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因为读到一篇文章,说的是郁达夫和俞平伯等人在杭州时,常常于烟波浩渺中相偕泛舟西溪……内心便很是向往,但西溪的名声在那时候迹乎湮没无闻,就仿佛那匹渡赵构过河的泥马,转身之间,它在漫长的光阴里消融了。
现在我们能看到的西溪,其实只是它的一段,但也能让人心旷神怡了。溪流曲折,岸边的景色时而稀疏,时而茂盛。有风,若隐若现的想到那些名字,他们在这寂静的河面上流传着……而正是因为他们,今天的西溪有了景致之外的风情。
据资料记载, 西溪曾梅树成林,泉井清澈,在明清时期,与灵峰、孤山齐名为杭州三大赏梅胜地;西溪曾香火鼎盛,寺院众多,东晋咸和年间有古夕照庵、唐贞观年间有永兴寺、五代年间有永乐庵;西溪曾引得历代文人骚客留下各类墨宝;康熙皇帝南巡西溪时,曾御笔留下“竹窗”两字和宸翰五言诗一首;乾隆也曾在此作《西溪探梅》诗一首……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历史的渊源,西溪一直以来是邂逅了它的人所牵挂的梦乡——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在月下的秋雪庵前”。许多年前,诗人徐志摩在远赴西伯利亚的路上突然有所感,他也许是想起了秋日芦苇萧瑟曼舞的影子,又或者是想起了那些一起泛舟荡漾的友人,他提笔写下了《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徐有一个笔名叫做云中鹤,西溪便是这只云中逍遥的鹤的一个小小驿站:《志摩日记》之《西湖记》中,他对西溪的芦苇与花坞尤为称赞,说在白天的日光中看芦花,不如月光下与夕阳晚风中,能看到芦苇的“灵魂秘密”。
这秘密是有心人的聆听,是灵魂的消磨,是人与自然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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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看到旧时西溪的很多资料,有一些是来自于徐的同时代人,同样是大名鼎鼎的郁达夫的。郁和杭州的缘分在这里不必多说,他的“风雨茅庐”便可见一斑,而他对西溪也情有独衷,多次游览过西溪,到过花坞、龙门山、古荡、东岳庙、茭芦庵、秋雪庵、风木庵、法华寺与蒹葭深处等地。在《西溪的晴雨》、《花坞》、《龙门山路》等文字中,记录了他对西溪山水风景的描述。
据说郁达夫最喜爱的地方是秋雪庵,这恐怕和他的性格相关。在这清静的处所,烟波浩荡,世间的风风雨雨恐怕真的和他隔的远了。现在我们循着前人的足迹寻胜到此处,更多的只能泡一杯茶,想一想他们,偷得浮生半日闲。
对西溪青睐有加的异乡人很多,西溪之于他们,无疑是一种发现。比如那个著名的写《夜航船》、《西湖梦录》的张岱,他生活在明清之际,在《西湖梦录》一书中,他专立《西溪》一条简要说了西溪的历史、地理、人文景观等,并指出西溪的景观与西湖不同,他说“欲寻深盤谷,可以避世,如桃源菊水者,当以西溪为最。”这一评价把西溪比之为陶渊明的桃花源了,可见张岱对西溪的喜欢。
在《西溪梵隐志》中,还记录了他《秋雪庵》诗一首。开头一句是“古荡西溪天下闻。”文人总是有些夸张的,但他对西溪的热爱却散发得如此真挚。和他有差不多感受的还有明朝的黄汝亨,他是万历二十六年(1597年)的进士,官至礼部郎中,视学江西,进升为江西布政使参议。他曾多次游览了西溪,并为西溪寺庵题额撰碑文多次,据《西溪梵隐志》载:有《永兴寺碑记》、题额有《西文庵》(即龙归院)、碧漪莲社《栴檀窟》,并赋诗有《夜行法华山投佛慧寺》、《赠智胜寺僧伴云》、《春日同门人看梅西溪》等三首。
西溪的水和这些人,在他们人生的一些片断里,他们相逢了西溪,对于他们,西溪成为一个符号,一个能够和他们的灵魂某一片断相重合的镜像,便这样静寂的流淌在他们的生命之河里,闪烁着月光般柔和的光芒。
邂逅,然后把西溪的景致收藏于他们的生命,在某种合适的时候和他们的人生经历糅合在一起,和西溪的芦苇一样在秋天的时候摇曳。
比如说那个生活在清初的洪昇,他的传奇剧本《长生殿》,整整化了他十年的时间,说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当时,他与写《桃花扇》的孔尚任并誉为“南洪北孔”。据《西溪》一书记载,他是明代西溪大族——明代功臣洪钟的第六代孙子。他的先祖世代居住在西溪洪家湾。近年,研究《红楼梦》的专家,更有人提出西溪洪园是大观园的原型,而洪昇是写《红楼梦》的真正作者,因为他坎坷的生平和他的文化底蕴。
这里面的真真假假后人已经很难考证了,有一点像芦苇上的朝露,在光线的照耀下烟消云散,但留下的是晶莹和剔透的记忆。而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另一名著《水浒传》里,西溪的影子在书页间则是俯拾即是。
和洪昇一样,施耐庵也生活在钱塘,只不过他是在另一个动荡的时代――元末明初生活。据专家考证,在《水浒传》中较多地提到或描绘古代大西溪范围内的山水风光,书中写到许多地名,如石人岭、美人峰、秦亭山、古塘(荡)、桃源岭等都是历史上西溪的地名,至今沿用。而《水浒》最早是以说唱形式在杭州流传,书中许多“水泊”景色,都以江南水乡,尤其是西溪“水泊”为素材。
在施耐庵的笔下,他把西溪弹奏成了一曲辽阔的天籁,有豪情、有惆怅、也有对天地的礼赞。其实对于这一片水乡的热爱,历来都是,在更早一些,让我们把历史再往前追溯,它甚至本来有可能成为了一座都城,如果是那样的话,今天的杭州地图就要大变样了。
康王赵构在北宋徽、钦二帝被虏之后,建南宋,当他在金兵的威胁下逃至杭州时,途经西溪,赵构见此地开阔,风水极佳,符合建皇宫的条件,但当时的条件让赵构被迫放弃,曰“西溪且留下”。后来,“西溪市”改名为留下镇。据说赵构到“西溪市”入酒肆,喜其供奉,御书界牌曰“不为酒税处”。传说也罢,史实也好,这个最终在杭州建立了他风雨飘摇的王朝的赵构,他在西溪留下的传说无疑是美丽的。
泛舟西溪,波光潋滟,这些过去的人和事浮光掠影在我们的思想里,这种感触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达出来?它的柔美、它的婉转……有些人或许会用歌以咏之的方式,比如说马潮水。
这个人也许让许多人感觉到陌生,但如果加上一个头衔:这个清光绪十一年出生于嵊县(现嵊州)的民间艺术家,是那个把传统的唱书发展成为悠扬越剧的人,我们还会觉得奇怪吗?他当年活动的场地便是在蒋村西溪一带,越剧的唱腔有时候会让我们觉得有溪水的意蕴,这或许和这些艺人长期在这里生活有关。在他们的创作中,西溪成为了一个诠释,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这影子里是他们才华和经历的浓缩。
“前有香樟树、沿山河,后有法华山、北高峰……” 这里我们说的是三方土谷祠,俗称三方庙,位于留下镇东岳村。该祠庙已有866年历史,建于南宋绍兴年间,宋高宗赵构建都临安后,封林氏五兄弟为五方土谷神,立祠祭祀,因为他们曾经救过这位皇帝。
可能正是由于这五兄弟灵魂的庇护,西溪在以后多年一直润泽着后人,而有些人,便选择了归来,或者让西溪成为他们的魂魄寄托之地。
比如说那个在演义里很有名的高士奇 ,民间传说里他是“帝师”。他在西溪有别墅,上文中我们说到的康熙御笔留下“竹窗”的题字也由此而来。高士奇精于考订,工诗、善词,博学多才,康熙看重他是确凿无疑的,而他,即使是在“冠盖满京华”的繁华地,他所眷恋的依然是西溪。而西溪草堂庄主冯梦祯,明朝万历年间的他,除了对西溪题匾之外,还说“西溪茶利,十倍龙井”,这就有些爱屋及乌了。
像更有名的宋朝词人周邦彦,在太学读书时,就以《汴京赋》闻名京都,受到宋神宗的称赞。后来平步青云,官历庐州(今安徽合肥市)教授、溧水(今江苏溧水县)知县、秘书省正字、明州(浙江宁波)知府与提举大成府(主管音乐的机构)等。周著有《清真居士集》,今存《片玉词》,开一代词风。但他无论走到多远,最后还是选择了魂归西溪,或者这西溪的清初文学家水,已经浸润到了周的词曲里。
而对西溪的热爱表达了最为充分的,应该是清初文学家厉鹗,他对西溪的酷爱让他为西溪写下了上百首诗词。尽管现在我们对厉鹗并不熟悉,但在当年,他也是那一时代的一时翘楚。厉鹗在死后也归于西溪,他的墓在西溪花坞(王家坞),地近茭芦庵。
此外,在西溪留下踪迹的还有明代中期的太子太保的洪钟,当年他葬于西溪东穆坞莲花山时,连一代大儒王阳明也为他撰写了墓铭。而万历年间撰写《西溪志》的洪瞻祖,他是洪钟的曾孙,官历兵部郎中、右都御史、江西巡抚等。不久辞官归乡,隐居40年余。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上那么漫长的岁月,尤其是他的能力能让他有大展鸿图的机会时,我们不得不沉思这一地方对他的吸引力了:这样的地方,在他的衷情里,或许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滋味,这里是他卸下行囊的地方:他可以放心的天荒地老。
撰写《西溪杂咏》的陈文述(清)、重建秋雪庵的周庆云……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时的名士,他们风云际会于这样一条溪水的左右,在每一河道拐弯的地方,让我们看到了属于这溪水的传奇,他们在默默的告诉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