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俞栋 胡雪岩(1823—1885),字雪岩,以字行,安徽徽州绩溪人,曾官居二品,近代著名红顶商人、政治家、徽商代表人物,有“江南药王”之美誉,鲁迅先生称其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位商人”。 胡雪岩虽不是科举考试出身的文人却喜好翰墨,尤其对于书法爱好之笃、临池之勤、钻研之深,在同时代人中也是遥遥领先,其书法造诣足以使其名列清代书家之林。至于其为何喜欢书法,还有一则故事。早年他在火腿行当学徒时,因款项往来需要与钱庄打交道。时间一长,他发现开钱庄更赚钱,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先去钱庄“偷拳”。通过观察,他得知当钱庄学徒不仅要算盘打得快,而且还要字写得端正漂亮,于是每日苦练算盘和书法,很快就掌握了这两项技能。之后,在与钱庄掌柜核对账目时,他故意不用算盘,全靠心算报账,且拿出的账本字迹娟秀,一清二楚,从而引起了钱庄掌柜的注意,终于如愿以偿进入钱庄,迎来了人生事业的转折。更不曾想,就是这段“求职”准备,也使他一生倾悦书法,进而成就了其书法艺术。 胡庆余堂内的“真不二价”匾 从胡雪岩的传世作品来看,他在楷书、隶书等正书上下的功夫颇多,成就也更高。在笔者看来,这无疑与其职业密切相关。如果说,读书人将馆阁体作为科举考试的敲门砖,那么无论是商行还是钱庄的生意人,其日常记账、开票、出具保函等则都要求字体工整、易识美观,切忌潦草,所以胡雪岩在书法学习中对楷书的重视和独钟就理所当然、不足为奇了。除汲取欧阳询等经典唐楷之精髓外,清代后期碑学的兴起,又将他的兴趣和审美进一步引向魏碑,几经淬炼,使其楷书形成了“唐楷+魏碑”的面貌:运笔一丝不苟,结体正气凛然,转折棱角分明,墨色厚重沉郁,既不失庙堂正格、君子气度,又颇具乡之野逸、凡夫趣味。后期,他又在楷书中掺入稍许行书笔意,使笔画于凝重之间显流美,结构于严谨之中见灵气。如他亲笔题写的“戒欺”匾额就是一件经典的楷书佳作,以楷为基,略带行意,笔画雄浑,中宫收紧,骨力内蕴而不失遒媚,不经意间流露出书者为人行事颇为强势的性格。 如果说,楷书还不足以使胡雪岩的书法在同时代的书家中占据高点,那么隶书则无疑为其跻身清代书法名家之列奠定了基础。身处咸、同碑学大播之际,胡雪岩对书法的认识、理解与所下的工夫并不逊色于纯粹书家,其隶书主要取法《曹全碑》。虽然,当时人们已经认识到汉隶的重要性,可惜苦于没有好的临习范本,而《曹全碑》字画清晰,宛如新刻一般,且工整开张、遒劲灵动,圆润流畅、清秀文雅,提按明确、干净利落,平稳严谨、法度森严,在统一中充满着变化,于变化中又有着统一,故被称为“隶楷”,得到了众多学者书家的倾慕,成为隶书学习中绕不开的经典范本。对于《曹全碑》,胡雪岩也情有独钟,心慕手追,反复临习,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隶书风格与样式:字法严谨,无一不从汉碑中来;隶法古质纯正,无多余篆隶杂糅之处;波挑自然,无刻意造作炫技之处;结体明朗舒展,充分发挥了《曹全碑》飞舞的风姿;书风典雅平和,书卷气浓厚;形制以楹联为主,将楹联因字数少、字体大而强调单字表现力的要求,以及篆、隶书体字态字势丰富多变的特征表现得极为充分。更高人一筹的是,胡雪岩的隶书取法并没有局限于《曹全碑》一种,而是广泛涉猎,甚至对唐人、明人、时人(邓石如、伊秉绶)的隶书在字法、笔法上之可取处也皆有采撷,展示了他在长期经商过程中养成的“货比三家、但求质地”的精明与开拓精神。 与今日书家最大的不同是,胡雪岩这代人从不将书法当作艺术创作,平日里无论是题词题签、札记摘录,还是函札往来、撰文赋诗,一年四季,无有一日不挥毫,其中信札又是最能反映书写者个人性灵且最为自由和自然的样式。故作为书法借以流传的许多法帖中,信札占据着相当高的比例,如现今能看到的“二王”墨迹摹本或刻帖拓本,亦以信札居多。可见,古人的信札不仅是人们交流感情、传递信息的一种实用性文学形式,而且也是书家手迹得以保存的一种重要形式。同样,胡雪岩的行书信札也极为精彩,起笔收笔,一任自然,字形多取隶书的宽扁之势,却无丝毫做作之气,字字看似不假思索,呈逸笔草草、洒脱不羁、妙趣横生之态,但通篇始终保持着宽博沉厚的风格主调。尤其是能以北碑方峻之笔,写出流美自然的行书,书风骨梗而肉润,节奏活跃而行笔清晰显明,通篇散发着雍容大气儒雅清远的韵味,向世人展示了书法的魅力所在。因此,在晚清书家群体特别是商人与金融书家中,胡雪岩是可以睥睨无伦的。(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浙江省金融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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