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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石破天惊”的报道
故物沧桑
 
杭州现存最古老的单孔石拱桥,原来在这里
来源:浙金中心微信公众号  作者:李郁葱  日期:2018-10-29

   曾经,这里商业兴隆;曾经,这里商贾云集。

 

这里人文风流,这里风物荟萃。

 

从一片传说中的汪洋沼泽变迁为湿地,又孕育出一座繁华的城镇,这里,是大千世界的一滴,它的表象正如一滴水之于大海,是中国乡镇的一个小小缩影。

 

在留下河边,曾经汇集过众多知名老字号:大兴馆、留香居民众茶楼、蒋同顺糖坊、德昌酱园、世安堂药店、沈宁寿糕团店等,在久远的农业时代,它们的名声随着水运,或向东,或向西,南来北往,但都共同指向于一个小小的中心:留下镇。

 

这条平缓流淌的小河从这个角度去观察,无疑有着它辽阔的那一面,岁月不欺,留下河一路向北,经西溪湿地,再并入市区河网,一直通连京杭大运河,而后,也许会汇入到浩荡的大海间。这似乎完成了一个轮回。要知道,它的诞生地原本就是海的一部分。

 

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如果我们找一条小舟,顺河而下,拨开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浮游植物,沿途看着河边那些旧建筑的门、窗、廊、墙、顶、石……仿佛它们都是有灵魂的,而在这种灵魂的凝视里,我们会得到一种启发:远方,其实就是从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出后,那件你随身的行囊。

 

小桥,流水,人家。”马致远的《天净沙》是在这样的小镇中游历时会不由自主想到的。

 

两岸偏言上岸春

 

留下在今天的西溪湿地以西,以前就叫西溪,在很多年前,沼泽和河流一定是这片土地上的主题,如果宋高宗赵构说的“西溪且留下”无误的话,他隐身于湿地芦苇之间逃避金兵是一种合理的演绎。

 

很多事物总是在不断消逝中,不经意间,像水流入了沙子。也许在留下河的悠悠间,白云早已把苍狗看遍,我们也早已把石桥上的栏杆拍遍,连青苔也都已剥落。

 

留下河属于西溪水系,现在在杭州城西的范围内存在的溪流已经不多,许多年过去,当年的一些河道或自然或人为地成了潜流,另外有一些可能已经干涸,就像是飞去的鸟所滴落的清脆的叫声。

 

记忆能够为我们打开另外一道门,但往往,我们会更觉迷惑。

 

写作此文的缘起,是对杭州现存最古老的单孔石拱桥的兴趣,它就在留下河上,叫忠义桥。

 

乡愁的源头

 

 “那个时候,我从忠义桥这边的河埠头上船,然后一路沿着留下河、沿山河一直到三墩下船。我在那里读书,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这样的。”老人的叙述犹如留下河的河水一般平缓,但很多人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他们从一个地方出发,有的就走得远了,有的还在近处,当他们年老时回到故乡,对于少年时的场景,一定是历历在目。

 

我们现在只能想像了,在岁月的消磨中,留下河已失去了航运的功能,它穿过古镇,安静得像是从未经历过风云,但那些河埠头和静静流淌的河水是一种证明。

 

偶尔,会有鹭鸟优美的姿态划破这种静谧,并且和不远处西溪路、莫干山路等车来车往的喧闹形成了一种距离,有点儿凝视镜面时的陌生感,但会感受到一种真实的颤栗。《大清一统志》这样说留下:“留下市,在钱塘县西北,地形爽垲,宋南渡将筑行宫于此,高宗览图曰,且留下,后遂为名。”

 

留下在清初已是一个有五六百户人家的市镇,一水穿镇,屋宇隔溪,架桥连通东西。依水而居,这也是人们一直以来寻找居住点的要素。

 

留下南面有小和山、玉屏山、屏基山等群山,在山下形成了留下河。自古以来,留下河两侧,便是留下的老集镇,也就是现在的留下和茶市街两个社区。

 

天地之间,人与物都是一种默契的共生,一地有一地的气质,比如大漠,比如大海,也比如江南,当我们说到江南的时候,有两个意象一定是在其中的:小桥流水,至于人家,则一般是躲藏在流水之后的。

 

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留下河依然守护着时间。

 

据记载,“西溪”之名最早约出现于唐代,南宋《方舆胜览》《咸淳临安志》《梦粱录》等文献都有记载。西溪俗称沿山河、留下河、西溪河,由于河网港汊繁多,历史上对西溪的指称不一。

 

一个确凿的事实是,在交通等出行货运方式改变的当下,这条河从根本上成了一个象征性的符号:也许它依然不可或缺,但我们今天去叙述它时,更多的会出于一种对江南水乡的美学考虑。这种落差使得我在留下河边徜徉之际,有着挽歌般的心境,当然也有对眼下所处时代的复杂的情愫:工业文明的进程让我们从慢到快,当我们怅然回望时,我们乡愁的源头来自何处?

 

总归是这样的汇入,这样在点滴中聚成了浩荡,然后哺育着一方水土,在它之上生活的人,成为这部书籍的一个个逗号,充满着细节的喧哗和生命表象里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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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静和喧嚣之间的河

 

在留下河周边闲逛时,偶尔会有《清明上河图》(宋-张择端)的画面吉光片羽般的闪念而过。对于这条在土地的进化过程中边缘化了的河,我们可以想象它曾经的辉煌和一度所达到的鼎盛。

 

它是这片土地曾经能够达到的高度。

 

因水运发达,历史上的留下曾是杭州城西重要的商贸集散地之一,这从现在在留下河遗存的河埠头中可管中窥豹,西溪的河埠按用途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是码头型的河埠。这类河埠主要用于上下游客装卸货物。它建造得比较宽敞。主要集中在松木场、留下码头、秋雪庵、茭芦庵等处。”

 

“第二类是生活型河埠。通常都建在村民的房前屋后,造型和用料不太讲究,以实用为主。有的七八个台阶,有的转弯,有的直上直下,所铺的石阶也往往歪歪斜斜。每个河埠几乎都搁有一块石板,用来洗衣。”

 

“还有一类是生产型河埠。这类河埠修在地头田间,天旱时农夫用来挑水浇地,或平时劳作用以挑担。因此用料造型简陋通常几个台阶,最简单的只用一块石头,将其置于水中露出,岸上弄几个泥台阶便罢。还有的仅几块木板搭成,而且不怕窄小,但周围树木要清除,以免妨碍挑担。”

 

书中记载,旧时沿山河、余杭塘河两岸的街巷弄堂和深院老屋大多沿河而筑,形成一条条水巷街道。

 

“门前街道屋后河,深长弄堂百条多”。或称巷,或称弄,或称街,深而悠长,戴望舒的《雨巷》当年正是从这样的迷蒙中氤氲出来的。

 

或许石板路已被行人的脚步磨得油光,灰白的墙壁,暗绿的苔藓,斑驳的院门,偶见有藤蔓花草越出院墙,将深巷老屋装点得别有一番风味,而这些花临着水,微微中颤栗……

 

这是我们感知里的江南?我们血液里的江南?有哒哒的马蹄声在暗中推敲着我们。

 

透过时间的积淀,我们依稀可看到留下河昔日的忙碌和繁华:作为闻名遐迩的茶叶市场,南来北往商贾云集,空气中五花八门的方言济济一堂,但言语间的差异在利润的调和下都可以丝丝入扣。人们的许多经营活动都通过河埠进行,这使得留下大街沿溪的河埠就比较大,而且中间一平台,两面有台阶上下,石阶上凿有小洞,用以拴船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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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的风景之忠义桥

 

在留下老街这一段的留下河上,自北而南,有庆春桥、忠义桥、楹春桥等数座古桥,从今天的角度去看,这三座古桥有些小家碧玉了,但在时间的浮华中,它们却是赫赫有名。

 

特别是其中的忠义桥,是杭州现存最古老的单孔石拱桥,在留下河的河床之上,它历史最长、桥体最大,俗称“大桥”。清初,吴本泰编纂的《西溪梵隐志》载为:“忠义桥,溪市三桥,唯此最巨,居中虹起,石色光莹,宋孙侯所建也,兄弟愷笃,故名忠义。”

 

时间再往前一点,明代释大善《西溪百咏》卷下对忠义桥的描述是这样的:“市上三桥,惟忠义桥最大。居中虹起,石色光细,盖良工巧心,故与众桥异。宋孙侯所建也。兄弟皑笃,故名‘忠义’。” 并咏《忠义桥》诗一首▼

 

兄忠弟义里中称,又布河梁便市民。

云石合门柳浪煖,彩虹跨水化龙新。

三桥还道中桥胜,两岸偏言上岸春。

昔日淳风扬姓字,只今谁是问桥人?

 

如果时间继续再往前一点,就像是溯流而上,我们可以看到忠义桥确切的建桥年代:南宋嘉定十一年(1218)。桥上有题记为证。在忠义桥东侧拱板上题:“鸿因恭为祝延圣寿无疆,文武百寮增崇祝釐,风调雨顺,谷果丰登,永息兵戈,万民乐业。”西侧拱板上题:“福禄奉为舍钱米,施主报答。四恩三有,各祈如意。嘉定戊寅四月,禄口白都千缘僧同干道友等。” “嘉定戊寅”即嘉定十一年。题记饰边框,上覆荷叶,下为托莲。

 

现浙江省文物网对其介绍为:“忠义桥东西横跨西溪河,系单孔圆弧形石拱桥,分节并列砌筑。桥长15.2米,宽3.65米,拱跨8米,矢高3.2米。桥拱板上有南宋嘉定戊寅年(1218年)的题记,是杭州城区唯一一座有南宋题记的石拱桥。拱桥除桥面板和栏板有更换外,桥身结构基本保存完好。该桥结构精巧,是研究南宋时期石拱桥和杭州古代桥梁发展演变历史的实物例证。”

 

赵构定都杭州后,暖风吹得游人醉,作为帝都,基建方面的大肆扩张是一定的,而城内外的石拱桥,数不可计,但岁月悠悠,如今有明确纪年留存的,只有这忠义桥一座,足见其之珍贵。有宋代题记的券板分别在东西侧居中位置,无船不能下河,如果要拍照只能在岸上蹲着斜拍。忠义桥的拱券分成七节,清一色的武康石,武康石产于德清,是建桥最佳用石,杭嘉湖平原乃至周边的早期桥梁,采用此石建桥的甚多,后来因为石源枯竭,而改用花岗石。

 

而这些武康石,想必也是从河道辗转运来,这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一种。

 

因为年代的久远,四个端头浮雕现在仅存下一个牡丹图案,其精致并没有因为有点滴的残缺而磨损,反而有着历尽沧桑后的淡定和从容,云卷云舒,都在这桥的韵光里。

 

2005年3月,忠义桥被列为浙江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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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的风景之流水不腐

 

忠义桥叫大桥,按照中国古典阴阳平衡的对称美学,一定会有一座小桥,小桥就是楹春桥,连接茶市街和大街。它又名迎春桥,长15米,宽1.8米。同样也是单孔石拱桥。

 

现在我们看到的楹春桥为清代乾隆二十八年(1763)重建,原桥始建年代无考。1984年,留下镇政府出资按原桥翻修加固,在桥上镶嵌了“再造楹春桥”刻石,桥南两侧的刻石联为“利及万人占既济,德通双岸应中孚”。联柱现已被砌入两岸石坎内。

 

有了楹春桥,还有庆春桥,它在忠义桥北约50米,长13米,宽1.7米。

 

和忠义桥、楹春桥一样,它也是单孔石桥。桥南侧中央刻有“庆春桥”三字,旧时桥侧有天曹庙,故又名天曹桥。始建年代无考,乾隆年间重建。1987年在留下大街改造时按原样翻建。有意思的是,在今天的庆春桥边,改造时重新铺设了一座小桥,像是影子桥伴随着它。这应该是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为了两岸居民的行走方便,但站在新的桥上,为我们看这三座石拱桥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楹春桥、庆春桥均为杭州市历史保护建筑,于2008年进行了加固修缮。

 

这三座桥像是三道彩虹,横跨在留下河上,辉照着一座小镇的今昔。

 

在现在的留下桥桥北约50米处,还有一座灵慈桥,长11米,宽2米,同样也是单孔石拱桥,始建年代无考。俗称“灵慈庙桥”。

 

1980年,留下镇人民政府重修灵慈桥时,发现一石碑,刻有大清乾隆六十年(1795)西溪镇灵慈庙主持募捐重修。此桥南北各刻有石联一副,南侧上联为“接壤梁横关锁三桥安首镇”,其他几条因石质剥蚀,已模糊不清,从这条联词看,灵慈桥在“溪市三桥”(盈春、忠义、庆春)下方,起到了“关锁”作用,从而保“安”了杭州钱塘门外这个“首镇”。

 

这种说法让我对整个旧时的留下镇产生了一种想象的热情:灵慈桥,是一道门,那么在桥的附近,应该是城墙拱卫,而留下镇,便是在这些桥和流水的保护中。

 

灵慈桥在现在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杭州市历史保护建筑。

 

灵慈桥再往北一点,还有一座老百姓叫“杀头桥”的清代古桥,听起来仿佛那是通往刑场的桥,走过这桥犯人就要被砍头了。这增加了这座桥的神秘性,但事实上,“杀头桥”可能是栅头桥的发音的讹传,这桥原来在桥中央有栅栏,也许是当时进出古镇的关隘。

 

在时间飘扬的尘埃下,总有一些脱离了原本面貌的传奇,而传奇往往动人心魄,让我们产生无边的遐想。这种遐想自然有着历史上空间的依据,或许,一个地方正是在这样的想象中活色生香起来,而那些生活在大地上的人,像是来来去去的风,有一些会在大地上留下风的形状,有的,吹过就没有了。

 

桥具有一种媒介的特征,它沟通着本来分离的两岸,使其融合为一体。站在这样的桥上俯瞰流水,或清澈,或浑浊,但水循环着流过,像是一种大地封闭着的呼吸,它的细微之处是我们察觉所栖居世界的钥匙:桥的磨损和植物的稀疏或繁茂是当地昌盛程度的反映,而在水流之下所藏着的秘密,更诠释着一种时代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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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的水里世界

 

每当秋末,江南的湿地往往蒹葭苍茫,在往昔留下河的图景里,如果加上火柿低垂,是何等盛大的一个场景。现在的河堤大多被修缮得整整齐齐,这些野趣自然就少了,但整洁的堤岸有着另外一种堂皇之美,而在潮湿的环境中蔓延的苔藓也增添着一份幽静之气,清代袁枚的那首《苔花》所描述的细微之花如果有心,是能够看见的。

 

河道上时有鹭鸟飞翔,这种优美的姿态常常让人发出“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感慨,当然,对于它们,只是为了觅食,当它们锐利地向下俯冲的时候,像是在空气中迅速击出的拳头,那一定是发现了食物。如果我们在夏日的河边徘徊,必不可少的是蜻蜓的翔集,偶尔也会看到蝴蝶的蹁跹。

 

而在时间所留下的印痕中,如果去探究龙舟的演变,同样有着沧海桑田的况味:据传在2000多年前,蒋村西溪地区好比是杭州的一个小“东海”,在端午节之时,本地均有划龙舟的习俗,而留下河,也少不了那种喧哗。龙舟里最富丽堂皇的“满天装”,据说就是根据当年这个地方的海船演变过来的,这样想一想,这河道只是沧海遗珠,也许也是它的一道没有愈合的伤口。

 

时间之伤,又或者是时间的影子。

 

在杭州美食中占据着一席之地的莲子和莼菜,实际上直到今天,也大多出自这一片土地,当年水域宽广的时候,想必采摘莲蓬和莼菜的小船,会在丰收季节穿梭在留下河上,而那种收获的喜悦涟漪般一圈圈荡漾。

 

现在的河道变得简单,没有那么丰富,就像它的平静,除非是有大风,一般的时候,这河面犹如镜面的冷静和寂寞,我知道,在这表象之下,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喧嚣和骚动。

 

现在河里的鱼和我童年时相比要少很多,但依然还有。而杭州著名的西湖醋鱼,据说最早就是从留下传出去的,留下当年的繁华从一道让你口舌生津的西湖醋鱼开始,会一直游到我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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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郁葱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杭州市作协副秘书长。

出版有诗集《此一时 彼一时》《浮世绘》等多种,散文集《盛夏的低语》,诗集《沙与树》等即出。曾获《人民文学》诗歌奖、《山花》文学奖等。

现在杭州某媒体工作。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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