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乡干塘 从前,每每到了冬季年边,在泗乡,干塘成了大事。冬季雨水少,便于干塘。目的有三,一来清除池塘或河流的淤泥,二来抓鱼分给村民过年.三来整理堤塘,兴修水利。我们西岸三房有卫星浦(泗乡一号浦),有大池,有新池,还有长池。大池、新池是二队、三队、五队三个生产队共有的。长池是二队部分人家和三队部分人家共有。哪些人家有份,像股份制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平时,池塘里养四大家鱼,还养萍莩,还养水管头草。萍莩、水草可用来喂猪,也可清洁水质。养萍莩时户与户之间用一根竹竿隔开,分个你我。池塘里养四大家鱼,也就是青鱼、草鱼、鲢鱼、鳙鱼(包头鱼),另外还有鲤鱼。干塘前,不知为什么都用小船和渔网先抓一遍。网撒下,人还下去把锡坠子按实,然后抓住纲,慢慢收网,大鱼就抓住了。随着年岁增长,慢慢理解了什么叫下基层工作要扎实,不把锡坠子按实,大鱼老早逃光了。还有也理解了当时的一句口号“纲举目张,抓纲治国”。纲就是渔网的纲绳,目就是那网眼。纲绳抓紧了,目就张开了。收网要慢,否则鱼也逃光了。队里,长荣阿哥抓鱼的水平最高。 鱼抓了许多,就要分给各家各户了。一堆一堆地分好这些鱼,过年要招待客人的,“上泗老鱼”这碗泗乡名菜全靠这里了。1982年底的那次分鱼,为了分堆的合理不合理,队里龙龙叔叔与队长长满打架,我去拆劝,挨了一拳,打掉了我大半颗门牙,气得我父亲上门去直骂:“你们为了一条鱼,伤了吾儿门牙,岂有此理!”因两户人家都和我家关系较好,也都到我家来道了歉,也就算了,但我的一颗门牙也就永远失去了。 干塘,从前是用水车车的,后来改用电动水泵了。几只大口径水泵要抽一天一夜的水,才能把整个大池的水抽干。大池是多年干一次塘的。水抽到最后,大人小孩们都兴奋了起来,网未抓到的各种大鱼都露出了真面目。鱼儿们都在上蹿下跳,有点像现在千岛湖捕鱼的场景。岸上的几百号人,在寒风里伸长了脖子,也有许多十多岁的孩子拿了捕鱼的工具,准备“乘塘”。烂泥里放着的大脚箩里盛满了许多大鱼,这都是平时见不到的。男男女女的都在评论最大鱼的斤两,看谁家手气好,抽得到上上签。除青鱼、草鱼、鲢鱼、鳙鱼、鲤鱼五大种类鱼归公分配外,其他的鱼大家可以抓归个人所有,包括鲫鱼、甲鱼、黑鱼、汪刺鱼、昌条鱼等等。我们叫“乘塘”。“乘塘”时最开心的是看到有人在烂污泥里摸到黑鱼,泗乡人叫“黑鲤头”。还有抓甲鱼的高手发现了“裙边拖地,沉入湖底,三十年出来透口气”的老甲鱼。岸上人群一阵欢呼,好像上演了一出精彩大戏。 干了塘后,把池塘坎重新筑一遍,把河埠头石板、木桩也重新固定一下。池泥挖起来作为来年秧板田肥料用。那时,桥埠头的池泥里常发现硬币,那是洗衣服时不小心丢下去的。有一天上学路上,我在池泥里捡到了五分钱硬币,思想斗争了很长时间。一者思考周围有没有同学看到,二来想起一首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整整斗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还是交给了班主任老师。但现在在想,不知老师把这五分钱怎么处理的。各位看官,五分钱对当时的孩子来说是一大笔钱,可买一段四十厘米长的紫皮甘蔗,也可买十根牛皮筋,也可买五颗水果糖。 干塘后,我看到水中拔起来的木桩簇新簇新的,我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回答“千年水里松,万年高搁松,不湿不燥半年松”。那是松木,在水下长年不烂,打下去前用火熏黑。父亲说这几根桩的年龄比他还大,我有点将信将疑。等到我当了化学老师,教碳的稳定性时,才明白了桥埠桩为什么要熏黑,才明白电线杆外面为什么是烧焦黑黑的,这都是利用了碳的稳定性,常温下它基本不起化学反应,很难被氧化。 那时,墙上常写着宣传标语“农业的出路在于机械化”,“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冬修水利,投人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一条卫星浦年年被抽干清淤护岸,一个大池、新池也常常被干塘清淤泥。来年的池水非常清澈,用池泥沃的秧苗会更加茁壮。年边,孩子们都在盼望着干塘,盼望着过年。现在,每年冬天看到西溪湿地的干塘节,都有点感到好笑,那时的普通的一次干塘,现在都成节了。 文章原名《泗乡往事》 作者系杭州市西湖区人大常委会灵隐街道工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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