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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记药号 “戒欺”立业(五)
来源:《梦华盛衰元宝街》  作者:余丽芬  日期:2018-12-04


别出心裁的店堂布局,也是胡庆余堂的经营之道之一。

 

虽说“酒香不怕巷深”,但商家在选址上是否占有“地利”,店堂布局有否营造良好的购物环境,其经济效益毕竟是大相径庭的,所谓“做好生意三件宝,人员门面信誉好”。当年,胡雪岩在创办胡庆余堂国药号时对此是毫不含糊的。

 

首先,选择店址独具慧眼。吴山又叫“城隍山”,坐落在美丽的西子湖南面,这里有春秋的伍子胥庙、明朝的城隍庙等人文景点,还有枫林红叶、云居听松、紫阳秋月、三茅观潮等自然风景,吸引众多游客前来观光。作为杭州客流量很大的地方,吴山至迟在元代就形成因烧香拜佛者聚集而成的商业性集市——香市,到清朝雍正年间被列为“西湖十八景”之一。在每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到立夏为止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各地(主要是杭嘉湖三府及苏南一带)的善男信女成群结队地涌入杭城,到各寺院烧香拜佛、许愿还愿。到了清代,吴山香市与钱塘门外的昭庆寺香市、岳坟以北七八里开外的天竺香市成为杭州持续最久、规模最大、集市最盛的三大香市。鉴于上述情况,吴山在生意人眼中具有特殊意义,而其脚下的大井巷是人们登吴山的必经之路,所以胡雪岩选中这块“黄金宝地”,在上吴山的石级路旁购地8亩,开设建筑面积约12000平方米的胡庆余堂国药号, 为其经营奠定了长期、固定的基地。

 

其次,建筑设计别具一格。胡庆余堂初造时由东西并列的三进建筑组成(后来西边一进被拆除,现只剩两进),头进营业店堂,二进是制药工场,这种前店后场、产销结合的组织格局有利于灵活、及时地适应顾客需要。两进楼房之间有夹弄和封火墙相隔;每进设前、后天井,左、右有廊屋相连,呈环形通达之状,外观气派,结构简洁。

 

作为我国古代建筑史中不可多得的建筑群,胡庆余堂除了具备江南园林大红漆柱、镏金描彩、雕梁刻枋、飞檐镂格等古朴典雅的共性之外,还根据营业需要,有自己独特的创意。

 

胡雪岩造胡庆余堂正值其事业顶峰时期,踌躇满志的他叫人把整座建筑设计成仙鹤状,象征着店铺生机长存,四周造起高12米(墙脚就高达2米)、长60米的青砖封火墙。胡雪岩还请人在靠河坊街的一面墙上写 了“胡庆余堂国药号”七个特大汉字,十分引人注目。这七个大字后因年久剥蚀,新中国成立后,书法家章其炎写了“胡庆余堂制药厂”几个字,“文革”中被毁。“十年动乱”结束后,年已花甲的章其炎重新写了这七个字,每字高5米,宽4米。今天,游客来到河坊街仿古街,依然能看到这七个气派遒劲的大字。

 

胡庆余堂的上檐有一般建筑比较罕见的一排排花灯状的垂莲柱,正门在大井巷内,青石库门坐西朝东,青砖角叠的门楼丸药牌上镶嵌着“庆余堂”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跨过门楼,映入眼帘的是“进内交易”牌,四个镏金大字远看凸出,近看凹进,一望就知是高手之作。入口长廊被做成船篷轩。

 

再次,内部陈设工巧适宜。胡庆余堂的门庭就像“鹤首”。过了门庭拐弯就是“鹤颈”长廊,迎面是一个八角石洞门,门洞上有青砖雕出的“高入云”三字,左侧横墙上堆塑着取材于神话传说“白蛇传”的“白娘娘盗仙草”图案,整个长廊的右壁挂着36块用银杏木精制、黑底金字的丸药牌,牌上表明各种丸药的主治功能,于装饰之中巧妙地为顾客提供了极好的药材和药品性能的说明,既传播了中医药知识,又起到广而告之的作用。

 

过了石洞门,长廊的末端有四角亭,檐挂精雅的宫灯,梁绘中医始祖神农尝百草、白娘娘盗仙草、桐君老祖白猿献寿以及李时珍、朱丹溪的故事,栩栩如生,使人们从这些与中医密切相关的神话人物和古代先贤中,领略到中医文化的源远流长。四角亭下面有一排红漆锃亮的“美人靠”,这是视顾客为“养命之源”的胡庆余堂为顾客特设的小憩之处。

 

穿过长廊往右拐就是第二道门,门楼两边有“野山高丽东西洋参,暹逻(泰国旧名)官燕毛角鹿茸”的对联,上墙横卧一方“药局”匾。跨过“药局”门楼的青石门槛,便来到坐北朝南、金碧辉煌的营业大厅。这里雕栏玉栋、宫灯高悬,顶棚玻璃透光明亮、厅堂陈设琳琅满目。牛腿(连接柱、梁的建筑构件)精雕吉祥动物图案和古色古香的人物故事,大厅两旁分立高大的红木柜台,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左侧为配方、参茸柜,右边是成药柜。柜台后边更高大的“百眼橱”摆着色泽不同的瓷瓶和幽幽发光的锡罐,神秘而又高雅,“百眼橱”格斗里存满各种药材饮片。正中的“和合”柜台,两边挂着“饮和食德,俾寿而康”的青龙招牌,说的是饮食适可、有规律,使人健康长寿,也有在行人揭示“饮和食德”是要挤垮、吞并杭城另两家资格老、规模大的药号“许广 和”与“叶种德”,含有竞争的火药味。“和合”柜台两侧有两副对联,外面一副是“庆云在霄甘露被野,余粮访禹本草师农”,横批是“真不二价”;里面一副是“益寿引年长生集庆,兼吸并蓄待用有余”,中间上方挂“庆余堂”横匾。两副对联笔法遒劲,而且各自巧妙地把“庆”、“余”二字用于对联首尾。

 

值得一提的是,“庆余堂”三字出自南宋奸相秦桧,在秦府落成时书写的“余庆堂”的手迹。秦桧因冤杀岳飞而遗臭万年,但他是一大书法家,而且在北宋末年历任左司谏、御史中丞,南宋高宗绍兴年间两任宰相,前后执政19年。胡雪岩将秦桧“余庆堂”手迹颠倒为“庆余堂”来用,除了欣赏秦桧的字,恐怕还隐含从反面利用秦桧的“名人效应”的因素,这大概又是他得意的一则广告创意吧。

 

在胡庆余堂制药工场的东楼和作为门市部的西楼之间有一条长长的通道相连。封建时代不允许商人在店堂里擅设通道,但胡雪岩被赏戴红顶花翎、穿黄马褂后,成为晚清商界“异数”,才有此特例。这条通道名叫“长生弄”,中间比两旁高出些许,俨然如皇宫及官府内的甬道,显示出胡庆余堂药号主人的显赫声势和大药号的排场。

 

可见,胡庆余堂的店址选择充分利用了吴山繁华地段的“地利”,富丽堂皇、古朴典雅的门面装修富有民族特色,而其招牌、匾额、楹联的内容与该药号的营业特色相符,突出了自己的个性。胡庆余堂整个布局既别出机杼,又有很高的文化品位,从而形成良好的文化氛围,为顾客提供了一个流连忘返的购物环境。

 

由于经营有方,到公元1880年,胡庆余堂的资金已达280万两,与北京的百年老店同仁堂分峙南北,有“北有同仁堂,南有庆余堂”之称。一个不熟悉药业的人,终于在中国药业史上写下了光彩夺目的一笔。 在胡雪岩的事业中,钱庄、典铺占重头,药业仅是极小一部分,可是后来,他破产身死后,其家人维持生活靠的却是胡庆余堂的招牌股,在国事动荡的近代, 有多少巨商万贯家财毁于一旦名姓湮没,而胡雪岩的声名却流传至今。这也算是胡雪岩开药店、行“仁术”的善有善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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