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台风后杭州群众在西湖边救树

1988年8月8日，是个礼拜天。台风来得突然，当时应该说谁都没料到，重视的程度不够。

当时我在杭州市西湖区农业局分管水利工作，但家在农村，家里还有点承包地。这天我到地里施肥、护苗，晚饭吃过后，我很早就睡觉了。到夜里10点多以后，风啪啪地刮起，把我吵醒了。我听着风声，想今晚气象不对嘛。然后我把两个小孩子带到楼上。我想万一风再大起来有危险的话，就叫他们到一楼去躲一躲，我儿子对我说，刚才电视里说有台风。听到儿子这么说，我吃了一惊，我还不晓得有台风这个事情！我就连忙刷牙洗脸准备到单位里去。

这时的风雨相当大，电线吹得哗哗响，高压线都冒火星了。刚才还有电呢，等我出门时，电停掉了。整个杭州市漆黑一片，马路上都是水，自行车根本无法骑。电线杆大批倒掉，特别是树木倒得一塌糊涂。我到单位时大概是深夜两点多钟，自行车不能骑，是走着去的。区政府已是一片汪洋，都是很深的积水。我走到局里，值班员问我是怎么来的？我说，交通全都瘫痪，我推着自行车走来的。整个城市都瘫痪掉了，路上全部都是树啊，电线杆啊。

杭州民众自发展开自救行动

这次台风正面袭击杭州，给西湖区造成损失最大的还是树木。树木倒得不计其数，像西湖边包括湖滨、白堤、苏堤的杨树、柳树全部倒掉，真是一塌糊涂。当时的老区政府边的西山路人行道上法国梧桐也基本上倒光。我印象中西湖区的房子倒得不是很严重，但全区城乡积水相当严重。

当晚的台风造成全市大面积停电，即使如此，还是死了人。杭州羊毛衫厂有个车间主任，他很负责，半夜里起来到单位去检查受灾情况，结果不小心被台风刮倒的电线触电死了。我们农业局在山上，局里两间房子被整棵树压倒。直到下午4点多，大家才弄来两把柴刀，把它的树梢子摘掉减轻重量，再把树移走，把房子解脱出来。

第二天，西湖区委、区政府发动群众抗台救灾。农村损失重点是在农田。台风过了以后，大片农田被淹，倒掉一部分庄稼，地里内涝相当严重，所以重点是抗洪排涝。我印象中大概有200多亩地灾情比较严重，属颗粒无收。还有一些鱼塘被淹，一些直接就被冲垮了。

水利设施损失也很严重，大概有20多座机埠被损坏。农村各乡镇救灾重点是护苗。全区农村“双抢”刚刚结束，秧苗正进入追肥、护苗的管理阶段。我们就组织群众护苗、追肥，防止病虫害，加强田间管理。好在我们在80年代初搞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生产积极性高，水稻收割得比较及时，“双抢”8月5日就结束了。如果还是过去集体经济的时候，按一般正常年景，这时田里的稻谷还没有收光呢。

对一部分损坏的农村房屋和畜牧用房、多种经营的用房，当时也都采取措施进行了修复。因为这场台风，虽然当时也采取了补救措施，但全市水稻产量还是大减产。

广大人民群众在白堤抢救树木

杭州主城区主要任务是抢救树木及对部分倒掉、损坏的房子进行修缮。市委、市政府，区委、区政府以及报纸、电视都号召市民参与救树行动。我们西湖区政府发出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你我，像抢救重危病人一样抢救西湖景树”的号召。因为是夏天，气温相当高，树木倒掉以后不及时扶起来，不采取措施，树要干死。当时有些悲观的人说，西湖要20年才能恢复原貌。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用人工把它拉起来，解放军、市民、干部甚至有一部分中小学生都积极参与。短短几天时间，几万棵倒掉的树基本上都扶起来了。

扶起来以后，把它固定牢，还要浇水。整治以后，再采取一些保护性措施，如用稻草绳、麻片把树包起来，防止它的水分蒸发掉，二三年以后基本上看不出来树木受伤过的痕迹。当时还有一个个护树的架子，台风过后护树的架子和树木之间摩擦划出的痕迹还是蛮明显的。现在西山路也改成杨公堤了，树木茂盛，已经看不出来当时的情形了。应该说，通过全市人民的努力，把台风造成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我想，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群众参与救灾和自救。志愿者的行动，在这次风灾自救中体现最突出了。

杭州遭遇台风袭击是经常有的，但“八八”台风是印象最深刻的。因为台风正面袭击杭州的次数不太多，由于杭州不是沿海，台风一般都是路过。这次杭州的损失相当大，可以说是满目疮痍，不过我们自救动作也是相当大。后来市委、市政府还专门开了表彰会，我个人还获得了一块抗台救灾先进的奖牌。

《杭州日报》关于“八八”台风灾后重建的报道

凡到过杭州的游客，谁不曾为杭州的绿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杭州之美，人尽皆知，而美的基础，则是绿，那生机盎然、郁郁葱葱的绿。然而8月8日凌晨，突然袭来的7号台风“肆虐、蹂躏”了遍地的绿。

据园文局统计，城区主要地段和风景点，约有一万棵大树被台风刮倒，裸露的根须和残枝败叶，令人目不忍睹。其中西湖风景区倒毁的3000多棵大树，多数是悬铃木、雪松、广玉兰、垂柳、碧桃，相当部分树龄在30年以上。

妩媚的面子破相了。

灾难的当天傍晚，白堤出现了少有的人海场面，男女老少，拥挤簇动。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来此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看看白堤受难的桃柳。正处于青春期的行行垂柳，几乎全军覆没！一半以上的碧桃，也凄惨地倒伏在泥土中。

刚刚被断水、断电困扰过或还被困扰着的人们，痛心与难受的焦点又聚向了另一个焦点：绿。

关注杭城绿色命运的人，又何止此处这一群人海。城区约7000棵大树被台风吹倒；精心培育多年的数百万株花卉受糟蹋；全城瞩目的中河路，仅南段两岸的2万多株垂柳、红叶、小杉等新栽树木，就有一半以上被刮倒或连根拔起……到处是杭州居民的叹息声：我们的“天堂”遭灾了！

一位副市长走在街道上，听到一批职工在不安地议论：“这下杭州怎么办？”“杭州不能没有绿啊！”

求水，是为了自己，为了家庭；忧绿，是为了杭州，为了“我们的杭州”。绿色命运在接受大自然严峻考验之际，“我们的杭州”潜流着一股希望。劫后第一天，抢救的中心是电，仅仅过了一天，人们迅即腾出手来，同时救绿。

昨天（1988年8月9日）一早，驻杭某师师长赶到市政府请命：“给我们任务，抢救杭州树木！”市政府恰好在开紧急会议，重要议题之一正是如何救树，于是部队受命开向西山、白堤……

然而，许许多多的干部和群众并没有等候命令。

中河两岸，出现了颇为壮观的场面。人们自发地涌向丰乐桥，响应省电台“抗灾义务救树”的倡议，纷纷前来报名。顿时，中河路沸腾起来。

当笔者中午闻讯赶去的时候，丰乐桥以北的中河两岸所有被台风刮倒的树木全被扶正，义务救树大军已经向丰乐桥以南挺进。省电台的同志感动地说：“想不到啊，仅仅半天，报名的单位竟有200多个，参加人数超过3000多。从75岁高龄的老人到3岁娃娃，有全家三代，有年轻伴侣，本市的，外地的，当兵的，老百姓。有位女工不顾已怀孕6个月，也非要报名参加不可。”

在上仓桥附近，一位老年人气喘吁吁地在河东甩绳，一群人在河西齐声吆喝着，把一棵碗口粗的柳树扶正，撑上支架。他们是省民进的同志。我走过去向他们表示敬意，老人连连摇手：这是杭州人的责任！

令人瞩目的，还是一支由互不相识的工人、大学生、居民自发组成的救树队伍。腰圆膀粗的小伙子锯枝条、夯木桩，老妈妈、中年妇女拉绳、扶树，小姑娘培土、拎水，也不知救了多少棵树。干到下午，听说白堤的树木有待抢救，一位叫陈港的小姑娘倡议：“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好吗？”众人齐说：“好！”

白堤，西湖风景区受灾最重区。我们看到正在堤上奋力拉树的，也是一支“杂乱”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工人，有小学生。

救树队伍还在扩大，省劳动人事厅、省粮食研究所、市妇联的干部，杭大、十五中的学生，不知姓名的居民群众……

又一棵柳树被扶正了。“还有希望”，园文局的老工人说：“如果能在近四五天之内赶紧抢救，多数还可以成活。”

整个杭州，需要支援的地方太多了，西山路、南山路、湖滨路、北山街、花港、植物园，柳浪闻莺……到处都有各行各业自发前来抢救的人群，但到处仍感到人力、物力不足……

留给我们的，还有至关紧要的几天，仅仅是几天！我们相信，杭州人民是不会等闲视之的。

1988年8月8日的台风，给人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然而全市人民投入救树护绿的行动，更是历历在目，至今难以忘怀！

（节选自《杭州日报》1988年8月10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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