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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灯新话》的版本发现及其意义(上)
来源:独立精神微信公众号  作者:向志柱  日期:2021-04-21

摘要

《剪灯新话》存在早期抄刻本和晚年重校本两种版本系统。但由于缺乏文本验证,学界对早期刊本往往语焉不详。《剪灯新话》的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等全本,《太平通载》《稗家粹编》等选本,均属于《剪灯新话》早期版本系统。章甫言刻本系今见最早的《剪灯新话》早期刊本的全本,朝鲜《训世评话》则保存有最早的早期刊本证据。《剪灯新话》早期版本的发现,有利于深化《剪灯新话》的版本研究、细化《剪灯新话》的传播研究、体察瞿佑前后期的创作心态以及培养学界的《剪灯新话》版本征引意识。

关键词

《剪灯新话》;瞿佑;版本;章甫言刻本;传播研究;创作心态


瞿佑的《剪灯新话》是明代最早刊行和最负盛名的传奇小说集,也是中国第一部被禁毁的小说,曾在东亚文化圈深具影响力。学界普遍认为《剪灯新话》存在早期抄刻本、晚年重校本以及介入二者之间的张光启刻本系统。但是,相关成果对早期刊刻本往往语焉不详,无法落实,多有猜测,甚至论断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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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佑著《瞿佑全集校注》


笔者在研究、点校《剪灯新话》的过程中,先后有三个发现。一是2005年发现《稗家粹编》收录《剪灯新话》11篇,是《剪灯新话》最重要的选本;二是2019年发现《剪灯新话》“章甫言刻本”未被学界所知;三是2019年发现上海图书馆藏《新刊京传足本剪灯新话》残本(以下简称“上图残本”)早于国家图书馆藏正德六年(1511)清江书堂刊本,其价值有必要重新评价。由此,笔者对《剪灯新话》获得了较完整和清晰的版本认知,尤其是在学界语焉不详的早期版本方面取得了突破。


《剪灯新话》早期版本的发现,对深化《剪灯新话》的版本研究,细化《剪灯新话》的版本传播研究,体察瞿佑前后期的创作心态,以及培养学界的《剪灯新话》版本征引意识具有重要的意义。


国家图书馆藏《剪灯新话》清江书堂本


一、《剪灯新话》早期刊本系统梳理

 

韩国首尔大学奎章阁藏本和日本内阁文库藏本《剪灯新话句解》(以下简称“句解本”),属于晚年重校本系统;清江堂本(一般认为是张光启刻本)以早期刊本为基础,对晚年重校本进行了参校;董康诵芬室刊本和周楞伽校注的《剪灯新话·外二种》则为“杂糅本”,造成了《剪灯新话》版本的混乱状态。早期版本一直未见存本,直到2008年笔者撰文指出《稗家粹编》本选文属于早期刊本,2011年乔光辉撰文指认黄正位刊本属于早期刊本。但至今,早期刊本系统仍然缺乏梳理。笔者认为,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与虞淳熙序本及《稗家粹编》《训世评话》《太平通载》均出自早期版本系统,仅有局部文字差异。


(一)《剪灯新话》早期刊本的主要全本


1.章甫言刻本:今见最早的早期刻本


国家图书馆所藏、与《剪灯余话》合刊的《剪灯新话》(善本书号11127),未见学界探讨。《剪灯新话》卷端仅题“山阳瞿祐宗吉著”,《剪灯余话》卷首则题李昌祺编撰、刘子钦订定等。《剪灯新话》瞿佑序及卷一版心或书口等处有章甫言、甫言等刻工姓名,多处版心有章右之、顾诚、晏等刻工姓名;《剪灯余话》版心处有章扞、章右之、扞、顾、晏等姓名。章甫言、章右之、章扞等,都是明代中期苏州地区著名刻工,刻书丰富,今见其具体明确的刻书时间主要集中在嘉靖后期和万历早期。因为缺乏其他版本特征,笔者暂依主要刻工命名该本为“章甫言刻本”。


章甫言刻本,四卷附录一卷,共21篇。即卷一有《水宫庆会录》《金凤钗记》《联芳楼记》《鉴湖夜泛记》《绿衣人传》5篇,卷二有《令狐生冥梦录》《天台访隐录》《滕穆醉游聚景园记》《牡丹灯记》《渭塘奇遇记》5篇,卷三有《富贵发迹司志》《永州野庙记》《申阳洞记》《爱卿传》《翠翠传》5篇,卷四有《龙堂灵会录》《太虚司法传》《修文舍人传》《三山福地志》《华亭逢故人记》5篇,附录《秋香亭记》1篇。章甫言刻本影响了今见早期刊本系统的规制。后出的黄正位刊本完全相同。虞淳熙序本略有不同,删去《华亭逢故人记》,成20篇,析为卷一卷二,并把《永州野庙记》和《天台访隐录》对调,其余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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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图书馆藏《剪灯新话》章甫言本


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当属章甫言刻本的翻刻本。出现的错讹也几乎一致,如《联芳楼记》中长女名作“桂英”,与下文不吻合。《滕穆醉游聚景园记》篇,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目录页无“醉”字,正文标题都有“醉”字,目录页均作“游”,正文标题都作“遊”。可见早期版本之间具有密切联系。但句解本无此情况,清江堂本则未见目录页。


今见清江堂本、上图残本、句解本,篇目顺序相同,但与早期刊本有异。即把章甫言刻本卷四《三山福地志》《华亭逢故人记》与卷一《鉴湖夜泛记》《绿衣人传》互换,并在分卷上略有区别:上图残本分二卷;清江堂本分四卷附录一卷;句解本不论是朝鲜藏本,还是日本藏本,普遍分两卷附录一卷,即把卷一卷二并为上卷,并把《富贵发迹司志》阑入上卷末,把卷三卷四并为下卷,仍附录一卷。日本浅草文库所藏句解本,目录分四卷附录一卷,但正文分上中下三卷。


章甫言刻本刻工端楷,校对精良,刷印清晰,保存完好。章甫言刻本的出现,将有力推进《剪灯新话》的版本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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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以章甫言刻本为底本,点校整理的《剪灯新话》


2.黄正位刊本:利用不够的早期刻本


黄正位刊本,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藏全本,国家图书馆仅藏卷四。黄正位为万历徽州府歙县人,生卒不详,刻坊名为“尊生馆”,以校刻戏曲和小说著名。所刻《阳春奏》今存万历三十七年(1609)于若瀛序,《虞初志》今存万历三十四年丙午谢肇淛序。据此推测,黄正位所刊《剪灯新话》刻于万历三十年至四十年。


黄正位刊本,四卷附录一卷,21篇。刻工有黄守言、黄一木、黄一森、黄一林等,为万历年间著名刻工。刻本相当精善,错讹较少,仅出现“寒人”(应作寡人)、“磨勤”(应作磨勒)等寥寥几处错讹。黄正位刊本有横幅双面对连式插图二十幅,绘刻精美。在章甫言刻本基础上添加了精美插图,是其特色。黄正位也以同样版式和插图形式刊刻了《剪灯余话》。


但笔者发现,早稻田藏本中的《龙堂灵会录》与国图藏本有异。早稻田藏本页一b插图右上角无“龙王堂”三字,当系挖改留白。页四a、b的“大夫”“王乃吾地之神”“立亭馆以奉之”“鄙计”“鲍叔”等文字,从上图残本、清江堂本、句解本,而国图藏本分别作“行人”“君乃吾国之神”“立亭以美之”“左计”“叔牙”,从早期刊本。且早稻田藏本“既入,礼毕,而范相国犹据首席,不能谦避”句,“礼毕”二字为其所独有,他本未见。早稻田藏本页四的字体比他页笔画略细,明显系翻刻。但早稻田藏本其他页与国图藏本一致,且文字属于早期本,其因未明。早稻田藏本阙《秋香亭记》前三页,但国图所藏未见《秋香亭记》,未能合璧。


刘尚恒《徽州藏书与刻书》(1997年杀青,广陵书社2003年出版)附录《徽州刻工刻书辑目》第226种即为黄正位刊本,李国庆《明代刻工姓名全录》(1998年初版)亦提及黄正位刊本。但版本著录与学术研究并非同步。乔光辉于2011年才首次撰文介绍黄正位刊本并探讨了瞿佑的前后期创作风格;《朝鲜所刊中国珍本小说丛刊》本《剪灯新话句解提要》(2014)认为黄正位刊本“底本为未经瞿佑晚年修订的早期版本”;陈国军《明代志怪传奇小说叙录》(2016)亦提及该刊本。由于黄正位刊本有精美插图,小说戏曲插图研究者已普遍关注,但文本研究尚可进一步推进。


孙逊、朴在渊、潘建国主编《朝鲜所刊中国珍本小说丛刊》


3.虞淳熙序本:学界忽略的早期刻本


虞淳熙序本,今见于《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初编(天一出版社1985年影印)。据陈益源考证,《明清善本小说丛刊》系乾隆五十六年(1791)刊本,来源于日本山内文库藏万历二十一年《剪灯丛话》合刻本。该本前有虞淳熙(1553—1621)《剪灯新话题辞》序,落款作“万历癸巳中冬金牛湖芦人虞淳熙题”。虞淳熙系万历癸未进士,官至吏部主客司员外郎,改吏部司勋郎中。万历二十一年三月,削职为民,隐居西湖,“题辞”即写于当年十一月。天启刻本《虞德园先生集》卷四收有该序,但无落款时间(该集中序跋均删落款时间)。将虞淳熙序本视作万历二十一年,当无误。


虞淳熙序本二卷,无附录,《秋香亭记》被阑入卷二末。除前举删文1篇和2篇前后互换顺序外,文字上亦有所删减。如《翠翠传》:“翠翠留之宿,饭吴兴之香糯,羹苕溪之鲜鲤,以乌程酒出饮之”句,诸本同(仅上图残本、清江堂本、句解本“鲤”作“鲫”),但虞淳熙序本删“饭吴兴之香糯,羹苕溪之鲜鲤,以乌程酒出饮之”三句。亦改正了一些疏误,如《爱卿传》,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何大抡本《燕居笔记》、余公仁本《燕居笔记》:“未几,而张士诚通款于浙省,王参政为所害,麾下皆星散。”“王参政”应作“杨参政”,句解本、上图残本、清江堂本已改;虞淳熙序本改作:“未几,而杨参政为张士诚所害,麾下皆星散。”表述明确具体,但删“通款于浙省”这个信息。又如《滕穆醉游聚景园记》中“荏苒三岁,当丁巳年之中秋,又治装赴浙省乡试”句,诸本皆同,唯有作“中秋”或“初秋”之别,但虞淳熙序本作“荏苒三岁,又当乡试。行有日矣”,也删去了丁巳年的具体信息;《一见赏心编》则全删此句。于此可见,虞淳熙序本已非原貌了。


对虞淳熙序本,学界尚缺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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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早稻田大学藏《剪灯新话》黄正位本插图


(二)《剪灯新话》早期刊本的主要选本


1.《训世评话》:早期刊本的最早依据


《训世评话》系朝鲜文人李边(1391—1473)编撰的汉语教科书,于成宗四年(明成化九年,1473)六月完成,选录文言故事65则,均系改写,先从文言删略,再译成白话。其卷下收录《罗爱爱》(原书无目录,拟题),计850多字:


罗爱爱,嘉兴名娼也……同郡有赵氏子者,亦簪缨族也。父亡母存,家赀巨万,慕其才色,以银五百两聘焉。爱卿入门,妇道甚修,家法甚整。赵子嬖而重之。聘之二年,赵子有父党为吏部尚书者,以书召之……赵氏之家为刘万户者所据,见爱卿之姿色,欲逼纳之。爱卿诒之以甘言,接之以好容。沐浴入阁,以罗帕自缢而死。


经比对,“以银五百两聘焉”,见于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余本《燕居笔记》和何本《燕居笔记》作“以银数百两聘焉”,句解本、清江堂本、上图残本均作“纳礼聘焉”;“聘之二年”,见于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句解本、上图残本、清江堂本均作“未久”;“诒之以甘言,接之以好容”,见于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句解本、上图残本、清江堂本作“以甘言诒之”,无“接之以好容”五字。由此可知《训世评话》源于早期刊本,《训世评话》也是《剪灯新话》今存的最早文本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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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边编著《训世评话》


2.《太平通载》:现存最早的选本


《太平通载》系朝鲜文人成任(1421—1484)所编,刊印于成宗二十三年(明弘治五年,1492),今存残本十二卷。残本选收《剪灯新话》6篇,俱改题,即卷七的《铁冠道人》,卷一九的《何友仁》,卷六七的《冯大异》《滕穆》《夏颜》《全贾二子》。《太平通载》早于正德六年清江堂重校本,可目为收录《剪灯新话》最早的选本。


《华亭逢故人记》未见于其他选本,系《太平通载》独家收录(改题《全贾二子》),依据早期刊本。“豪门贵族”,清江堂本、句解本作“豪门巨族”;“洪武四年春”,清江堂本、句解本删“春”字;“推为盟主,自称老髦”,清江堂本、句解本无“自称老髦”四字;“刘文靖”,清江堂本、句解本作“刘文静”(新旧《唐书》作“刘文静”);“彼之功名尚尔”中“功名”,清江堂本、句解本作“功臣”。以上五处均与早期刊本相同。但也有两处相异。“人益信其自负”中“益”,《太平通载》与清江堂本、句解本同,但早期刊本作“皆”。“二子自以严庄、尚让为比”中“尚让”,《太平通载》与句解本同,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清江堂本均作“高让”(虞淳熙序本已删去本篇,无从比校)。另“松江为属郡”句,仅《太平通载》脱“松”字。


《太平通载》一般照录原文,但亦有删略,如《滕穆》删卫芳华《木兰花慢》词和滕穆祭文,约380字,但不影响情节发展。《夏颜》中“作成文章,将及千余篇。皆极深研几,尽意而为之者”句,删去“深研几尽”四字。


《太平通载》选本文字与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稗家粹编》近同,应源自早期刊本。


《太平通载》


3.《稗家粹编》:今见最重要的选本


《稗家粹编》,晚明著名出版家胡文焕选辑,国家图书馆藏文会堂万历二十二年序刻本,收录汉唐至明古体小说146篇。收录《剪灯新话》11篇,即《修文舍人传》、《太虚司法传》、《富贵发迹司志》、《牡丹灯记》、《金凤钗记》、《绿衣人传》、《秋香亭记》、《渭塘奇遇记》、《永州野庙记》、《联芳楼记》(改题《兰蕙联芳记》)、《鉴湖夜泛记》(改题《成令言遇织女星记》)。《稗家粹编》不仅收文篇数最多,且《永州野庙记》《修文舍人传》《太虚司法传》《富贵发迹司志》等4篇不见于国内其他选本,不仅是《剪灯新话》最重要的选本,而且提供了一些可以进一步探讨的版本线索和重要异文。


一是《牡丹灯记》的简化问题。《牡丹灯记》见收于《太平通载》卷七、何本《燕居笔记》、《艳异编》卷四〇、《情史》卷二〇、《绿窗女史》卷七、《剪灯丛话》卷三、《古本艳异编》卷一二、《香艳丛书》八集等,诸本都有“竞往玄妙观谒魏法师而诉焉”至结尾的800余字,但《稗家粹编》卷六却以“后请四明山铁冠道人治之而灭焉”14字一笔带过,《稗家粹编》收录的其他10篇,仅与早期刊本偶有文字差异,其对《牡丹灯记》的缩简行为,目前尚无合理解释。瞿佑曾说《剪灯新话》在流播中有“或有镂版者,则又脱略弥甚”的情况,但今见版本中,从未见“脱略弥甚”之例。


二是《联芳楼记》的一处异文。章甫言刻本、黄正位刊本、虞淳熙序本、清江堂本、句解本、《国色天香》、《绣谷春容》、何本《燕居笔记》:“夏月于船首澡浴,二女在楼,于窗隙窥见之,以荔枝一双投下。”《稗家粹编》卷二和《艳异编》、《万锦情林》、《绿窗女史》、《剪灯丛话》、林近阳本《燕居笔记》等作:“夏月于船头澡浴,亭亭碧波中微露其私嫪生之具。二女在楼,于窗隙窥见之,乃以荔枝一双投下。”《情史》作:“夏月于船首澡浴,二女在窗隙窥见嫪生之具,乃以荔枝一双投下。”《一见赏心编》卷三作:“夏月于船首澡浴,亭亭碧波中微露其私,二女在楼,于窗隙窥见之,以荔枝投下。”《剪灯新话》最初很可能有“微露其私”或“嫪生之具”等内容,否则各种不同版本不会如此一致地添加。瞿佑在洪武十一年(1378)自序中曾说:“(《剪灯新话》)既成,又自以为涉于语怪,近于诲淫,藏之书笥,不欲传出。”然《剪灯新话》今传本“涉于语怪”者不少,但字句方面“近于诲淫”者也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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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焕选辑、本文作者点校《稗家粹编》


笔者在未见到黄正位刊本、章甫言刻本的情况下,于2009年首次提出《稗家粹编》选文来源于《剪灯新话》早期刊本的观点,后来得到黄正位刊本的证实。此后《稗家粹编》逐渐进入古代小说研究和校勘视野。李时人在整理《全唐五代小说》(2014)、李剑国在整理《唐五代传奇集》(2015)和《宋代传奇集》(2018)时都已把《稗家粹编》列入参考书目。


此外,《剪灯新话》在万历年间被通俗类书和选本等广泛选载,所见有《广艳异编》收2篇,《续艳异编》收2篇,《绣谷春容》收1篇,《万锦情林》收5篇,林本《燕居笔记》收4篇,何本《燕居笔记》收6篇,余本《燕居笔记》收6篇,《情史》收6篇,《一见赏心编》收3篇,《国色天香》摘要收录1篇,选文普遍源于早期刊本。另外,《艳异编》、《绿窗女史》、十二卷本《剪灯丛话》收有《联芳楼记》《聚景园记》《牡丹灯记》《金凤钗记》《绿衣人传》《渭塘奇遇传》6篇,但普遍妄题作者。查《金凤钗记》中“得隶王(或作玉)皇娘娘帐下,掌传笺奏”句,《情史》《绿窗女史》《艳异编》《古本艳异编》同,句解本、虞淳熙序本、《稗家粹编》本、何本《燕居笔记》作“后土夫人”,清江堂本作“垕土娘娘”,黄正位刊本作“堂上娘娘”;又《联芳楼记》中“亭亭碧波中微露其私嫪生之具”句,仅见于《稗家粹编》《艳异编》《万锦情林》《绿窗女史》。可见《艳异编》、《绿窗女史》、十二卷本《剪灯丛话》不从《剪灯新话》早期版本、句解本和清江堂本等,系从他本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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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佑像


二、版本细化的《剪灯新话》传播


对《剪灯新话》的传播,学界研究较多。但由于《剪灯新话》版本不明,其研究往往无法落实到具体版本,而且局限于全本传播,忽视了单篇传播和书目著录等。今则以具体版本来揭明《剪灯新话》的传播进程。


(一)《剪灯新话》在国内的传播


全本传播。洪武十一年到永乐期间,存在早期抄本和刻本;永乐十九年(1421)以后存在瞿佑晚年重校本及誊抄本;宣德八年(1433)以后存在张光启刻本;永乐至正统七年(1442)存在比较完善的早期刻本(或成化二十年之前传入朝鲜本的早期刻本);天顺七年(1463)前存在瞿暹刻本,属于晚年重校本。以上均未见存本。正德六年杨氏清江堂刊刻重校本,以晚年定本为准,并参酌了早期刻本,今存。另上图残本,系张光启刻本翻刻本,早于清江堂本,但具体时间不详。嘉靖晚期以后的章甫言刻本、虞淳熙序本、《稗家粹编》选本、黄正位刊本,以及清乾隆年间、同治年间的《剪灯丛话》本等,都属于早期刊本。


单篇传播。明梅鼎祚编著《青泥莲花记》,今存万历三十年鹿角山房本,卷六收录《爱卿传》,文中有“纳银五百两聘焉”和“王参政被害”等文字,系早期刊本。但“肯教霓裳一曲无”句,《青泥莲花记》本与句解本、清江堂本同,早期刊本作“却恨林间鸟乱呼”。清陶元藻编《全浙诗话》,卷二六收《嘉兴妓罗爱卿》实从《爱卿传》,《卫芳华》实从《滕穆醉游聚景园记》,卷三九收《徐逸遇陶上舍》实从《天台访隐录》。《爱卿传》“未几,而杨参政为张士诚所害,麾下皆星散”句,《滕穆醉游聚景园记》“荏苒三岁,又当乡试。行有日矣”句,仅见于虞淳熙序本,可见《全浙诗话》所采用版本为虞淳熙序本。清吴景旭(1611—1697)《历代诗话》卷七〇“苏台竹枝”,从《联芳楼记》,有“长曰桂英”和“东湖独无竹枝曲乎”等文字,知其为早期刊本。清陈梦雷等所编大型类书《古今图书集成》,收录《联芳楼记》、《聚景园记》、《牡丹灯记》、《金凤钗记》、《绿衣人传》(题出《幽怪录》)、《渭塘奇遇传》等6篇,但妄题作者和篇名,应从《艳异编》、《绿窗女史》、十二卷本《剪灯丛话》、《情史》等转载,未直接选自《剪灯新话》版本。


上海图书馆藏《剪灯新话》残本


书目著录。《剪灯新话》曾遭禁毁,但禁令执行时间未长,众多藏书家仍然收藏并在藏书目中著录。笔者查阅中晚明主要藏书目的著录情况,根据《剪灯新话》版本分卷分册,书目生成年代,书目是否著录《余话》三卷、《因话》二卷及《剪灯丛话》,以及相关版本是否易得等因素,可以更纵深地研究版本的传播情况。高儒嘉靖十九年(1540)编成的《百川书志》著录《剪灯新话》为“四卷附录一卷”,当时瞿暹刻本已刊行80年了,很可能是清江堂本或章甫言刻本;晁瑮(1507—1560)《宝文堂书目》著录两种,一种标明为“旧刻”,旧刻有可能是上图残本或清江堂本,新刻可能是章甫言刻本。祁承爜(1563—1628)《澹生堂藏书目》著录为“四卷四册”,可能是章甫言刻本或黄正位刊本;赵琦美(1563—1624)《脉望馆书目》著录为“四册”,很可能是黄正位刊本。徐(1570—1645)《红雨楼书目》著录为“二卷”,同时著录“《剪灯丛话》八卷”,很可能是虞淳熙序本;赵用贤(1535—1596)《赵定宇书目》著录“稗统续编”,其中有“剪灯新话、因话一本”“剪灯余话”,应该是虞淳熙序本。董其昌(1555—1636)《玄赏斋书目》和黄虞稷(1626—1692)《千顷堂书目》著录时都未有版刻信息,不再论。如是则可以进一步缩小《剪灯新话》不同版本的年代范围,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创作影响。《剪灯余话》序于永乐十八年正月,与瞿佑晚年重校时间几乎同时,李祯创作《剪灯余话》时应该看到的是《剪灯新话》早期刊本。晚明凌濛初(1580—1644)的 “二拍”,改编了《金凤钗记》《三山福地志》《翠翠传》,根据关键词可以识别源自何种版本。《初刻拍案惊奇》卷二三《大姊魂游完宿愿小姨病起续前缘》中“宣德府理官”“冥司道儿无罪”“不致分离”三句,早期刊本作“上都广德府”和“地府”,句解本作“暌离”,仅清江堂本完全相同。《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四《庵内看恶鬼善神井中谈前因后果》中“虽是一官萧条”和“新正在迩”句,句解本、清江堂本同,早期刊本作“荒凉”和“新年”,而“生四十”,章甫言刻本、清江堂本同,句解本作“岁”,仅清江堂本完全符合。《二刻拍案惊奇》卷六《李将军错认舅刘氏女诡从夫》中“阴道尚静”句,句解本、清江堂本作“地道”,章甫言刻本作“天道”,仅见于上图残本。上图残本已佚《金凤钗记》《三山福地志》2篇,无法比较,但上图残本文字与清江堂本接近。综合来看,凌濛初可能直接从上图残本改编。宣德年间赵弼创作《效颦集》、万历年间邵景詹创作《觅灯因话》,所受《剪灯新话》何种版本影响,尚无直接文本依据。但《剪灯新话》在明正统七年三月被国子监祭酒李时勉上书禁毁,能够引发国子监“经生儒士多舍正学不讲,日夜记忆以资谈论”的版本,不会“舛误颇多”和“脱略弥甚”,当较为精善,或与《太平通载》所收来自同一版本。


由上可以看出,著作引用、书目著录和创作影响基本上与《剪灯新话》全本传播吻合。早年抄刻本与晚明社会好货好色的市民心态更容易发生共振,使得瞿佑晚年定本在瞿暹刊印之后未见再刊,实际是对瞿佑晚年重校行为的消解。从《剪灯新话》1378年成书到董康诵芬室本1917年刊刻的540年间,长期占据主流和具有影响力的属于早期刊本。但1917年后通行的诵芬室本和周楞伽校注本,则属于杂糅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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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虞稷著《千顷堂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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