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是浙江省第一条大河，干流从西向东贯穿皖南和浙北，汇入东海。流域跨浙、皖、赣、闽、沪5省（市），流域面积55558平方千米，86.5%在浙江省境内，占浙江省总面积的47.2%。钱塘江在杭州市境内河长322.7千米，流域面积13227平方千米，约占全市总面积的80%。作为一个钱塘江畔人，登临江岸能够抗御百年一遇暴潮洪灾的现代化大堤，凭栏眺望春水东流之江景、观赏磅礴壮观之涌潮，更应该深入探究钱塘江的自然历史，努力挖掘钱塘江的人文积淀。

根据地质学家考证，古钱塘江水系原是东海之滨群山环抱中的一个大湖泊，汇聚于群山盆地中的湖水尚无出海通道。在距今约2330万年—530万年的中新世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后，由于今福建、浙江滨海山地下沉，地质构造的断层带成为湖水向东北流注入海的通道，古钱塘江由此成为入海河流。此后受气候变化频繁，海平面的上升和下降等影响，古钱塘江等入海河流处于频繁变动的状态。在距今约200万年—100万年的早、中更新世，古钱塘江大致沿今斜桥—嘉兴—金山—奉贤—川沙一带向东北注入古长江，为古长江的一条支流汊道。在距今六七千年前，海面已接近或略高于现在的海平面。那时长江下游是一个沉溺谷，古长江入海口在今扬州、镇江一带。海水直拍古钱塘江以北的今杭州、德清和以南的萧山、绍兴一带山麓，古钱塘江与古长江分离，入海口移至今富阳附近。那时，富阳以东为古杭州湾，是一片苍茫大海。“以秦汉时代而言，至少今城东江干一带，尚在海中，南岸的西兴镇，亦逼临江浒，水面辽阔，犹不成江形。”（谭其骧《杭州都市发展之经过》）《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十一月出游，“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即为明证。后有清光绪《富阳县志》在老旧续闻中记：“史记秦始皇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从狭中渡，即今富阳县绝江而东，取紫霄宫路，江流至此极狭，去岸才一二百步，始皇正从此渡，取诸暨界至会稽山。”进一步证实了秦始皇渡江之地。秦汉至明清，钱塘江今杭州市区至入海口江段，江道和岸线曾经有过多次变化。至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江道历经“三门之变”，改走北大门后，才逐渐形成今之稳定的江道岸线。

▲《杭州府志》中的钱塘江图 

钱塘江，古名浙江，最早见于《山海经》。此外，还有制河、渐水、渐江等名称。三国时始见“钱唐江”（唐代避讳，改称钱塘江）之名，当时仅指流经钱唐县境的河段；因江流曲折，风涛险恶，又有罗刹江、之江、曲江等名称。钱塘江发源于安徽省休宁县，有2个源头，即北源新安江、南源兰江。但是，在不同年代曾有不同的说法：如《山海经》《水经注》及民国《重修浙江通志稿》（1943年—1949年编纂），多以徽港为正源；明清时期，也有新安江、信安江（衢港）、东阳江（婺江）3源和衢港、徽港2源之说。20世纪80年代中期，省内有关科技人员根据科学量算数据、实地考察情况及历史文献资料，按照河源唯长、唯远的历史习惯，确定北源新安江是钱塘江的正源，河长按源头起量计，到河口入海处，全长668千米。因兰江集水面积为新安江的1.67倍，故确定兰江为钱塘江南源。北源新安江源出休宁县六股尖东坡，源头海拔1350米；南源兰江发源于休宁县青芝埭尖北坡，源头海拔810米。两源在建德市梅城汇合后称富春江（梅城至桐庐的富春江河段，称七里泷，又称桐江）。富春江在萧山区闻家堰镇小砾山右纳浦阳江后称钱塘江，经口门（上海市南汇区芦潮港闸与宁波市镇海区外游山的连线）注入东海，河段长207千米。近代，以钱塘江统称整条河流，此为广义之钱塘江。而闻家堰以下之钱塘江，虽相对狭义，但其历史源元流长，本文着墨即围绕于此。

▲钱塘江口杭州湾古海岸变迁图

古钱塘江与古长江分离后，江流、潮浪对泥沙的冲蚀淤积，使钱塘江河口段两岸岸线以及平原地貌发生变化。北面的长江从上游挟带泥沙，逐渐在杭州湾北岸形成太湖冲积平原，与相对稳定的南岸构成喇叭形河口的雏形。当时的南北岸线，分别在萧山、龛（坎）山、瓜沥、百官、临山、浒山、龙山一线和转塘、赭山、澉浦、王盘山、大小金山、漕泾一线。东晋（公元4世纪）前，杭州湾北岸在玉盘山（平湖市）—澉浦（海盐县）一线，乍浦（平湖市）以南为一片沃野，西段岸线大致在尖山（海宁市）—青龙山（萧山区）—笕桥（江干区）—古荡（西湖区）一带，径流、潮流出入于青龙山、赭山（萧山区）之间，其时，杭州市区西湖还与大海相通。正因为钱塘江北岸岸线曾在笕桥一带，所以宋时走马塘（今机场路）曾是钱塘江堤塘也就顺理成章了。走马塘成为当时进城驿路，也是利用堤塘为基改筑而成。而宋之前的五代吴越国，钱镠为固杭州城基，于后梁开平四年（910年）筑成钱氏捍海塘（1985年修建江城路立交桥时挖至11米深处，发现遗迹可证），其走向自六和塔至艮山门长338593丈，亦可作为当时钱塘江杭州段岸线的参考佐证。艮山门至机神村断塘头，相距不远，有塘线相连，再接走马塘，坊间百姓口传，合乎情理，当可取信。

▲钱氏捍海塘遗址

至于钱氏捍海塘以东和走马塘以南塘线发展走向，尚未见史料详载。但据江干区文化馆吴关荣老师多年民间采风积累的口碑资料，今观音塘—南肖埠—三里亭曾筑有堤塘，而走马塘以南则有皋塘、新塘、月塘、赤龙塘，今存彭埠、皋塘、新塘地名可为佐证。南宋杭州海外贸易繁盛时，依托海塘作泊船码头和运货通道，由于岸边江涂淤涨，塘线也由吴越钱氏捍海塘逐步东移至今秋涛路三廊庙一带。至清康雍乾三朝，随着被称作“鱼鳞大石塘”的杭州海塘的建成，江干的岸线即稳定在今秋涛路、杭海路一线。50年代后，大规模开展缩窄江道结合围涂的工程，杭州闸口至海宁十堡之间60余千米河道缩窄至宽1千米—4千米，形成现今的岸线。90年代，杭州市还建成钱塘江两岸的高标准海塘 174.69千米，其中北岸海塘65.55千米。

钱塘江闻家堰至澉浦为强潮河段，河口宽浅，水动力条件复杂。因受天文、地理、气候等多种影响，潮涨潮落，周而复始，水流往返搬运的泥沙沉积在山水、潮流交汇的河口段。长期的水沙运动，河口内堆积成庞大的沙坎群；由疏松轻亚黏土和粉砂组成的河槽和岸坡极不稳定。由于主槽摆动不定，两岸滩涂坍涨无常，有时速度惊人。唐宋以来，钱塘江时而南侵，吞食今萧山区龛山与赭山之间大片土地房舍。时而北摆，危及海宁城南大片沃土良田。史志记载有宋代“盐官县海失故道”，元代海宁3次“海岸崩摧”，明代海宁“海凡五变”等滩岸坍涨的变迁。宋苏轼对坍涨情景有以下描述：“砂碛转移，状如鬼神，往往于渊潭中涌出陵阜十数里，旦夕之间，又复失去。”直至清乾隆年间江流、海潮改走北大门，江槽摆移范围仍相当大，两岸淤坍仍变幻无常。如萧山南沙北面滩涂，抗日战争期间开始坍岸，至民国36年（1947年）已坍至义蓬镇边，是年农历七月初汛，坍势仍然剧烈，旋即坍势止，转坍为涨，一个半月竟涨出长宽各约5千米的滩涂。1953年春，在海宁老盐仓至翁家埠一带，一夜之间，滩岸竟被蚀退 245米。导致大片房舍消逝，老百姓死伤无法计数。

钱塘江河口段江道主槽，历史上曾发生多次变迁。主槽的最大变迁当数明清之际的“三亹（门）变迁”。“三门”即钱塘江南岸萧山龛山与北岸海宁之间的3条入海通道，分别为南大门、中小门、北大门。南大门在龛山、赭山之间，江宽6.2千米，两山对峙如门，古称海门，形成于唐初；中小门在赭山、河庄山之间，宽1.7千米；北大门在河庄山与海宁海塘之间，宽10.8千米。江流主槽变迁分为先人南大门，二走中小门，三迁北大门3个阶段。明末清初，南大门淤废，江道改走中小门。至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江道由中小门全部移北大门。乾隆十二年（1747年）人工开通中小门，安流12年后，至二十四年（1759年）又改走北大门迄今。明成化十三年（1477年），张宁《重筑障海塘记》记述“赭南远有山，对峙如门，是为浙江受潮之口”，并记述南大门赭山一带已渐淤塞，以臻潮流趋冲击盐官堤岸。清乾隆年间，米定元《海塘节略总序》中说：“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以前水出中小门，杭绍相安无事。迨至康熙四十二年水势北趋，宁城迄南之桑田潮成沧海。康熙五十四年潮汐直逼塘根”。康熙五十七年、五十九年、雍正十二年（1732年）、乾隆十二年（1747年）曾先后4次开浚中小门江道，第四次趁潮流南趋，北岸涨沙有利时机，才获成功。《四库全书·海塘录》记载，乾隆十二年二月，在蜀山以南开浚中小门，长1247丈，面宽3丈—6丈，底宽2丈—4丈，深6丈—7丈；到十一月冲开宽20余丈；至次年四月继续冲宽达3里，江流自中小门畅流直下，北大门完全淤平。江流再次走中小门只持续了12年，乾隆二十四年，中小门再次淤塞，江流海潮复归北大门。“三门”演变，反映了钱塘江杭州—尖山之间河口段江道岸线的变化过程，以及北岸冲蚀、南岸淤涨的自然趋势。钱塘江河口段江道走北大门迄今已有250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