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古代杭州之历史,南宋一代,最为丰富,乾道、淳祐、咸淳之临安三志,纪述山川方物、建置源流、宫室人口、职官人物,详哉言之。此外有吴自牧之《梦粱录》,周密之《武林旧事》,耐得翁之《都城纪胜》,于其社会风俗、游览胜概、盛衰消长,历历如数家珍。南宋一代杭州之风流繁华,其为欲界之仙都,升平之乐国,比之明清之际之金陵,曾不稍让焉。然诸书大率止于咸淳季叶。元至正辛巳、壬午,杭州两遭回禄,遂日就凋敝。自宋末以至至正辛巳、壬午,约六十年,其间纪载杭州者,唯郭天锡至大戊申《客杭日记》一书,可补其阙。然郭氏日记多记日常琐屑,欲知此期之杭城概况,不得不别求之他书也。 有元一代中西大通,欧洲人以及阿拉伯人来游中国者甚多。其中如罗柏鲁(Rubruquis),如柏朗嘉宾(Plano Oarpini),如森拔(Sempad),如海屯(Hayton),以及其他天主教士,而有纪述者又无虑数十。今唯刺取马哥孛罗(Marco Polo)、奥代理谷(Odoric of Pordenone)、约翰(John deCora)、马黎诺里(John de Marignolli)、伊宾拔都他(Ibn Batuta)、亚布尔非达(Abulfeda)六家所作述游之书,择其与杭州有关者,为之迻译,依次比列。其中以马哥孛罗所纪为最先,约在宋末,伊宾拔都他及亚布尔非达为最后,正在杭州遭火之前后。言杭州此六十年之历史,兹篇所译,不无小补。杭州在昔有天城之号,迻译兹篇,似犹及见马哥孛罗诸人时之盛云。 01 马哥孛罗游记卷二中之杭州 (一二七五~ー二九二) ▲马可波罗
第七十六章蛮子国京城行在之概况 离长安城,行三日,经一富庶之田野,路过无数城市与乡村,遂至最为华贵之行在城(Kinsay),行在者此云天城(The City of Heaven)也。 行在之为世界上最美丽最华贵之城,盖毫无疑义,余等既至此观光,于其繁华之处,自当为之详述。先是伯颜既攻克此国,此国皇后因上一书,托伯颜转呈大汗,备述此城之富丽,冠绝一世,以祈不妄肆摧毁,余兹所述,即依此书加以铺叙。凡书中所陈而属实事者余将尽量举以相告;马哥孛罗先生后日亲临其地,一一目验,俱非虚诬也。以下详述其概。 后书首谓行在周围一百哩。凡有石桥一万二千座,高者虽巨舰经过,亦可无碍。环城皆水,不能不有多数桥梁,以供通行,则一万余座,不足奇也。桥虽高峻,而车马通行,颇为便利。 后书又谓城中百工共分十二行,每行从事工作之工人凡一万二千家。每家最少十二人,多者二十人至四十人不等;主人而外,兼有雇工。工人虽多,然以其他各城工人俱由此城为之供给,故各有所业。 后书又谓商人之繁多富裕,以及经手货物之众,其为数之巨,更仆难尽。店主及其妻子不须费丝毫之力,为微细之事,即可坐享繁华,有若王后。为妻者亦美丽佳好,如天仙化人!王并有命,父业子袭,不能更易,虽富有百万,亦不能犯也。 城内有一湖,周围三十哩。环湖宫殿屋宇,富丽华美,无与伦比,皆城中贵人所有也。湖畔寺院甚多。湖中有二洲,洲各有一美丽华贵之屋宇,其装潢之佳,虽以之为皇帝之离宫,亦无不可也。市民有婚庆或其他事欲举办筵席者,辄假此间为之。如银碟桌盘、饭单桌布诸项,应用之品,无不具备。国王特为人民设此,是以公开以供使用。有时至百余席,或则宴客,或则结婚;各处供应周到,秩序井然,绝无凌乱之虞。 城中房屋常用石建高楼,贵重物品,藏于其中,以防火警;房屋本部大都木质,故城中常闻火警云。 居民拜偶像。既为大汗所征服,遂亦用纸币。男女风度翩翩,所着以绸缎为多,除行在自织外,商人自他省贩来者亦不少。居民食各种肉类,甚至狗肉等不洁兽类,亦供食用,基督徒所不为也。 自大汗占有此城而后,下令于一万二千座桥上每座守以卒十人,以防叛乱。守兵每人手执木梆铜锣各一,又计时器一,以备知昼夜之时刻。夜中一时既过,则逻卒敲梆击锣各一下,于是全城俱知夜中已过一时。至第二时则击二下,以次类推,守者辄清醒守视。至次晨,复如夜间所为,依时重击一过。 逻卒之一部分侦视人家于规定时间以后,是否尚有燃灯者;若有,则作记号于其户上,明晨诉之市令,如无理由则罚之。规定时间以后,尚有在街市行走者亦捕之,明晨送之市令。日间见有穷困蹇跛之辈不能作工者,则送之善堂。善堂甚多,皆古昔帝王所设,由国家出公帑以维持之也。如能工作,则必强之就业。若见火烛,即敲木梆,于是其他各桥之逻卒麋集救火,商人货物遇火,或则藏诸家中之石楼,或则以小船运赴湖中洲上。市民至夜,不敢出户,亦无敢行近火场者;唯有身家财产之辈,经逻卒之召而往助者,一呼可集一二千人也。 复次,城中有一高丘,丘上建一望楼,楼上悬木梆一。城中遇有火灾或其他事项发生,则一人登其下持木槌击梆,声彻远近。故人一闻梆声,便知城中发生火灾或其他不虞之事矣。 以此城为蛮子之首都,故大汗守视亦特别注意;此间贸易繁盛,故税收甚巨,其数几令人难以致信也。 城中所有街道以及蛮子国其他大道,俱用砖石铺砌,故汝可纵骑游行,无往不便。此地地势低平,雨后水泞甚深,使道路不如此修治,绝不能随意游行也。唯以大汗之驿卒不能疾驰其上,于是道旁俱不铺砌,以特备驿马之用。城中大街两旁约各阔十步亦不铺砌,中则铺石,下有拱沟,以便雨水泄入运河;故道路无湿泞之虞。 行在所有浴堂,约三千所,用水俱恃井泉。浴堂俱用热水,居民深喜沐浴,月必数次,故身体甚为洁净。此等浴堂大者可容百人同浴;规模之宏大,设备之华丽,世界无与比伦也。 离城二十五哩,是为澉浦(Ganfu),盖已滨海矣。此地有一镇,港湾至佳,船舶云集,此种船只大都往来于印度及其他诸国,载运与本城有利之货物出入其间。有一大河流贯于行在及海港之间,船舶可以直达行在。溯河而上,尚可进达内地各处也。 大汗既有蛮子国而后,分为九部,部为一王国。每一国简王一,归大汗统属,每年以王国之出入情形报告于京城之财政部。行在亦有一王,所属有富裕之大城一百四十所。全蛮子国富裕之大城在一千二百所以上,至于无数之镇亦乡村尚不在内也。一千二百城中每城大汗俱遣有戍军镇守其间,兵数最少亦有一千人;其他则一万人、二万人以至三万人不等;其全额之巨,难以数计。戍军不尽为鞑靼人,来自契丹省者亦复甚众,此辈亦良好之兵士也。此辈亦不尽为骑兵,步兵甚多,要视各城之需要如何而定。凡此俱属于大汗节制也。 余所述者范围已至广泛,而大汗之岁入其为数之巨,几难以文字纪述,而闻者亦罕有能致信者也。然余必举以相告也。 叙述之初,余将另述一事。此国人民习俗,婴儿始生,即纪其诞生之日时星宿,故人皆知其生日。逢欲出行,则之卜者,以此种种相告,求其推算,以瞻此行命运之良否。卜者谓不佳,则中止出行,而听卜者为之另择吉日。卜者操术甚精,所言时有应验,故人多笃信之。 死尸付诸火化。人死则戚友深为悲悼,群服麻衣,随尸送丧,并用各种器具唱各种哀歌,以致悼意。既至焚尸之所,于是以羊皮纸制成之装饰华丽之纸马、男女仆人、骆驼、金布甲、钞币多种,置之尸旁火中,与之俱焚。据彼等相告,此焚去之奴仆牲畜,俱为阴间死者所得,血肉如生,钞币亦化为金;而彼等送葬时所用之各种卤簿以及哀歌,在阴间将一一化为欢迎死者之具,而偶像等则将趋而谀彼也。 蛮子国皇帝之皇宫亦在城中,皇帝已逃,而宫殿规模之宏大,在全世界中可以称最,今述其概如下。皇宫周围十哩,环以高峻之城垣。垣内为花园,可谓极世间华丽快乐之能事,园内所植俱为极美丽之果树。园中有喷泉无数,又有小湖,湖中鱼鳖充物。中央是为皇宫,一宏大之建筑也。凡有宏丽之大殿二十间,其一最大,可容多人餐于其间。用金绘成故事、禽兽、名媛、武士,以及光怪陆离之事物。所有墙壁以及天花板上,俱金碧辉煌,蔚为奇观。大殿以外尚有华美之大厅一千间,俱绘以金碧杂色。 复次,此城有烟火一百六十托曼(tomans),换言之,即有户一百六十托曼也。每一托曼为一万,故全城凡一百六十万户,其中富丽之宫殿甚多。有基督教堂一,景教徒所有也。 今再举一事相告。此城居民习俗,每户户主、主妇、子女、奴仆、戚友以及所有牲畜,姓名、数目俱书于门首。有死亡者将其姓名划去,生一人则将姓名加入。故主者于全城人口确数可以洞知无讹。蛮子国及契丹各处,俱如是也。 客寓主人必须将旅客姓名及来去月日上簿。故主者若欲知境中来去诸人,一阅即悉。此诚属防患于未然之良法也。 第七十七章行在大城再纪 此城位置,一方则有一湖,湖水澄洁清明,一面为一大河。运河纵横交错,大小不等,皆从大河分来,以夹带污物,流入湖中;自是复泄入大海,故空气因而甚佳。或取道运河,或步行街市,俱可周游全城。街道运河甚为宽阔,街上行车,河中驶舟,以运载居民日用诸物。 城对面为一小河,长约四十哩,河幅甚广,水自大河引来,乃系此国前朝国王所开,以防河水泛溢者。此城亦为一护城河,浚河时掘出之土即弃于内,绕城成一小丘。 十大市即在此部,城中其他各处尚有市场甚多。十大市大都成正方形,每方约半哩,前为大街,厚四十步,横贯城中,上有无数桥梁,以利交通。每距四哩,即有一周围两哩之大市亦与大街平行,市后方有一大运河,直达市场之河堤上有石建大厦,印度及其他诸国商人俱于此储藏货物,然后再运之市上。每周每市会期三日,来会者往往有四五万人,以购办日常需用之品,是以各种肉类及野物,如鹿、红鹿、黄鹿、野兔、家兔、鸠雉、鹧鸪、鹌鹑、家禽、阉鸡,以及鹅鸭之属充牣市上;凡此诸物,湖中畜养甚多,用一威尼斯银币,可购鹅一对、鸭两对。此外尚有屠铺,专宰大小牛只、绵羊、山羊之属,富贵之家多食之。 市上每日俱有蔬果出售;果中不少特异之品,梨之大者每枚重可十磅,香味芬芳,其甘如饧;桃有黄、白两种,其味甘美。 其地不产葡萄及葡萄酒,良好之葡萄干及葡萄酒俱自外埠运来。当地人士嗜饮其地所有从米及香料制成之酒,于葡萄酒不甚措意。每日自离城二十五哩之大海中取鱼,运入城中以供食用,湖中产鱼亦夥,专有一辈渔人,以此为业。鱼之种类甚繁,因时令而异;而以城中污秽多流入湖中,故湖鱼颇为肥美。周览市场者见鱼类之夥,以为势难售尽;然而不数时即已告罄;盖以城中居民稠密,习于美食,食时鱼肉并用,自尔易罄也。 十市房屋广厦入云,下为百工之肆,香料、珠宝、百货之属,俱有出售。亦有专门售酒之酒肆,酒以米及香料酿成,其味鲜洁,售价低廉。 街市中有数处,居住其间者尽属城中妇女,为数之夥,至难以言语形容。市场附近本有一区,专为此辈而设,城中其他各处俱有之。此辈衣饰华丽,芬芳馥郁,房屋装潢典雅,侍女如云。此种妇女深习媚术,善于辞令,游人一入其中,为所蛊惑,辄心旌摇摇,不能自持。是以虽反乡里,亦以曾游行在相夸耀,而亟于求反。 医卜两业则另居于其他某某数街,卜者并兼教写读;其他九流三教之士,环市而居者尚不计其数。每市有大厦两所相向而立,国王委有官吏驻扎其中,商人间或本区内居民,遇有争执,辄求其公判。此外如邻近各桥逻卒之有否离开职位,此辈官吏俱应加以监视,有离位者罚之。 大街纵贯城中,两侧房屋巨厦以及花园鳞次栉比,其间则为各业商肆。街上行人肩摩毂击,时时如此,汝若不见每一市日,市上商贾自水陆贩运货物至此陈列,购物者拥挤不堪,以及物到即罄之概者,必以为无如许粮食供其消费也。 今举胡椒一事为例,以示此城消费之巨。马哥君曾闻大汗征税官言及行在每日所消胡椒为四十三担,每担重量二百二十三磅。由此一端以推肉、酒、杂货等日常用品消费之量,亦可想见矣。 市民房屋建筑华好;此辈所费于装饰、绘画、建筑诸项者,其数至足惊人也。当地人士以所受教育,及国王以身作则之故,性质和平。不知使用军器,家中亦无藏之者。故在其中,不闻争讧喧哗之声。从事工商业时,诚实无欺,无论男女,莫不和霭可亲,同住一街者,无殊一家也。 此种亲昵之态即施之妇女,亦无人起嫉妒疑忌之心也。此辈对于妇女礼貌极佳,男子若有向已婚妇女妄肆游辞者,即属卑污之流,为众所不齿。外国人与之买卖者,待之甚为有礼,文质彬彬,令人心折,并予以种种扶助劝告。唯此辈深恶兵士,即大汗之驻军亦不为此辈所喜,以为其国王大臣之所以逃亡,胥此等兵士致之也。 在余所云之湖中,供游览用之大小游艇、湖艇甚众。可载十人、十五人至二十人不等,长十五步至二十步,底平幅广,航行甚稳。有欲与妇女或朋辈同游者,可雇湖艇一艘,船中桌椅及其他筵宴应用之具,一律齐备。蓬顶平坦,舟人立其上,湖水深不过两步,是以一篙容与,任意东西。蓬内及内部其他各处俱绘以悦目之颜色,船窗圆形,可以启闭,故湖船缓进时,游客亦可据案眺赏两岸景物也。游湖较陆行为胜。容与湖上,全城在望,宫殿寺院园囿,以及陂陀间参天乔木,秀丽风物俱入眼底。而市民一日之事既毕,午后辄约家中妇女或平康女子,或则泛舟湖上,玩此美景,或则驰车城中,游目六街繁华。 泛舟湖上,固为居民游憩之良法,而驰车街上,又为居民消遣之一道也。大街上游车往来,络联不绝。车有长厢,车幕车垫俱备,每辆可乘六人;吉士淑女乘此等乐者亦复不少。彼等大车驱车至一花园,园主邀入园亭,殷勤招待,以遣永日,夕阳西下,始驱车言归。 (纪法克佛王之宫殿) 全宫分为三部。中有高门一,门侧有两大殿,殿顶饰以金柱,色彩辉煌。与门相对处有大殿一,宏大之概,远胜其他,绘彩相同,柱俱镀金,天花板上饰以华丽之装金雕刻,壁上则绘前朝帝王故事。 遇祭神之日,法克佛王(King Facfur)于大殿上赐大臣亲贵及行在富商以盛筵。大殿可容一万人会餐。筵宴历十日至十二日,杂陈光怪陆离之百戏,以娱与宴者,与宴诸臣率衣绸缎饰以黄金,上缀宝石;所以互炫富裕也。大殿之后与大门相对处有一墙,与宫内分离,只有一径可通。进此门可见又有一宫,规模甚大,约成球形,周围有廊,廊饰以柱,其中又为王与后分为若干间,其间装饰与前所述者无异。从球形之宫殿再进,有一覆廊,阔六步,其长直达湖滨。覆廊两侧有十殿,成斜方之球形,围以圆柱;每一殿复分为五十间,各有花园一座。室中有少女千人,以供王使役。王及王后以及妃嫔时乘湖船游湖,或进谒寺院,其所乘湖船俱饰以绫绢。 其他两部是为丛林湖沼以及园囿,中植奇花异果,畜养各种兽类,如鹿、红鹿、黄鹿、家兔、野兔之属俱备。王与宫女在此游览,或乘车,或骑马,不许男子进内。宫女与犬嬉戏以后,王每令其别为一种游戏,既倦,此辈遂隐于湖畔林中,去衣服,裸身入水,到处游泳,王最喜观此,戏毕归宫。林中乔木参天,林菁深密,王有时就餐林中,此辈宫女,亦须随侍也。王消磨其岁月于女色之间,不知兵戈为何物!以致日趋柔弱,竟至降志辱身,国为大汗所有云。 以上所述皆余居行在时,一富商所举以相告者也。富商为一老人,与法克佛王甚谂,熟知其一生之历史;目观故宫之盛,欣然愿为余导率。大汗所简之王,今已居于此间,第一进宫殿尚完好如故,宫女所住诸宫,则已颓毁,仅存残迹,可供凭吊。环绕丛林及苑囿之围墙亦已倒塌,林木与所畜之兽类,俱不知何往矣。 第七十八章述大汗在行在每年所有巨大之岁入 今将进而述大汗每年在行在境内所征巨大之岁入,其总额盖得蛮子国全国收入九分之一也。 第一为盐,岁入甚巨。每年所产约有四十托曼,每一托曼为七万金沙吉(Saggi),故四十托曼为五百六十万金沙吉,每一沙吉值一金佛罗林(Florin)或一金都坎(Ducat)而强;则其为数亦可惊矣。此省濒海,沿岸湖沼盐泽甚多,入夏则海水干涸;其所产之盐,除供此国之用而外,尚可供给蛮子国中其他五国之用也。 盐税而外,大汗所征者尚有货品及其他诸物之税。 此城及其附属诸区产蔗糖甚多,国中其他八部亦有从事于此业者;故余信即合世界其他各处而言,亦不足以当此地所产,据多人告余,此语非虚也。仅就蔗糖一端而言,即为岁入之大宗,至于其他各物税率可以不谈,述其大概即足。香料征税为原值百分之三又三分之一;其他货物相同者亦征百分之三又三分之一。从印度及其他诸外国运来货物抽百分之十。米酒税收甚大,煤之为量亦多;前所云这十二行工匠,每行一万二千家,其所制各物,皆须征税。绸绢所产甚夥,故岁入亦占大宗。余之所以喋喋不休者,以绸绢须纳税百分之十,其他多种物品亦抽百分之十故也。 诸君须知大汗曾数遣马哥孛罗君往察蛮子国第九部分之税关及岁入之数目,彼知除盐税而外,所有岁入为二百一十金托曼,等于一千四百万金沙吉;此种巨大之岁入,盖为前此所示闻者也。君主在国中九分之一处所有之岁入已有此数,全国总计当何如邪!然有当知者,此处系全国中最大而又出产最富之区;大汗收入既以此地为大宗,故最为爱惜,极意维护,并使人民能心满意足云。 今将离开此城,请更言他处。 02 奥代理谷游记中之杭州 (一三ー六~一三三O) 三二述世间最大之行在城 余既离福州,遂至行在(Cansay),行在者天城(The City of Heaven)之义也。此为世界上最大之城,其规模之大,几令余不敢措辞,然余在威尼斯(Venice)曾逢至彼之人甚夥也。全城周围约一百哩,城中到处人满,无些须之隙地。一户之中居十家至十二家者甚多。附郭甚大,居民之稠密,过于城中。城有十二门,每自一门迤逦外间,距离凡有八哩,每一区之广阔视威尼斯巴都亚(Padua)而上之。故欲周览附郭一区,辄须六七日,而尽六七日之力,其所及者亦只为沧海之一粟也。 此城位于湖畔,运河纵横,与威尼斯无异。桥梁在一万二千座以上,大汗于各桥上俱逻卒守之。城外一河,城建于河畔,与波河(Po)之与凡费拉塔城(Ferrata)略同,唯此则较为长阔耳。 对于此城余曾详细询问,并质诸基督教徒,萨拉森人(Saracens)及偶像教人,俱异口同声,以为周围凡一百哩。大官并有命令,每一烟火每年须约税一巴力什(Balis)于大汗,一巴力什当于似绢之纸五枚,即一佛洛林(Florin)又半也。彼等对付之方法为每十家或十二家联合为一烟火,故只须纳一烟火之税即足。据云烟火共有八十五托曼,又加萨拉森人四托曼,共凡八十九托曼。一托曼为一万烟火。此外尚有基督教徒及商人,则迁徙往来,无常处者也。 人口如此之众,竟能聚居一地,又有如许面包肉类米酒之属,供其食用,此外尚有无数他种粮食,诚足令余大为诧异。此处之酒名为比格尼(Bigni),有良酝之称。 三三奥代理谷神甫在某一偶像教寺院中所见之奇事 此为前蛮子王所居之皇城。余辈神甫中有四人在此城曾劝得一有权势之人教余即客于其家也。一日主人语余日“阿塔(Ata即神甫之意),汝亦愿往瞻一地乎?”余表示愿往之后,遂乘小艇至其国人所设之某大寺,其国称为底伯(Thebe)。彼招一僧人来前面语之曰:“汝见此法朗克拉班(Franki Rabban即法朗克僧之义)乎?彼自日落处来现拟去汗八里(Cambalech)为大汗祈祷长生。故请汝以可供观赏之物相示,庶几彼返其故国,可以告人谓余曾在行在得见如斯如斯之奇物焉!”寺僧应可。 僧人遂将桌上所置满盛残屑之大桶二取下,开灌木林间之门,引余等入内。林中有一小丘,上植佳树,丘间洞穴甚多。余等既至其地,僧人手持一锣,击之作声,倏即有各种兽类自丘上驰下,如猿猴及其他面形似人之兽甚多,数约三千,排成行列,井然有序,环僧人而立。僧人乃将二桶放下,以桶内所盛之物饲之,为状至疾。饲毕复击锣,群兽又反原处。余见此不禁为之菀尔,问曰:“此何故耶?”僧人对曰:“此等兽类皆善人之灵魂,余体上天好生之意,故饲之如此。”余复质曰:“此不过形形色色之野兽而已,何灵魂之足云哉?”僧人曰:“否否,不然,此辈非他,俱善人之灵魂也。高贵之人,则其灵魂亦即成为高贵之动物;田夫野老则成为低贱之动物,入居此间。”并谓余聆此言,虽不之许,然彼则信之不疑也。 以此城之大景物之奇,欲为之一一详述,恐非此区区篇幅所能容。要之此盖全世界上所有最伟大、最华贵,而又最适于懋迁往来之城也。 03 苏尔坦尼亚大主教大汗国志中之杭州 (一三三○左右) 四述汗八里及行在两大城 此二城最大而最有名;周围各约三十哩。人口稠密,即就驻扎汗八里(Cambalec)之兵士而言,已有四万人,此实情也。行在(Cassay)城人口更多,贸易甚巨,故为数尤夥。全国所有商人俱来此城贸易,故各种货物云屯山积。兵士守护二城昼夜不懈,至为勤谨。 04 马黎诺里奉使东方录中之杭州 (一三四二~一三四六左右) ▲马黎诺里
锡兰山纪事 蛮子国城邑之众,未曾往游者几不之信,此外物品繁多,果实之类,多有为吾拉丁族国家所不知者。实有大城三万,此外镇市不知其数。其中最有名之城是为行在(Campsay),此盖最美丽最伟大最富裕,人口最稠密,总之最为奇特之城,繁华富庶冠绝一时,建筑亦至为华丽,尤以庙宇为最,其中僧人数有至一二千者,此时巍然耸峙于世上,千秋万世亦不朽焉!多人著述及其石桥一万座,上饰以雕刻及披甲胄之侯王雕像之事,未曾至此者辄不之信,然而此辈作者初不打诳语也。 05 伊都拔都他游记中之杭州 (一三四七左右) ▲伊本白图泰
余溯河而上,午餐于此村,夜宿于他村,一切如常,如此行十七日,吾辈遂至行在(Khansá)。行在一辞与女诗人 khansà之名正同,余不知行在一语是否为阿拉伯文,抑为偶合也。地上所有城邑余从未见有如此之大者也。此城之长须三日方能行尽,故游人须再宿而后可以出境。行在人家于房屋而外,并有花园,与余所述中国其他诸城之布置略同。此城复分为六镇,今分述如次。 余等既至城,行在之卡子(Kazi)名为阿老丁(?)(Afkaruddin)者,回回教之沙克(Shaikh),埃及倭脱蛮族宾亚方(Othmán Bin Affán)之后裔也,为行在回回教徒中之名人,出城迎余。彼等手携白旗,持鼓角号筩诸物。城中统兵官亦率卫士出城相迎。于是余等入城。
城复分为六镇,每镇自成一段,以一大城垣包围各镇。第一镇为城兵及统兵官所驻,据卡子诸人告余,城兵凡一万二千人云。是夜余即消磨于统兵官家中。次日余入第二镇,城门名为犹太人门(Jews'Gate),犹太教徒、基督教徒及拜日之突厥人俱居于是区内,为数甚夥。此镇阿迷(Amír)为一中国人,第二夜余即宿于其室。第三日余等至第三镇,区内俱为回回教人。此区颇佳,市内布置一遵回回教诸国法度,有清真寺及唱祷人(muezzins)。余等入城时尚闻最后呼真主之声也。在此余寄居于埃及人倭脱蛮宾亚方之家内。此倭脱蛮人为一有名之大商人,彼居此镇以己意为之计划;故此镇即以其名为名称为阿鲁倭脱蛮尼雅(Al'Othmániyah)。彼以其声名威望还诸此城之后人;其子亦遵循父教,施僧济贫,不遗余力。又有一清真寺,即名为阿鲁倭脱蛮尼雅寺,建筑华丽,宗教遗物甚多,今为素斐士(Súfis)住持其中。此镇之耶马马斯吉德寺(大清真寺,Jámá Masjid)亦为此倭脱蛮人所建,彼施巨款于此及阿鲁倭脱蛮尼雅寺,以供祭祠之用。 此镇回回教人甚众。余等居其地十五日,日夜宴会不绝,盛况从未消衰。每日彼等领余骑马周游各处。一日彼等与余驰马入第四镇,官署及大阿迷库耳泰(Amír Kurtai)之宫殿俱在此间。余等既入门,从来者舍余而去,维齐(Wazir)乃领余至阿迷库耳泰之宫。上帝之友失刺子之札拉哀丁(Jalal-oddin of shíráz)所赠余之皮裘一袭,即为库耳泰所取去也。第四镇乃专用以供皇帝之官员奴仆住居者,在六镇中称为最美,有三小河流贯其中。其一为运河,与大河相通,所有粮食以及燃烧用之石俱用小艇从此运入城中;亦有游艇容与其间。卫城在此镇之中,至为广大,其中官署在焉。卫城环绕官署,有小舍,雇有工匠以制造官服、军器、战车之类。阿迷库耳泰告余,凡有工师一千六百人,每人指挥学徒三四人不等。凡此皆为汗之奴仆,俱械以桎梏,住于堡外。在此区内许其游览市场,然不能出城门。阿迷每日点名一次,一人不到,唯首领是问。照例服役十年以后,即可除去桎梏,于是或则不带桎梏,继续服役,或则去而之他,一听其便,唯他去不能越汗境一步。年至五十,可以免役,由国家抚养。实际上中国人一至此年,几人人可得公款为之养恤也。至六十岁则视等童稚,法律不罚此辈。此国最敬老人,常称之为阿塔(Atha),或曰老父。 阿迷库尔泰在中国为最大之贵人。彼于宫中殷勤招待余等,并设盛筵相款,人民称此为围伟筵(Thuwai),城中贵人俱莅会。特请回回名厨为余等屠牛炙脍,以如此伟大之贵人,竟自行切肉,并亲手帮助余等。余等为其宾客者凡三日,一日彼命其子伴余等泛舟运河。余等因上一形似火船之小艇,贵人子则别乘一艇,以歌者乐人相随。贵人子甚嗜波斯歌,有一曲曾反复数次,余因之熟记于心。此曲声调和婉,其辞云:“中心郁烦忧,有如海涛翻;委心于虔信,百感无复存。” 是时小艇满载群众,麇集运河中,人手一绢伞;而风帆鲜明,船身俱漆绘华丽。哗众喧笑,以橘及柠檬彼此互掷。夕阳既下,余等始反宿阿迷宫中,夜间乐人复来,度名歌。 是夜有一眩人,汗之仆也,至此,阿迷语之曰:“试来一显尔之奇技。”于是此人乃持一木球,上有数孔,中贯以长皮带,握其一端,掷木球至空中。球遂冉冉上升,余等穷目力不能窥。时为一年中最热之一季,余等俱出坐庭中。是时仅余皮带之一端在眩人手中,彼乃命一相助之童子缘皮带而上。少顷童子遂不之见,术士呼之三次,不应,阳为大怒状,取一刃,亟缘带面上,瞬亦不见。未几掷下童子之一手,继为一足,然后又为一手一足,随为身躯,最后乃以童子之首掷下。于是术士亦下,喘息不已,血污满衣,跽阿迷前吻地者数,并用汉语喃喃有辞。阿迷报以数语,吾辈之友人遂起聚集童子肢体,依序排列,猛踢一足,一转眼间,童子依然如故,起立于余等之前矣。余见此不禁为之震惊失次,心悸不已,忆昔在印度苏丹之廷,亦见此术,其惊奇之态,与今不殊也。彼等向余致礼,余心始渐宁。时卡子阿老丁坐于余次,语余曰:“瓦拉(Wallúh),余意彼等既不曾上,亦不曾下,无伤损,亦无补缀;要之皆妄耳!” 次日,余入第五镇之门,此在六镇中为最大,所居俱中国人。市场华丽,良工麇集,有名之行在卫雅(Khansáuiyah)即为此处所织也。在各种佳美之物中,尚有一种盘碟,名曰达斯特(Dast)。系用藤质编织而成,至为巧妙,外涂一层发光之红漆。十间为一套,大小相次,骤视之与一个无异。其上复有一盖。此外尚有用藤质制成之大盘。其中最佳者受震不破,遇热不污,不毁色。中国此种盘碟大都输出于印度呼罗珊(Khorāsān)及其他诸国。 余等在第五镇之统兵官家中宿一夜,次日余等去之第六镇,城门名为舟子门(Rishtiwánán)。居此镇者唯有舟人、渔夫、钉绞匠、木工(彼等呼木工为都卡兰〔dúdkárán]),西帕西斯(Sipuhis)即箭手,及庇耶达斯(Piyádahs),即步兵也。此辈俱皇帝之奴仆,为数甚多,其他阶级人无居此者。是镇位于大河边上,余等即于其地住夜,统兵者待遇至为殷勤。阿迷库耳泰曾派一船,所有一应所需之品,俱筹备整齐,以供余等之用。彼又派人伴随余等。故余等到处俱享国宾之待遇,于是遂离此城,此省亦为中国最后之一省,从此往契丹。 06 阿布尔非达地理书中之杭州 五行在一名杭州 据有等旅行家言,行在为现今中国最大之商埠,自吾国航海来者多止是处。据曾至此者所目验,此城在刺桐(Zaitún)之东南,距海约半日程;有一海港,为海舶停泊之所。此为一大城,位于平地。城中有小山四。居民汲井泉而饮。有美丽之花园。离城更两日程,始观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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