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车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家里有辆脚踏车，比现在拥有一辆小汽车要难得多。那时，我们生产队全队就只有二三辆脚踏车，而现在哪家都有一两辆小汽车。那个年代，物资紧张，许多东西都要凭票供应。肥皂票、糖票、油票、布票、烟票、粮票等生活必需品，按人头供应。脚踏车、洋车（缝纫机）、手表三大件都是按生产大队为单位凭票供应的。一个大队一年才来了几张票，一般平头百姓，无钱购买。哪怕有钱，也拿不到票子。一辆脚踏车要150多块钱，一个十分底壮劳力农民劳动一天才三四角钱，一年的劳动收入还不够买一辆脚踏车，何况还要吃饱穿暖，大多数家庭没有余钱买“奢侈品”。

    永久牌脚踏车

    那个年代，脚踏车最有名的是上海产的“永久”牌、“凤凰”牌，还有天津产的“飞鸽”牌，后来有了绍兴产的“飞花”牌。1974年，哥哥长大成了小伙子了。母亲没日没夜地做杭州竹篮积攒了些钱。这两年，家里的半亩多自留地种了甘蔗，收获较好，也攒了笔钱。那年，父亲四十二岁，很想买辆脚踏车，可惜没有票子。听说邻居急待用钱，想卖掉九成新的“永久”牌28寸脚踏车，父亲听说后去买了回来。那时的哥哥，二十郎当岁，身上穿着“的确良”衣裤，脚上穿着“回力”牌白球鞋，骑着“永久”牌脚踏车，不知有多少威风，好像现在开着奔驰宝马小汽车。

    外面天下着雨，父亲是在自己家堂屋里，用老爷上车的办法学会了骑车。父亲和哥哥闲着时，我和姐姐也偷着学骑脚踏车。二十八寸的脚踏车太大了，我们个子小，坐不到座凳上，只能在三脚架中用穿狗洞的办法，踏半脚骑车。高中毕业后才够坐到座凳上。个子小，吃亏啊。

    父亲学会骑车后，我的脚腕处长了个“汁毒”，父亲骑车带我去祥符卫生院看病。祥符卫生院有个名中医叫“余步连”，专门看“汁毒”的。天不亮，我们就出发，车骑到现在市委党校边上的蜈蚣山岭上，上坡，父亲骑不动，摔了一跤，直疼得我大哭。过九溪、六和塔、西山马路、曙光路、杭大路，父亲指着杭州大学说：“好好读书，将来你也要努力上大学。”后来，虽然没考上杭大，只上了杭师院，跳了农门，也算光宗耀祖。过武林门时，有红绿灯，警察在检查骑车带人，父亲推着前进，向警察说明原因，警察客气地放行。印象中，经过了几个造纸厂和制药厂，祥符卫生院就建在河边上的老街上。我们到了太迟了，挂不上号，父亲去找了在祥符公社做干部的本家关浩伯伯，才挂上了号。医院的房子都是平房，余步连医生，光头，穿着黑色的拷皮绸衣，圆口布鞋。他给我贴了一个黑皮膏药，在蜡烛上融化，很像小日本的膏药旗。配了七贴中药，确实有效，药到病除，名不虚传。父亲刚学会骑车不久，就敢带着我出远门治病，令人佩服。

    1981年8月30日，我和加银两人去萧山戴村中学读高复班，就是金木叔叔（加银父亲）骑脚踏车带加银，哥哥骑车带着我，过闻堰轮渡，沿西江大堤，过义桥浦阳江浮桥去戴村的。脚踏车上还有米、网线袋装着的脸盆、草席和薄被。

    我还在十七八岁时，骑着脚踏车去留下小和山卖瓜，卖不完还沿西溪路骑车去武林门红太阳广场摆夜市，卖完了才回家。哥哥骑脚踏车去富阳唐家坞或余杭石鸽买做篮的竹子，两大捆高高的竹子，很难平衡，最不容易骑车，也难为他。父亲还骑着脚踏车，用两只麻袋盛两大捆甘蔗去杭州卖，比起带竹子相对容易一些。

    说起脚踏车，1975午，我们生产队徐××家的日本亲戚来访，给大队和徐××家各送了一只24英寸大彩电，并且还送了徐××家两辆墨绿色的日本产的脚踏车。日产脚踏车的书包架子特大，特牢固。前面还装着一盏灯，靠骑车发电的，晚上起到照明作用。那天，人山人海，大家都去看“日本鬼子”，成了全公社的大新闻。

    那时，对脚踏车的使用和保养非常讲究，下雨淋湿了，必须擦干，而且还要上防锈油。长期使用，刹车皮与钢圈上的克罗米摩擦损耗，钢圈露出了紫色的铜底色，颇为显眼。那时还有位本家爷爷，是个老师，孤独一人，有一辆脚踏车，别人想向他借用一下，他直接回答：

“脚踏车吾勿借格，我借侬一角洋钿。”他把脚踏车作为宝贝来对待。

    还有一种脚踏车，各位可能没听说过，就是“脚刹脚踏车”，我们见到的都是手刹脚踏车。袁浦公社前进小学董子才老师有辆脚刹脚踏车，我试骑过，只要一回链就刹住，非常难骑。

    我上高中时，一次和袁浦老沙宝元同学一起骑车上学。两人骑车玩耍，在良户车站边撞到了去割牛草的袁家浦邻居。我的脚踏车前轮的尖尖的飞轮轴承，插进了邻居的腿肚子，鲜血直流。我们把他安放到钢丝车上，拉到凌家桥卫生所治疗包扎。我们还赔了相应的医药费和误工费。这是我骑脚踏车发生的唯一一次交通事故。

    四十多年前，我与堂兄正玉看着脚踏车，玩着旋转翼，突发一个奇想，能否在脚踏车的飞轮上再装一个链条和飞轮，让脚踏车长上翅膀飞起来。兄弟俩研究了很长时间，美好的设想因为缺少材料而搁浅了。十多年前，参考消息登了英国一位发明者骑着脚踏飞机上了天，飞行高度几十米，距离达两公里。我给堂兄打了电话，颇为感叹。英国人设计的原理和我们当初的设想是一样的，可惜可惜。

    三十多年前的交警，很大的一部分精力是在管理马路上的脚踏车。道路分成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主要使用者是骑脚踏车的人。脚踏车要有牌照和行驶证，要求跟现在的汽车一样。交警支队车管处有机动车管理处和非机动车管理所，我的一位邻居就曾经担任非机动车管理所所长。

    时代在大踏步前进，脚踏车很快被摩托车、电瓶车替代，当初，先富起来的“万元户”们买了幸福牌和西湖牌摩托车，有钱人还买了“本田”或“雅马哈”摩托车。现在，许多家庭都有了小汽车。从结婚接新娘的车就可以看出变化。从坐花轿到步行，从步行到脚踏车带新娘和伴娘，到后来也有用拖拉机接新娘，发展到用摩托车接新娘，后来就用小汽车接新娘了，还讲究婚车的品牌。

杭州的公共自行车

中国号称脚踏车大国，实际上已名存实亡。我去过荷兰，那才是真正的脚踏车王国，专用车道到处都是，停车场规划到位，脚踏车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或者辅助工具。时代在进步，杭州正在打造国际化都市。十多条地铁在未来几年中都要建成，新时代即将来临。脚踏车必将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既可以健身，又可以作短途换乘的工具。杭州发展公共脚踏车的理念很好。

文章原名《泗乡往事》

作者系杭州市西湖区人大常委会灵隐街道工委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