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69年5月14日,我和胡志韵、张去非、柴志奇4人,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赴黑龙江省饶河县西丰公社西丰大队“插队落户”。后来才知道,富阳知青到黑龙江插队落户的,只有我们4个人。那一年,我还未满16岁。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那段难忘的经历,脑海里立即会浮现出许多有趣的往事。 第一场大雪封门的那天早上,我从房东家出来,满目银白,路被雪埋没了,我小心地用脚踩出一段小路。老乡告诉我,将裤脚盖住鞋面,大步往前趟就行。哈!真灵。南方的雪沾脚就化,而北方的雪揣在兜里也不化,在雪地里打滚,身上不但不脏,反而更干净,真把我们乐坏了。 上大冻后的一天,我们去割大豆。一个社员朝我喊:“冬天的镰刀是甜的,不信你尝尝。”我当然不信,抹一下刀面,伸舌尖就尝,温湿的舌尖一挨冰冷的刀面,立刻冻在一起。我慌了神,用力一挣,镰刀是撕下来了,但舌尖滴下一大颗鲜红的血珠,落在刀面上即刻被冻成五分钱币大小的血块。由于我的幼稚、好奇,轻易就 上当了。 第一年霜冻后去拔萝卜,萝卜的叶子上,积着雪和冰。一会 儿手套湿透了,冻成了冰壳子。手冻得像萝卜,疼得钻心。我将手指塞到嘴里暖一暖。那冰手套立刻变成了冰砣子,再也伸不进手指 了,我真想大哭一场,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硬是忍了回去。后来听说真有不少女孩冻哭了。 那年冬天我们知青只有湿柴火,点不着火,只好睡凉炕。晚上睡觉冻鼻子,就把毛衣盖在脸上睡。早上起来一看,鞋子冻在地上了,水缸、脸盆都冻了冰。大队部来人给我们搭了个大油桶炉子,又送来一桶点火用的废柴油,才把第一个冬天熬过来。 关于烧炕的趣话可不少。严琴英因睡炕着凉得了病,医院大夫让她睡热炕。回宿舍后她就拼命烧炕,烫得她们炕上的几个人只好趴在炕沿上过了一夜。冬天烘鞋是每天的必修课,那天临睡前,我在炕洞里塞满劈柴,把棉鞋靠在因太长而露在坑洞外面的木柴上烘。早上起来一看傻眼了,木柴已烧光,棉胶鞋只留下两只烧剩的 鞋后跟了。那时怎么这么笨呢。 北大荒的瞎蠓、蚊子、小咬、糠皮子是最让我们难受的。无风的时候小咬、糠皮子多极了。眨眨眼、抿抿嘴,眼皮子、嘴皮子都 能夹住它们。吸气它往鼻子里钻,说话它先抢进你的口里,也有的直往你耳朵里钻,真是无孔不入。第一年夏天小咬特别多,我和胡志韵不会围纱巾,顾前不顾后。小咬从后面钻进纱巾里把我们咬惨了,脸肿的像得了猪头疯,眼睛只剩一条缝,躺了两天才消肿。说也怪,自那以后我们再被虫咬,皮肤不再红肿,只是出小红点。我很得意,庆幸自己有了免疫力。 我在西丰插队时不怕吃苦,就怕挑水。那时没有自来水,要去很远的井边挑水。挑半桶水不甘心,挑满桶水又走不稳。那一次从小西山挑水回来,好不容易挣扎到家门口了,腿一软摔了一跤。摔痛了倒不怕,一担水全撒了,心疼了半天。又一次我和一个女生去西山挑水,我们不会打水,空水桶在井里晃来晃去就是不下沉。这时有位男生也来挑水,自告奋勇帮我们打水。他连着打上了五桶,最后一桶上提到井口边不动了,原来那空头的扁担钩挂住了他的裤子,我俩想上去帮忙,他的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叫“别——别——”,原来空钩子正钩着他裤子的“大前门”。他那着急、害羞又无奈的模样真把我们笑死了。 1971年元旦的一大早,同屋的姐妹劝我给自己放一天假,我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想到上山伐木的人员前一天已经安排好了的,三人一副马爬犁,不能临时缺人。我头也来不及梳,扣上大棉皮帽去追爬犁。正是这天没梳头救了我一命。那天到了林子里,我把大辫子往头上一盘,戴上棉帽,把帽耳往上翻起,抡着斧子砍伐大树的树枝(平时我干活不戴帽子)。同一爬犁的崔玉良和白世义在附近伐另一棵树。不一会儿,只觉得眼前树枝一晃,我一头扎进雪地里,什么都不知道了。原来他们伐的树有点空心,没费多大劲儿,大树就朝我这边倒下。好在主干没砸着我,一个“回头棒”(砸在其 他树上又反弹回来的棒子)砸在我的头上。总算万幸,棉皮帽和盘着的大辫子保护了我的脑瓜。那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声呼唤,现在仍记忆犹新。当时我虽被叫醒了,却短时间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公社卫生院医生说我有点脑震荡,推了一针葡萄糖了事。在知青食堂吃了一碗面条(病号饭),这是我们最好的待遇了。我的记性不大好,可能与那次事故有关。在西丰插队那5年里我学会了吃苦耐劳,学会了自强自立,这使我以后的人生之路 受益匪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