摭。觀其所聚,而於是非難定者,則予以暇日折其衷焉。[13] 據此,嚴杰所撰《春秋左傳注疏校勘記》,所校文字異同之是非難定者,段玉裁折其衷。[14]《孝經注疏校勘記》一書,因無文獻依據,不知具體何時成書。 除了負責校勘两部經書以外,嚴杰還輔助段玉裁總校《十三經注疏》。方東樹曾在阮刻《十三經注疏校勘記》上臨盧文弨《十三經注疏》校語,其於阮《序》“臣定其是非”句批記曰: 阮《序》“臣復定其是非”,按嚴云,“臣復定其是非”,此語專爲段氏駁《詩經》而設,因以施於群序云爾。按《校刊記》成,芸臺寄與段懋堂復校,段見顧所校《詩經》引用段説未著其名,怒之,於顧所訂,肆行駁斥,隨即寄粤付凌姓司刻事者開雕,而阮與顧皆不知也。故今《詩經》獨不成體。此事當時無人知者,後世無論矣。乙酉八月,嚴厚民杰見告,蓋以後諸經乃嚴親齎至蘇共段同校者也。[15] 鑒於段玉裁肆意駁斥顧廣圻所校《毛詩注疏》,故阮元使嚴杰至蘇州與段玉裁同校他書。 嚴杰還對《十三經注疏校勘記》部分初稿作了校補調整工作。中國國家圖書館近年入藏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記》部分稿本與全部謄清本,根據其中標記,嘉慶九年仲春三日,嚴杰校補完成《周易注疏校勘記》。劉玉才對這批稿本進行過深入研究。他對《周易注疏校勘記》稿本、謄清本筆跡、署名、文字等方面進行比對,清理出從稿本到刻本的基本脈絡: 一、分任者李鋭完成初稿并作自我修訂;二、嚴杰校補調整;三、阮元批校;四、謄清成稿;五、孫同元復核,并有少量增補;六、嚴杰校定(或如方東樹言,與段玉裁同校);七、刊刻成書(刊本校樣仍有少量增補)。 現存《周易注疏校勘記》七卷稿本,在李鋭原稿之外,以嚴杰校補的文字最多。如第一卷共有校勘記二百七十六條,其中新增和訂補的就有四十七條,而且基本出自嚴杰之手。嚴杰的校補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通過新增條目和訂補校記文字,補入李鼎祚《周易集解》異文以及清儒盧文弨、浦鏜等人的校勘成果。二是李鋭原稿止校文字異同,甚少論斷,嚴杰校補則對諸本異文間下按語、斷語。[16] 這直接證明,嚴杰在李鋭校對文字異同後,又做了大量增補與訂是非的工作。我們查檢《十三經注疏校勘記》,除上已述及的《周易注疏校勘記》外,《尚書注疏校勘記》《毛詩注疏校勘記》《儀禮注疏校勘記》《禮記注疏校勘記》《春秋公羊傳注疏校勘記》《春秋穀梁傳注疏校勘記》《爾雅注疏校勘記》等皆有嚴杰校語。可見嚴杰在阮元主持的《十三經注疏》校勘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尚未纂刊完成,嘉慶十年閏六月十五,阮元之父阮承信在杭州去世,七月初三,阮元由杭州起程回揚州。阮元丁憂回揚州,嚴杰是否隨行,無明文記載。阮亨《瀛舟筆談》曰:“仁和嚴厚民上舍杰,深于經史,精于校勘,在節署及文選樓讀書數年,篤實稽古者也。”[17]可知嚴氏又追隨阮元至揚州。嘉慶十一年十月,阮元纂刊《十三經注疏校勘記》成。此時,嚴杰在揚州。[18] 除了參與編纂《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外,嘉慶七年夏,嚴杰受阮元之命,修訂陳韶所録《天台山方外志》。阮元《重訂天台山方外志要序》曰: 今夏,山中各寺僧以松江陳通判韶所録《方外志》求序於余。台山之有專志,始於元之無名氏,其書世已罕覯,《方外志》則明高明寺僧無盡所撰也。錢希言嘗稱其學識高出道流,所撰山志甚有禪藻云。初,乾隆丁亥,僧化霖請於齊息園先生,删益無盡書爲四册,刻板行於世,然體例既不協一,繁蕪猥雜,疑其爲未定之稿。今通判取而訂之,其用心勤矣。元又命錢塘嚴生杰修訂之,嚴生云:“録藝文過繁,山水、寺觀反如附録。宜倣宋范氏成大《吴郡志》例,分隸各門,以合比事屬詞之義。”從之。[19] 嚴杰以爲,原志書繁簡失當,故仿范成大《吴郡志》例,分隸各門,予以編訂。 嚴杰還曾爲阮元尋訪《四庫》未收書。嘉慶十一年至十二年間,阮元校寫《四庫》未收書六十種,每書皆撰提要一篇,後進呈御覽。嘉慶十三、十四年,又寫進四十種。阮亨《瀛舟筆談》曰: 兄官學政、巡撫時,留意于東南秘書,或借自江南舊家,或購之蘇州番舶,或得之書坊,或鈔自友人,凡宋元以前爲《四庫》所未收、《存目》所未載者,不下百種。爲兄訪求購借者,浙之鮑以文廷博、何夢華元錫、嚴厚民杰之力爲多。丙寅、丁卯間,兄奉諱家居,次第校寫,共得六十種,每種皆仿《四庫》書式,加以提要一篇。丁卯冬,服闋入覲,進呈乙覽,蒙賜披閲,獎賞有加。戊辰、己巳,復撫浙,續寫四十種進呈,亦各爲提要一篇。[20] 阮亨記録了阮元前兩次進呈《四庫》未收書的情況,并特意表彰鮑廷博、何元錫、嚴杰搜訪圖書之功。[21]阮元《四庫未收書提要》共收録一百七十三篇提要,而嚴杰藏《揅經室外集》抄本,另有二十一篇提要,值得重視。[22] 三 嘉慶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阮元抵杭州,復任浙江巡撫。嘉慶十四年九月,阮元受劉鳳誥舞弊案牽連,被革職,旋被恩賞給編修,在文穎館行走。 嚴杰從嘉慶十六年起,先後教育阮元女兒阮安、女婿張熙讀書。 嘉慶十六、十七年,嚴杰從阮元在京師,教阮元之女阮安讀書。[23]阮元《女壻張熙女安合葬墓碣》曰:“余之女子子安,孔夫人所生。余得一古鏡,有‘孔静’二字,遂字之曰‘孔静’。幼明敏,未嘗習鍼黹,師錢塘嚴厚民讀書,師奉新劉蒙谷學畫,其詩受教於父母者爲多,頗能析理摹景。”[24]阮安乃孔璐華所生,生於嘉慶七年七月,嘉慶十五年,隨母親等至京城,是年十歲。 嘉慶十九年至二十四年,嚴杰館於江都張氏,教阮元之婿張熙。阮元《女壻張熙女安合葬墓碣》曰:“(阮安)年十三,許聘江都張熙。熙字子興,又字定江,翰林給事中馨之曾孫,賜三品銜鈞之子。于是厚民又館于張氏,與武康徐雪廬迭教熙。”[25] 嘉慶二十五年春,嚴氏攜張熙至廣東阮元督署。阮元《女壻張熙女安合葬墓碣》曰:“嘉慶二十五年春,熙年十八,其父命隨其師嚴來粵東,贅余署中,且讀書,受余教。”[26]道光元年正月,阮元女婿、嚴杰弟子張熙去世,阮安憂思成疾,不久隨之去世。遭此變故,嚴杰於次年返歸杭州,閑居三年。 道光四年夏,《兩浙金石志》刻成於粵。阮元督學浙江時,嚴杰曾得《唐孫夫人墓志》,拓之,持以獻阮元,後被《兩浙金石志》收録。阮元《兩浙金石志序》云:“及于金石刻,搜訪摹榻,頗窮幽遠,又勒成《兩浙金石志》一書。爾時助余搜訪考證者,則有趙晉齋魏、何夢華元錫諸君子。許周生兵部宗彦,亦多考訂增益。”[27]阮元此序,未提及嚴杰名姓。然其《定香亭筆談》記曰: 予徵收富陽縣古刻,百無一存。錢唐嚴厚民杰新得《唐孫夫人墓志》,持以示予,云頃歲親見富陽人掊土得之,知爲古墓,手拓四五本,仍令掩埋原處。文云:“夫人,吴大皇帝十九代孫孫德之女也。笄年歸於陸氏,以大中四年遇疾,即是歲仲夏月三日而終,於其年季秋月末旬八日安厝富陽縣西廿里上黄山墓。”云云。其後空處别題“唐大中四年九月廿八日記”,字體較大,此例他碑未見,亦博古者所宜知也。[28] 此爲嚴杰助阮元收集兩浙金石之證。 道光四年十二月,阮元於粵建成學海堂。次年夏,阮元召嚴杰入粵。同年八月,阮元輯刻《清經解》,嚴杰任編輯。《清經解總目》後附有嚴杰識語,其文曰: 今雲貴總督宫保阮師,素以經術提唱後學,嘉慶二十二年奉命總督兩廣,數載之間,百廢具舉,於粵秀山麓建學海堂,爲課士之所,取國朝以來解經各書,發凡起例,酌定去取,命杰編輯爲《皇清經解》。是編以人之先後爲次序,不以書爲次序,凡見於雜家、小説家及文集中者,亦挨次編録,計一千四百卷。[29] 阮元提倡古學,尤重經學,先後主持纂刊《經籍籑詁》《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十三經經郛》《十三經注疏》(附《校勘記》)《清經解》,从字詞訓詁、經典校刻、彙編隋唐以前經説、叢集清人經解等層面,清理經學文獻,形成體系。《清經解》之編纂,是其中重要一環,編輯之人選,自當慎之又慎。前人對阮元選擇嚴杰爲編輯,頗有微詞。虞萬里《正續清經解編纂考》一文,專言此事,以爲“嚴以校勘精審爲阮所器,且兼有學生、門客之誼,故委以重任”。[30]道光五年,阮元題嚴杰手持之《書福樓勘書圖》,其文曰: 厚民湛深經籍,校勘精詳,因昔人云“書不飽蠹魚,不經俗子誤改,書之福也”,因以名樓。 古書有古義,後人每未詳。俗子作聰明,何妄下雌黄。少見多所怪,以不狂爲狂。石經在開成,據宋已改唐。(今石經“願車馬衣輕裘”“輕”字等處皆後人妄添,幸碑跡可見。)孰知據明監,更改金陀坊。(大人自注:乾隆間,奉敕摹刻岳板《五經》,甚盛典也。余校石經時,見其誤字反與明監本同,大疑之,及訪之,始知原摹不誤,後爲武英殿校刻之人所倒改也。)嚴子精校讐,館我日最長。校經校《文選》,十目始一行。(大人自注:世人每矜一目十行之才,余哂之。夫必十目一行,始是真能讀書也。)人有讀書福,書福人亦康。書樓畫爲册,樹石雜縹緗。北齊勘書圖,今復見錢塘。厚民比古人,遵明其可方。(勘書圖始于北齊。遵明謂齊儒徐遵明。)[31] 阮元在詩中對嚴杰稱讚有加,稱其深通經籍,校勘精詳,校書十目一行,真能讀書。詩末,阮元將《書福樓勘書圖》比之北齊勘書圖,將嚴杰與齊之徐遵明相比擬,足見他對嚴杰的愛重。 道光六年,阮元調任雲貴總督。此時《清經解》已編成一千卷,嚴杰留粵,繼續編輯。[32]道光九年十二月,刻成《清經解》一千四百卷。其中,第一千三百七十一至一千四百卷,爲嚴杰所補編《經義叢鈔》,收録作品或多至十卷,或僅爲單篇文章,以補所未備。[33] 嚴杰於所編之《清經解》中,間附識語,如《清經解總目》後、顧炎武《左傳杜解補正》卷末、吴廷華《儀禮章句》卷末、杭世駿《質疑》卷末、段玉裁《毛詩故訓傳》卷末、段玉裁《説文解字注》卷一後、阮元《曾子注釋》卷末、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記》卷一後,阮元《考工記車制圖解》卷末、阮元《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卷末、阮元《揅經室集》卷末。这些識語,或説明收書意圖及去取情況,或品評所收書的價值,或介紹作者未被收録的經部其他著述,或介紹作者所著其他部類重要著述,有一定價值。 道光九年編成《清經解》後,嚴杰隨即從粵歸,冬至前二日抵杭州。[34]自此至道光二十三年嚴杰去世,筆者未見阮元與嚴杰交遊資料。嚴杰去世六年以後,阮元亦謝世。 結語:自嘉慶元年嚴杰結識阮元,直至道光九年《清經解》編成,三十四年間,嚴杰久在阮元幕中。嚴氏參與《經籍籑詁》纂修及補遺;參與校勘《十三經注疏》,撰《春秋左傳注疏校勘記》《孝經注疏校勘記》,并輔助段玉裁案斷是非,任《十三經注疏校勘記》校補調整工作;襄助阮元搜訪《四庫》未收書;參與輯刻《清經解》,任校勘之職,并編次《經義叢鈔》。嚴杰校勘之才,在阮元幕中得到充分施展。阮元作爲封疆大吏,輾轉山東、浙江、河南、江西、湖廣、兩廣、雲貴等地,嚴杰隨其奔走於浙江、江蘇、北京、廣東間,結識丁杰、段玉裁、孫星衍、淩廷堪、焦循、顧廣圻、臧庸、李鋭、周中孚、汪遠孫等一大批學者,在相互問難砥礪中,其學問亦得精進。阮元與嚴杰師弟二人的交遊,可視作阮元幕府中幕主與幕賓交遊的縮影。阮元發掘、培養、使用人才之能,可得管窺。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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