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旅馆开业于1913年,原来只是一座两层的西式建筑。创办人是浙江宁波镇海籍商人董锡庚(又叫董宸辅)。
据董锡庚自述:“从17岁起,我就到天津华俄道胜银行学生意;7年后,因道胜银行经理调动而解雇。随后,我就返回上海家中。后来因朋友何积璠在杭州里西湖有房子,愿租给我开旅馆,做西湖边游客生意。我就在1913年开新新旅馆,经营旅业。” 1913年开张的新新旅馆仅仅只是一座两层的西式小楼。旅馆开张当年,曾得罪一位富豪,于是在新新旅馆旁就冒出一座三层豪华洋楼——孤云草舍。1922年,已有一定资金实力的董锡庚又在孤云草舍旁新建一座五层大洋楼,终于将一旁的孤云草舍给压低了。此后,拥有五层大洋楼的新新旅馆曾是杭州设施最为豪华的旅馆,因此有不少名人曾下榻该旅馆。 1922年来了“旅游检查官”
1922年,日本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来到杭州游览西湖。但是,从他遗留的相关文章看,这位大文豪似乎不太像旅游者,倒像是一名严肃的“旅游检查官”。
这年4月的一天傍晚,芥川龙之介坐沪杭铁路的火车来杭州旅游。出火车站后,一辆黄包车将这位大文豪拉到新新旅馆门前。当时,这家旅馆刚启用新建成的五层大洋楼,称得上是国内一流的豪华宾馆。
芥川龙之介粗粗留意了一下这座洋式饭店的外观后就进了大门。随后,这位“检查官”就对这家豪华旅馆的硬件提出了意见——楼梯太窄了。
进了预定的客房,大文豪又注意到房间的窗子并不是朝西湖开的,而是对着后面的小山坡。这使他感到不快,因为他是听说入住这家豪华旅馆可以坐在屋子里眺望西湖,才预定了房间。看来,该旅馆在宣传上有一定水分。
此后,这位大文豪又在他的“检查本”上写下旅馆外墙上有讨厌的守宫(壁虎)在爬行……
在离杭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芥川龙之介又检查到该旅馆存在的问题——当他脱光了衣服钻进毯子里时,发现“白白的枕头上居然有一个围棋子那么大的蜘蛛一动不动地趴在上面”,吓得他不由得跳了起来。
当然,问题并不都出在旅馆方面。在芥川龙之介的“检查本”上,还留有这样的检查内容:“在新新旅馆门前的一个大石台上,有五六个洋人坐在桌旁大口喝酒,大声唱歌。其中一个秃顶的美国人还搂着女人的腰,带头打着拍子,并将椅子弄翻了几次。后来,这名秃顶的美国人摇摇晃晃地走下石阶,居然旁若无人地撒起尿来。”
80多年前,日本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用他的笔,忠实地记录了当时杭州旅店业的真实状况,从中也让我们还看到了所谓的西方“文明人”在中国酗酒、撒尿等丑陋的镜头。
1923年来了欠下情债的人
1917年12月,刚受聘为北京大学教授的胡适奉母之命回家乡(安徽省绩溪县上庄村)完婚。婚礼上,胡适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妻子江冬秀。但是,使胡适“一见钟情”的并非新娘江冬秀,而是新娘旁的一位伴娘曹诚英。
一年后,当胡适返乡奔母丧时,16岁的曹诚英已由家庭包办嫁给了与胡适同乡的胡冠英。曹诚英的二哥曾极力反对这桩婚事,但最终也无能为力,只得鼓励妹妹把精力集中到求学读书上去。而志向远大的曹诚英也不愿在家当少奶奶。在哥哥的帮助下,她于1920年来到杭州的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就读。三年后,曹诚英与胡冠英离了婚,原因是:胡冠英的母亲认为曹一直没有为胡家生育子女,便为儿子讨了一房小老婆。
1923年4月21日,胡适因病离京去南方休养,此时胡适已获悉曹诚英不幸的婚姻。在上海,胡适参加了新学制课程起草委员会的会议。其间,他曾给杭州的曹诚英发去一封信,告之将到杭州来看望她。4月29日,胡适趁会议休会期间来到杭州,入住当时杭州第一流的宾馆——新新旅馆。曹诚英在旅馆中与胡适相见。通过交谈,胡适既钦佩她的志向高远,又同情她的不幸的婚姻。4天后,胡适回上海继续参加会议,然而,这时他们的两颗心已开始贴近。
6月8日,胡适再次来到杭州,又与曹诚英相会在新新旅馆。由于胡适此时已是名人,来旅馆拜访、求教的人自然不少,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自然不敢流露真情。时间一长,胡适便有了走出新新旅馆的念头。不久,胡适便觅得一个清静之处——西湖景区满觉陇山坳中的烟霞洞,他向洞旁寺庙一位叫金复三的居士租借了三间房。
6月23日,胡适走出了新新旅馆,与曹诚英走进了西湖山中的烟霞洞,他们在那里共同生活了3个多月。胡适将其称之为“神仙生活”。当时,胡适的不少朋友都已明显觉察到胡、曹的恋情,其间,胡适也曾一度想向外间公开自己与曹诚英的恋情,但最后没有实施。
10月下旬,这对“神仙”走出山林,步出仙境,不久便面临严峻的现实。胡适的妻子江冬秀获悉此事后,便与胡适大吵大闹,并把曹诚英送给她的像片撕毁。当胡适提出离婚的要求后,江冬秀举起菜刀说:“你要离婚可以,我先把两个儿子杀掉,我同你生的儿子不要了。”吓得胡适从此不敢再提离婚之事。当然,这并不表明他能忘掉烟霞洞旁的那段恋情。1924年,胡适写下的那首《多谢》诗便是明证:
多谢你能来,
慰我山中寂寞,
伴我看山看月,
过神仙生活。
匆匆离别便经年,
梦里总相忆。
人道应该忘了,
我如何忘得!
对爱情有着执着追求的曹诚英当然更忘不了。1925年,曹诚英即将从杭州的师范学校毕业回到家乡,她在给胡适的一封信中说:“糜哥(胡适原名为胡嗣糜),在这里让我喊一声亲爱的,以后我将规矩的说话了。糜哥,我爱你,刻骨地爱你。我回家之后,仍像现在一样地爱你,请你放心。”
然而,这个浪漫故事的尾声却是:胡适与江冬秀白头偕老。曹诚英则因恋爱受挫而发愤读书。
1925年,曹诚英于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又考入南京东南大学,攻读农科;1934年,她又进美国康乃尔大学农学院学习。1939年,曹诚英学成回国,先后在安徽大学、四川大学任教。在四川时,曹与一位姓曾的人相识,情投意合,订了婚期。然而,冤家路窄,一天,曾某的一名亲戚与江冬秀相遇。说到曹诚英,有着复仇心理的江冬秀便将曹的往事统统倒出。于是在结婚前夕,曾某取消了婚约。曹诚英受此打击,万念皆灰,登上峨嵋山,欲遁入空门,后来是其哥哥将她劝下山。解放后,曹是沈阳农学院的教授,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她于1958年退休后回到家乡,曾向自己的家乡旺川捐款2000元,又向胡适的家乡上庄捐款1000元。1973年,曹诚英病故,在遗嘱中,她将自己的全部存款都献给了国家。
1937年来了“改动历史的人”
1936年12月4日,蒋介石赶赴西安,威逼张学良、杨虎城执行“剿共”计划。作为蒋介石首席秘书的陈布雷,当时由于身患“腹疾”而没有同往。在西安,张、杨两将军多次劝说蒋介石停止内战,联共抗日,但都遭到无理责斥。12月12日,张、杨扣押了蒋介石,实行“兵谏”,逼蒋抗日。这就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中国共产党从全民族利益出发提出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主张,并派周恩来等到西安谈判,经多方努力,被扣押的蒋介石最终被迫接受了停止内战,联共抗日的主张,西安事变得到和平解决。
但是,12月26日,蒋介石一回到南京,就指使陈布雷篡改事实,把蒋介石被迫接受张学良、杨虎城提出的“停止内战,联共抗日”的过程篡改成蒋介石在西安“对张、杨的训话”。
在西安事变中,蒋介石曾因翻墙逃跑而摔伤了腰。1937年1月2日,蒋去奉化溪口养病。在奉化,他要求陈布雷代他撰写《西安蒙难记》。陈布雷回答说:“布雷没有随同前往,情况不明……”不等陈说完,蒋即插上去说:“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你不必推辞。”
陈布雷的外甥翁泽永曾回忆说,当时,陈布雷虽然没有去西安,但是对事变的整个经过完全清楚,他只是不愿按蒋的口径去篡改历史,然而,最终他还是未能推辞掉。
2月2日,陈布雷随蒋介石来到杭州。蒋住南山路上的澄庐;陈住一旁的大华饭店,以便听从蒋的指使,领会蒋的旨意。不久,蒋介石去上海治疗腰伤。陈布雷则移居到既幽静又豪华的新新旅馆内,专心去炮制《西安蒙难记》。
按蒋的口径去篡改历史是耻辱的事,但是,作为蒋的首席秘书又不得不干这种违心的事,陈布雷心中自然有无名之火,但他不敢在别人面前发,却在家人面前发作了:
一天,他拿起手中的狼毫笔往墨盒中狠狠地戳去,几下就把笔戳坏了。他的妻子王允默忙问道:“你生谁的气?”陈吼道:“不用你管!”王允默无奈,只得找来陈布雷的妹妹陈若希一起来劝慰,但是,陈布雷仍然暴怒非常,说:“你们不懂,写文章当然有难易,但叫我全部说谎话,怎么不动肝火?”一边说,一边他又将另一支狼毫笔戳向墨盒,由于用力过猛,竟然将笔给戳断了。
就这样陈布雷在杭州新新旅馆内折腾了许多天,连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也不例外,最终从这家旅馆里流出了一部充满谎言的“名著”——《西安蒙难记》,又称《西安半月记》。
新中国成立后,新新旅馆旧址与孤云草舍都成为浙江省人民政府的招待所。1978年,这座省府招待所重新启用“新新”之名,打出了“新新饭店”的名号。如今,孤云草舍是新新饭店的西楼,1922年建造的新新旅馆旧址是新新饭店的中楼,新新旅馆最早的那座西式两层小楼今已不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