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杭州西湖畔孤山南麓的文澜阁,是清乾隆年间为庋(guǐ)藏大型官修丛书《四库全书》而修建的皇家藏书楼七阁之一。这七阁,即“内廷四阁”(俗称“北四阁”)和“江浙三阁”(合称“南三阁”)。“内廷四阁”是:热河(今河北承德)行宫避暑山庄里的文津阁,乾隆四十年(1775)夏落成;北京西北郊圆明园内的文源阁,乾隆四十年(1775)继文津而后告成;北京紫禁城文华殿之北的文渊阁,乾隆四十一年(1776)落成;奉天(今沈阳)行宫里的文溯阁,乾隆四十七年(1782)建成。“江浙三阁”,分别是:镇江金山寺行宫之左的文宗阁,乾隆四十四年(1779)告竣;扬州大观堂一侧的文汇阁,乾隆四十五年(1780)建成;杭州圣因寺玉兰堂东侧的文澜阁,则是乾隆四十七年(1782)之后重新改建而成。
上述七阁,迭经兵火,存下来的只剩了文津、文渊、文溯、文澜四阁。其中的文澜阁为江南唯一的清代皇家藏书楼。 1文澜阁 江南仅存的皇家图书馆 -“敷文观海”文澜阁- 杭州西湖边的圣因寺,原先为清康熙皇帝的行宫,康熙四十二年(1703)始建,雍正五年(1727)改为圣因寺。乾隆修四库全书,乾隆四十七年(1782)七月初八谕旨,在圣因寺后之玉兰堂“改建文澜阁,并安设书格备用”。浙江官员实地勘查,闽浙总督陈辉祖上奏皇帝,以为“玉兰堂逼近山根,地势潮湿,难以藏书”,而“玉兰堂之东迤下有藏书楼,现为藏贮《图书集成》之处,烫后地盘宽阔”,可供改建。乾隆许可,利用原有藏书堂及其后面的空地,改建文澜阁。本文标题的“敷文观海”四字,取自文澜阁二层所悬挂匾额。乾隆四十八年(1783)十一月二十二日,军机处“发下御笔墨宝四张”,文澜阁的碑刻匾额,由浙江巡抚按照背面所开尺寸照式制造悬挂,文澜阁二层“敷文观海”即其一。 ▲《敷文观海》牌匾
乾隆四十九年(1784),改建工程完毕。《两浙盐法志》卷二《文澜阁图说》有云:“浙江即以旧藏《图书集成》之藏经阁改建文澜阁,并仿文渊阁藏贮。阁在孤山之阳,左为白堤,右为西泠桥,地势高敞,揽西湖全胜。外为垂花门,门内为大厅,厅后为大池,池中一峰独耸,名仙人峰。东为御碑亭,西为游廊,中为文澜阁……” 清咸丰年间,镇江文宗阁、扬州文汇阁毁于战火,咸丰十年(1860)、十一年(1861),文澜阁及所藏《四库全书》亦未能逃过浩劫,藏书楼毁坏,四库全书失散。清光绪六年(1880),浙江巡抚谭钟麟奏请重建文澜阁,当年十月初八动工,在原文澜阁的基址上重建书阁,第二年九月,全部工程完毕,还包括了一些添建的附属建筑。这一次的重建,据光绪年间孙树礼、孙峻撰《文澜阁志》记载:行宫及文澜阁“添造的有假山亭一座、二宫门一座、东西角门左右边门各一座、待漏房九间、御碑亭一座、平厅三间、平屋五间、厨房四椽、备典守钞录肆习之所等”。今天我们所见的文澜阁古建筑群,就是光绪年间所重建的建筑遗存。 ▲文澜阁建筑群 现存的文澜阁古建群,主要有:垂花门,御座房,乾隆御碑亭,光绪御碑亭,文澜阁,太乙分青室,罗汉堂,趣亭,长廊悬廊。梅丛笑先生撰著的《文澜阁研究》探讨了文澜阁的科学价值。文澜阁建筑本身所承载的各种信息是研究古代藏书楼的实物资料,体现了古人在实践中形成的科学知识和技术方法。 ▲《杭州文澜阁碑》(乾隆撰,谭钟麟书) 以文澜阁地基构造为例,杭州地处江南,文澜阁辟建于湖畔,潮湿的袭扰肯定存在,还有盛夏酷暑的危患。防潮、通风、隔热是藏书楼首先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文澜阁地面方砖下用每一块长45厘米、宽22.5厘米、厚9厘米的砖石铺就通风构造层,砖石相互交叠形成的通风道,贯通东西和南北,一直延伸到墙面的地基处,在文澜阁外墙下部的汉白玉地基上设有钱孔样的通风层出气孔。每条通风道间隔140-170厘米,数十个通风道交织成了整个架空层,架空层高达20厘米。这种通风构造层的做法尚未在一般古建筑中发现,是皇家藏书楼特有的基础做法……”且文澜阁建筑群里,御座房、长廊地基中也有通风层。地面基层的通风系统,“使建筑保持良好的通风状态,解决了建筑构件受潮问题”,不能不令我们赞叹“如此精妙的架空层设计”。 ▲钱孔样通风层出气孔 其他诸如藏书楼建筑结构上灵活变通层的构造思路和手法,以使内部空间更加宽敞明亮、最大限度扩大藏书空间;阁前凿池蓄水,融园林景观和汲水灭火实用功能于一体,等等,都是这座仅存的江南皇家藏书楼所特有的,有别于一般藏书楼的建筑特色和科学价值。 ▲阁前蓄水池兼顾景观与实用 这一座皇家藏书楼,建筑艺术的特色,也是明显的。梅丛笑在《文澜阁研究》中分析了藏书楼选址、庭院环境建设和建筑技法及风格,下断语云:文澜阁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建筑群“从空间平面到整个建筑形体,处处透露着亲近自然的意境”,建筑风格灵动而富有生气;文澜阁“既有皇家建筑均衡对称、庄重严谨的特点,又有江南园林清幽雅致的意境”。 ▲处处体现的建筑均衡对称 2 丁氏兄弟 钱塘布衣救阁书 -“敷文观海”文澜阁- 文澜阁落成,原是为了庋藏《四库全书》。这儿尤可说道的是,丁申、丁丙兄弟奋力抢救、修补散失的《四库全书》的故事。 ▲文澜阁《四库全书》原抄本 复制品 丁申、丁丙兄弟,钱塘人,同为杭州著名藏书楼八千卷楼第三代传人。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第二次攻入杭州,丁氏兄弟避难杭州城西留下镇。同治元年(1861),丁氏兄弟偶然得见留下镇上店肆有拿着四库书纸撕来包裹的,这才得悉文澜阁藏书濒危的信息,于是以救护文澜残编为己任。丁氏兄弟先是集合胆大力壮的若干人,以厚酬相许,乘夜潜入杭城,在孤山脚下摸黑摭(zhí)拾满地残籍,每天晚上往返数十里,水运至西溪枫木庵丁氏先祖殡宫暂存。这样冒险抢救,获得残书数千册,大约占文澜阁原藏的十分之一。 ▲丁氏兄弟救书场景 同治二年(1863),丁氏兄弟携书避居上海后,杭州书商周汇西受委托于丁氏兄弟,辗转潜回杭继续收集散落民间的文澜阁藏书。据刊印于同治三年(1864)的范祖述《杭俗遗风》,杭城人素有“敬惜字纸”的风俗,这一风俗也助成了丁氏兄弟委托周汇西搜书的义举。到了同治三年春,清军收复杭州,丁氏兄弟回到杭城,兄弟俩已陆续收获“阁书共八千六百八十九本”。这个数字见于同治三年十一月初十丁申《恭缴阁书拟暂储杭州府学尊经阁呈》,即丁申向杭州知府的呈文,将历年“珍收”文澜阁残丛暂贮杭州府学尊经阁(原址在今杭州碑林)。杭州知府薛时雨见丁申禀文即给予全力支持,第二年六月这八千六百余册阁书收藏进了杭州府学尊经阁,又选派董事四人与府学教授督同管理,丁申亦为董事之一。此后丁氏兄弟继续留心搜集文澜阁本《四库全书》,至同治十三年(1874),贮于杭州府学尊经阁的库书总数已达九千零六十二册。 ▲文澜阁排架图 丁氏兄弟“虎口余生之际”用心抢救,使后来的重建文澜阁有了可能。同样毁于战火的镇江文宗阁、扬州文汇阁,同治四年(1865),著名学者莫友芝曾专程访镇、扬调查两阁《四库全书》情况,一无所得。没有了《四库全书》,重建也就没有了来由。杭州文澜阁库书,幸得丁氏兄弟以及书商周汇西等的奋力救护,库书残存可以搜集汇存。这也就给重建文澜阁奠定了基础。 清光绪六年(1880),文澜阁重建,重建图纸由丁丙绘制,谭钟麟审阅,指定丁丙、应宝时主其事,丁丙、邹在寅负责工程事项。实际费用一万八千银圆,远远超出原先估算的工料费一万二千九百十三银圆。超支部分亦由布政使命厘捐局照拨,但事实上仍有部分经费未能官款填补,这部分则由丁丙担负了起来。 ▲文渊阁书橱、图分橱图、书影等·介绍 光绪七年(1881)十一月二十二日,皇帝谕旨:“……浙江省城文澜阁毁于兵燹,现经谭钟麟筹款修复,其散佚书籍经绅士丁申、丁丙购求藏弆,渐复旧观,洵足嘉惠艺林……”也是在这一道御旨里丁申获封:“主事丁申著赏加四品顶戴以示奖励。钦此。”丁丙早在同治三年(1864)就被左宗棠保举做知县,是年十二月初二朝廷圣旨以知县分发江苏补用,又叙功加同知衔,皆不赴。谭钟麟深知丁丙为人,所以光绪七年(1881)十月十六日上皇帝的奏折里没有为丁丙向朝廷请封,但奏折里清楚写明丁丙“不求利禄,淡泊可风”。丁丙以人品、功绩在浙江政界、学林广受尊敬,陆光祺、杨晋藩、吴滔自同治三年至光绪七年,先后各作《书库抱残图卷》,以纪念丁丙救护阁书之业绩。陆光祺做过文澜阁典守。杨晋藩所绘图,左宗棠行书题《书库抱残图》名。 ▲文渊阁书橱实拍 清亡之后,民国建元(1912),文澜阁所藏《四库全书》归浙江图书馆接受并移藏浙江图书馆。从此文澜阁与《四库全书》分离。民国十八年(1929),西湖博览会举办,文澜阁被作为农业馆使用。浙江省西湖博物馆成立,文澜阁借作西湖博物馆历史文化部之用。1953年,省立西湖博物馆更名为浙江博物馆(1971年更名为浙江省博物馆),至今作为浙江省博物馆的一部分。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文澜阁 1981年文澜阁被浙江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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