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 月下旬的一个午后，我和妻子在艮山门的船码头坐上小船，沿东河向南徐徐而去……两岸的秀丽景色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令人陶醉。船近菜市桥时，我饶有兴趣地和妻子说起与这条河有关的一些旧事。

我自幼住在笕桥老街上，记得在上世纪50 年代中期的时候，虽然可以沿着机场路进入城区，但如果携带的东西比较多，一般也会选择坐船进城。那一天，我第一次随父亲坐船到“城里”去，码头的位置在“笕桥湾里”，早上7 点光景出发，向西过俞章村（有时应乘客要求向东经过笕桥老街、南新桥、姚陡门、石陡门）、尧典桥、五里塘、艮山门，最后抵达终点站菜市桥河下。下午1 点前返程，每天一个航班。

如今，从地图上看，笕桥至菜市桥直线距离约10 公里，但当时由于河道蜿蜒，一路上千回百转，不知走了多少弯道，某些地段甚至还要走回头路，所以7 点出发的船总要九、十点钟才能到达菜市桥河下。当时所谓的码头其实就是个低坡，大致位置在今东青巷边的杭州老年大学附近。

船运队办公的地方位于笕桥直街56 号，就在我家（58 号）隔壁。船运队共有十五六号人，年龄最小的叫易士保，他因家庭原因，13 岁就撑船养家，今年64岁了，身体还很好。他说撑船苦是苦，但收入算高的，每月至少在70 元以上（那时一般工资不到30 元）。船运不比汽车，要在车站搭车，船过来一般打个招呼，也就搭上了，如我父亲往往就在自家后门口的河埠头上下（有重东西一般也好商量）。航船长7—8 米，宽1 米多。船体分成前后两个舱，一个摇橹的平台。船上盖有芦扉，用来遮风挡雨。摇橹的人大家叫他“阿倪伯”，很瘦，满脸络腮胡子，人好说话。咿咿呀呀地摇上一段路后，往往有人会去替他摇。由于船上装人又装货，分量重了后，半路上有些河段会搁浅，所以一般人数限在10 人之内。有时遇上特殊情况，货客递上一支烟，阿倪伯多数时候会点头答应，但不忘加上一句“等趟船搁牢，你要下水去推的哦……”

再说我头一天乘船进城那天，离岸后没几步就走上菜市桥，父亲在桥西第一家糕团店（韩大兴年糕店）里买了块条头糕给我，糕油亮亮的，上面洒有桂花，吃起来又香甜又有嚼头。父亲拉着我的手，往盐桥方向走去，沿途人挤人，一直到墙上写着很大的“酱园”处才停下，父亲见我想看热闹，吩咐我一步不得走开后，就顾自入内去了……

中午，货搬上了船，还有点时间，我们坐在船舱里。父亲指着摆在船舱里的一笼笼糕团说，这些都是韩大兴年糕店里的货，这家店蛮会做生意的，店主利用菜市桥水码头，把糕团通过船运，销到余杭、笕桥、临平一带，到年脚边，有时半船都是他家的年糕。父亲还饶有兴趣地给我讲了一个他听来的故事，他说：南宋初，一只官船晃悠悠地从苏州过来，沿东河到望仙桥附近的断河头，船舱里爬出一男一女，大家都惊呆了——两人身高足足一丈二尺！据说是两兄妹，姓唐，苏州人。宋高宗从奏章里知道有这么高的人，差人去把他俩叫来。这一路上麻烦很多，比如船舱里无法坐下，只好横躺在船上。到了断河头，要换船去位于凤山门的皇宫，结果一站起来，大家都给吓了一大跳。父亲说，老底子的菜市桥有许多故事，他都是坐在船舱里听来的。

说话间河岸边一排破烂的黄房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父亲说是座尼姑庵，当地人叫沈庵，具体就不清楚了。如今我了解到，该庵原名崇福庵，宋淳熙四年（1177）改为无碍院，后毁。明代时，当地人在该遗址处为云栖莲池大师（俗名沈袾宏）的妻子汤袾锦建孝义无碍庵，俗称沈庵。清同治年间，沈庵改为“东城讲舍”，东城讲舍曾为传承杭州历史文化作出过不少贡献。

前后两次坐船，都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尤其是后一次，在清河坊附近上岸后真是意犹未尽。我想说的是，中东河可以继续延伸，南通西湖，北接笕桥，甚至更远的地方。

摘自：艮山门外话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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