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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芝坞遇见白居易
来源:《如花在野的光阴——西湖乡土见闻录》  作者:词穷  日期:2022-07-12

文友间有时会说起青芝坞,和大家一样,我们通常也是先说玉泉。“玉泉”这一名称实在是太美了,因此天下取名玉泉的所在多得令人指不胜屈。《咸淳临安志》引白居易的《题玉泉寺》诗云:“湛湛玉泉色,悠悠浮云身。闲心对定水,清净两无尘。手把青筇杖,头戴白纶巾。兴尽下山去,知我是何人。”白居易一生曾两次生活在杭州,虽然他写过多首关于玉泉寺的诗歌,如《夜题玉泉寺》《独游玉泉寺》等,但其中《独游玉泉寺》的玉泉是在洛阳。有学者认为《题玉泉寺》这首诗写的是长安蓝田的玉泉寺。不过,无论白居易写的是不是杭州的玉泉,诗中泉色湛碧、云身缥缈的清净意境,与西湖的山水风光还是颇多吻合的。

杭州玉泉泉水清澈温润,因出水量较大,加上附近都是山麓地带,泉水较多,由山泉形成的溪流,向西流入地势较低的平原,可以灌溉很多土地,非常适于早期人类的居住。在玉泉西北部的老和山麓,即现在浙江大学玉泉校区内,曾发现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晚期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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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山遗址最早于1936年初建造杭州第一公墓时发现,当年5月31日由吴越史地研究会和西湖博物馆做了一天的试掘,参加发掘工作的施昕更受此启发,在他的家乡发现了改写中国文明史的良渚文化遗址。

而又名青枝坞的青芝坞,则与玉泉、灵峰相邻。据《淳祐临安志》载,青枝坞在九里松石板巷,玉泉山后。宋代青芝坞的石板巷有大、小石板巷之别。大石板巷在青芝坞南面,自九里松过玉泉到达青芝坞;小石板巷在青芝坞东,由东山弄人青芝坞。当时宋室南渡,驻跸临安,文武百官、三军将士、僧道商旅、天下士子,云集杭城。城外的西湖,四时游玩之外,环湖人烟稠密,市廛林立,街巷纵横少有空隙之地。青芝坞就有大、小石板巷,附近还有东山弄、唐家弄和马家弄等街巷,可以想象当年这一带的繁华程度与今或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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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芝坞

南宋之后,杭州不再是首都,繁华一时已成明日黄花,后人对此总是不胜感慨。晚清钱塘诗人蒋坦《咏青芝坞》诗云:“古柳林边折柳枝,青芝坞口种青芝。溪声淘尽千年事,输与白鸥明月知。”古柳林也是宋代西湖边的一个名胜地,在钱塘门外昭庆寺东侧。当时古柳林边有酒库、羊坊和瓦子。瓦子又称“瓦肆”“瓦舍”,是城市里的表演场所,有极其丰富的曲艺说唱杂技等内容,有的瓦子甚至不分昼夜地演出。吴自牧《梦粱录》里说当时杭城内外有十七处瓦子,青芝坞附近灵隐天竺路行春桥侧就有行春瓦子。宋亡之后,不管是古柳林还是青芝坞,繁华都已不再,因此诗人有“溪声淘尽千年事,输与白鸥明月知”的感叹。

青芝坞还是一个古村落,南宋时也称为青芝村,南宋释永颐就有《过青芝村观晚梅》诗:“梅花树下春风静,苔荒荠老围春井。山翁汲泉来点茶,触残花下玲珑影。”青芝村就位于西湖赏梅胜地灵峰的入口,诗人经此前往观赏晚开的梅花。春风习习,梅树下有一个长满了青苔和荠菜的古井,青芝村的老翁汲了满满一壶泉水,烧开后忙着点茶招待诗人。诗中所描写的青芝坞春景非常静谧,却又洋溢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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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芝坞茶园

明代田汝成在其编撰的《西湖游览志》中认为,青芝坞有五色土,并杂有银星。晚明曹学佺则说这里曾产青芝,因此得名青芝坞。清许承祖有《青芝坞》一诗,更是把青芝坞描写得如同仙境一般,诗云:“坞口春藏石室扃,灵根瑶草蕴仙灵。衔来白鹿临阶堕,分得齐峰数点青。”不过青芝坞确实有些灵气,坞内曾有慈圣院,吴越王钱氏于后汉乾祐初年所建,旧名慈云。治平二年改为慈圣院。寺院中有吕公池,宋乾道间,僧能会取池水施以咒语,用以治病,患者马上就痊愈了。因此称为圣水池,据传池水大旱不涸。

青芝坞前面乃水荡平原,是玉泉和灵峰等处山泉溪水流经之地,称为鲍家田,据传乃吴越国相鲍庆臣的封地,因而得名。鲍庆臣是唐末五代余姚人,早年为浙东观察使刘汉宏部队的牙将,后归吴越钱王,以战功升至保大、保顺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兼侍中,成为吴越国的宰相。不过这个鲍相国到底留下什么功业,史书记载很少。南宋末年董嗣杲有《鲍家田》诗云:“衡转东山忆故钱,钱家曾赐鲍家田。地名有自谁能考,相业无闻姓却传。种藕户繁招宿鹭,寻花人倦信啼鹃。玉泉流荫分西去,并入官塘漾野船。”当时鲍家田多种白莲,因为种白莲的利润远远高于水稻的收获,所以有“种藕户繁招宿鹭”的景象。《咸淳临安志》引北宋吴廉静《鲍家田》诗,所描绘的则是不一样的江南水乡图画:“摇旆家家酒,扶犁处处村。草深迷井口,槿密拥篱根。绿水明秧本,青山湿烧痕。多应忌蚕事,畏客掩柴门。”

诗中描写的景象应该是暮春初夏的农忙时节,村口酒旗飘播,农人扶犁春耕。井边春草蔓延,密栽的木槿围成农家的篱院,绿水青山映得秧苗更加葱绿油亮。养蚕的人家唯恐有客串门,影响蚕宝宝生长,故紧紧关上了院子的柴门。其意境与南宋诗人翁卷所写的《乡村四月》非常接近:“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多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近人徐映璞在1953年重阳节前四天,曾经过青芝坞游览灵峰。那次出游,原是到青芝坞附近的杭州第一公墓,参谒好友之墓。徐映璞的朋友吴兴人章爱存是地质学家,并精通诗古文词,晚年爱好武林山水,有结庐湖上之愿而未遂。章夫人周氏去世后,就安葬于西湖丁家山。等到他自己去世时,丁家山墓地被征用,遂与夫人墓一起移葬青芝坞杭州第一公墓。不久浙大校舍开始建设,因此第一公墓又迁移,章爱存的学生约其亲戚和徐映璞同去省墓。

他们一行由玉泉山过青石桥村,走到村对面的第一公墓。当时墓地上工棚林立,建筑材料山积。徐映璞是衢县人,曾与同乡龙游人余绍宋一同供职于浙江通志馆,而余绍宋的墓地也在这里,徐映璞也一并参拜了余绍宋之墓。拜谒结束,他们过青芝坞到灵峰游览,复又越过仙姑山,出东山弄往右折游黄龙洞,尽兴而归。当徐映璞过青芝坞时,只见村落掩藏在长林丰草之中,时有竹篱茅舍掩映其间,不复有宋代那样的市廛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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