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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文买一枝花?
来源:《南宋皇城记忆 西湖纪胜》  作者:潘沧桑  日期:2024-04-24

南宋时期的杭州,都城内外、西湖周边,一年四季鲜花不断,可以说是一座花的海洋。

据记载,本地种植加上外地运进城市的花卉品种达到上百种。花卉的栽种、品种的繁育、盆栽造型等不断得到提高,乃至各类经营活动也是层出不穷,为满足大量需求,南宋时各类名贵花卉的栽培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如当时菊花品种丰富,且嫁接技术高,能获得复色的菊花新品种。万历《钱塘县志》记载:“西湖多市菊者,其中黄者九十有三,白者八十有二,紫者三十,粉红者二十有四,称异品者十有八。近日士人又以各菊互接,则白间黄,黄间红,尤参错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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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月华《胆瓶花卉图》(宋)

菊花的品种已达六十余种,史铸《百菊集谱》卷二《诸州及禁苑品类》详细记录了当时的菊花品种名:“临安西马城(一作塍)园子,每岁至重阳,谓之斗花,各出奇异,有八十余种,予不暇悉求其名,有为予于禁中大园子得菊品近六十种,多与外间同名者,姑次第之:御袍黄菊(大花头)、御衣黄(小花头)、白佛头(花早)、黄佛头(花晚)、黄新罗、白新罗、戴笑菊(即大笑菊)、橙子菊、蔷薇菊、末利菊、楂子菊(花小色黄,香如楂子)、大金钱、小金钱、金盏银台、金盏金台、明州黄、泰州黄、黄素馨、白素馨、黄木香、白木香、牡丹菊、黄酴醾、白酴醾、大金黄、小金黄、夏菊(花与佛头一同五月开)、桃花(八月开)、销金菊、金铃菊、蹙线菊、燕脂菊、白喜容、黄喜容、黄笑靥、白笑靥、金井银栏、金井玉栏、鹅儿菊、棣棠菊、丁香菊、万铃菊(苏州出,高枝儿)、玉盆菊、铁脚黄铃、黑叶儿、轻黄菊、黄缠枝、白缠枝、胜金黄、赛金钱、早紫菊(四月)、旱莲菊、团圆菊、柳条菊、枝亭菊(枝梗甚长,用杖子撑,即艺菊一丈黄)、鞍子菊(双心儿牵长)、碧蝉菊(青色)、钹儿菊(一种紫梗开早,一种青梗开晚)。”又说:“今临安有大笑菊,其花白心叶,叶如大笑,或云即枇杷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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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菊集谱》

牡丹,因其花开富贵的象征意义受到人们尤其是皇家的喜爱。朱淑真《牡丹》诗:“娇娆万态逞殊芳,花品名中占得王。莫把倾城比颜色,从来家国为伊忙。”牡丹在唐代被引入杭州。至北宋,牡丹在杭州的种植逐渐增多,其中当以吉祥寺为独盛。到南宋时,牡丹的品种更多,有黄、紫、红、白数种色样,栽培出姚魏、御衣黄、照殿红等名贵品种。且栽培技术已达到很高水平,已栽培出冬天开花和秋天开花的多种花期品种。

桂花树品已有黄(金桂)、白(银桂)、红(丹桂)三种,其中红者特别稀少。当时四明士人史氏家中有木樨,变大红异香,因此献入宫中。高宗见后十分喜爱,遂命画工画为扇面,仍制御诗分赐群臣亲王:“秋入幽岩桂影团,香深粟粟照林丹。应随王母瑶池宴,染得朝霞下广寒。”又如德寿宫之蟠松,为宋高宗所手植,从吴中移植,此松明成化年间尚在。

梅花的品种也较前有了增加,时有绿萼千叶、香梅、千叶梅、福梅等品种。红梅中的福州红、潭州红、柔枝、千叶、邵武红数种来自福建、湖南。还有“早梅”品种。范成大《范村梅谱》载:“早梅,花胜直脚梅。吴中春晚,二月始烂漫,独此品于冬至前已开,故得早名。钱塘湖上亦有一种,尤开早。余尝重阳日亲折之,有‘横枝对菊开’之句。”据说西湖早梅的花期堪与秋菊同期,蜡梅又名绿萼梅,色黄白,酷似蜜脾。其品种也有数种,以檀心为上,磬口次之,花小香淡,不经接者又次之。这种花卉植物早在北宋时就已大量种植在西湖周围,南宋时则更为常见了。

南宋时期,已具有高超的盆栽和盆景艺术。

《武林旧事》载,禁中“进入太子宫门,垂杨夹道,芙蓉相间”,“池中红白菡菡万柄,又置花卉数百盆于广庭,鼓于风轮,清芬满殿”。可见当时已经出现了盆花的应用,时令花卉的盆栽置于庭院铺装地上,丰富了当季的植物景观,也利于人工灵活布置。

聚景园是皇帝临幸最多的御园,乾道三年三月高宗赏花,“遂至锦壁赏大花,三面漫坡,牡丹约千余丛,各有牙牌金字,上张大样碧油绢幕,又别剪好色样一千朵,安顿花架,并是水晶玻璃,天青汝窑金瓶。就中间沉香桌几一只,安顿白玉碾花商尊,约高二尺,径二尺三寸。独插‘照殿红’十五枝”。可见当时的鲜花瓶插技术也达到很高水平。

南宋的盆景艺术也很发达,不再局限于达官贵人及富人,在民间普遍推广。当时的菊艺也非常高超,已能搭制“千尺”高的菊花塔,气势非凡,真可谓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还能织起玲珑剔透的“菊花障子”,犹如“生采翡翠铺屏风”,金光灿灿。可见当时杭州栽培花卉与制作盆景成为时尚。盆景开始采用图案式,植物的修剪整形技术已经很高。有趣的是,临安人买梅花有“争先为奇”的习惯,故花农们为争取早日上市,卖得一个好价格,将“冬初折未开枝置浴室中,熏蒸令拆,强名早梅,终琐碎无香” (范成大《范村梅谱》)。可见当时已开始采用温室催花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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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成大《范村梅谱》

围绕花卉的经营活动也令人目不暇接。

“扑卖”是临安花卉买卖中最为常见的一种方式,一年四季都不间断。《梦粱录》卷一三《诸色杂货》载:杭州“四时有扑带朵花,亦有卖成窠时花、插瓶把花、柏桂、罗汉叶。春扑带朵桃花、四香、瑞香、木香等花,夏扑金灯花、茉莉、葵花、榴花、栀子花,秋则扑茉莉、兰花、木樨、秋茶花,冬则扑木春花、梅花、瑞香、兰花、水仙花、蜡梅花。更有罗帛脱蜡象生四时小枝花朵,沿街市吟叫扑卖”。不仅白天卖,晚上夜市也照样卖。都城中的“四司六局”,更是专门为官府和富贵人家提供专业的插花等服务。《都城纪胜·四司六局》载:“官府贵家置四司六局,各有所掌,故筵席排当,凡事整齐,都下街市亦有之。常时人户,每遇礼席,以钱倩之,皆可办也……凡四司六局人祗应惯熟,便省宾主一半力,故常谚曰: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许戾家。”

马塍位于余杭门外羊角埂之门的东西马塍诸园,“乃都城种植奇异花木处”,其经营规模在全国首屈一指。这里土质细腻,适宜种植花卉树木,故居民多业艺花。南宋时,杭城四时花卉大多出于这里。《梦粱录》卷一九《园囿》载:“又有钱塘门外溜水桥东西马塍诸圃,皆植怪松异桧,四时奇花,精巧窠儿,多为龙蟠凤舞飞禽走兽之状,每日市于都城,好事者多买之,以备观赏也。”它集聚了大量养花高手,“园人多工于种接,为都城之冠”。

城内最大的鲜花市场——和宁门外的鲜花市场,则在节日来临时举办盛大的产品展销会,诗人杨万里《经和宁门外卖花市见菊》诗有详细描述。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和宁门外的鲜花市场非常繁华,以至诗人用夸张性词句赞美市场“花如海”。花商们为了吸引买家的注意,特别是为了做好宫中的生意,以至不恤血本,大做广告。面对着“金钱装面密如积,金钿满地无人拾”的美景,买花、赏花的人纷至沓来,以至花市说不清是花海还是人海。同时,杨万里在另一首诗中则以梅为代表记述了都城花卉价格昂贵的情况:“官路桐江西复西,野梅千树压疏篱,昨来都下筠篮底,三百青钱买一枝。”诗中的“都下”指的就是南宋都城临安,当然,作者诗中的三百文,只是概言整数而已,但可见当时都城嗜花者众,栽培技艺高超,以至于身高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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