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叶肖严《西湖十景图卷》（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西湖旧名钱塘湖。《梦粱录》卷十二·西湖：“杭城之西，有湖曰西湖，旧名钱塘。”在唐代以前，只有钱塘湖，而没有叫作西湖的。是什么时候、由谁最早把钱塘湖称为“西湖”并写入诗文？

查阅了很多史料，应该是唐代的两位诗人：白居易和李绅。

先来说说李绅。

李绅（772年-846年），字公垂，亳州谯县古城（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古城镇）人，六岁丧父，随母迁居无锡。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年），李绅与元稹、白居易因同年考试而相识。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进士，做过江州、滁州、汴州刺史，入朝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出为淮南节度使。太和七年（833年）为浙东观察使。唐武宗会昌六年（846年），病逝于扬州。

李绅写过一首诗《重别西湖》：

浦边梅叶看凋落，波上双禽去寂寥。

吹管曲传花易失，织文机学羽难飘。

雪欺春早摧芳萼，隼励秋深拂翠翘。

繁艳彩毛无处所，尽成愁叹别溪桥。

大意为，眼看着西湖边梅树叶落凋零，湖上一对鸳鸯游向远方。箫声悠扬吹落了春花，织布上的羽毛怎么能与真的飞鸟相比。春花开得太早飞来一场寒雪，鹰隼在寒秋抚摸着树枝。那些色彩斑斓的飞鸟去了哪里，都像你我那样在溪桥边告别。

李绅这首诗写的是再次离别西湖的感触，十分失落，可见他非常喜欢西湖。诗题《重别西湖》，显然不仅是第二次离别西湖，而且第一次离别西湖时已经写过一首。

宋·叶肖严《西湖十景图卷》（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李绅在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年）游历两浙，唐文宗太和七年（833年）为浙东观察使，因此，这首诗有可能在这两个时间点所写；又因为“重别西湖”，也就是第二次告别西湖，那么，更有可能是在浙东观察使任上所写。

对于李绅，可能读者不太熟悉，可他的诗《悯农二首》，熟悉的人就多了。

再来说说白居易。

白居易在杭州刺史任上（822年-824年）写过的诗中有四处把钱塘湖称为“西湖”：三处是诗题，《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早春西湖闲游怅然兴怀忆与微之同赏因思在越官重事殷镜湖之游或恐未睱偶成十八韵寄微之》《西湖留别》；还有一处是诗句，“何如尽日醉西湖”，下面分别来说说。

第一首诗《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

柳湖松岛莲花寺，晚动归桡出道场。

卢橘子低山雨重，栟榈叶战水风凉。

烟波澹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

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

宋·马麟《荷香清夏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藏

柳湖，西湖边多柳树。松岛，孤山。莲花寺，孤山寺。桡，船桨。道场，佛家讲经做法事的场所。卢橘子，枇杷。栟榈，棕榈。战，颤动。澹荡，荡漾。空碧，水天交融。蓬莱宫，传说中海上仙山。

大意为，西湖柳树环绕的孤山有座莲花寺，傍晚听完高僧讲解佛经后坐船离开寺院。成熟的枇杷果实低垂，清风吹动着棕榈的叶子。湖面上水气迷蒙，清波荡漾，夕阳给湖上参差的亭台楼阁披上了金光。到了岸上回头望去，孤山寺就像蓬莱宫那样坐落在西湖中央。

这首诗写的是白居易去西湖孤山寺参加一个法会，在夕阳下离开孤山回望时的场景。诗题《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直接把钱塘湖称为“西湖”，这也是白居易写的众多有关西湖的诗中第一次在诗题中出现“西湖”。很多人熟悉的《钱塘湖春行》一诗，虽然写的是西湖春景，但诗题用的是旧名“钱塘湖”，不是“西湖”。

宋·马麟《荷香清夏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藏

第二首诗《早春西湖闲游怅然兴怀忆与微之同赏因思在越官重事殷镜湖之游或恐未睱偶成十八韵寄微之》，第三首诗《西湖留别》，在诗题里都出现了“西湖”。第四首诗《湖上醉中代诸妓寄严郎中》，是白居易在杭州写的众多有关西湖的诗中，在诗句里唯一直接把钱塘湖称为“西湖”的——“何如尽日醉西湖？”

笙歌杯酒正欢娱，忽忆仙郎望帝都。

借问连宵直南省，何如尽日醉西湖？

蛾眉别久心知否？鸡舌含多口厌无？

还有些些惆怅事，春来山路见蘼芜。

白居易在修筑“西湖”“白堤”后，在堤上立了一块碑告诉继任者如何合理利用湖水灌溉农田——《钱塘湖石记》，用的是钱塘湖而不是“西湖”，这说明“西湖”二字此时在官方行文中还没有被正式确认。而在诗中出现“西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时民间已经有人把钱塘湖称为“西湖”了，所以两位诗人才会在诗文中混用钱塘湖与“西湖”。两人到杭州的年代相近，在杭州写的诗都把钱塘湖称为“西湖”，在他们之前的诗人的作品里，还没有出现过“西湖”。

那么，最早把“西湖”写入诗的，应该是白居易。

一是白居易比李绅在江南为官时间早了10年；二是李绅写的是《重别西湖》，不是贞元十八年（802年）游历两浙时第一次离别西湖，很可能是在浙东观察使任上游西湖后的再次离别之作。如果我们能找到李绅贞元十八年（802年）游历两浙时有可能写的《别西湖》，那就另当别论了。

最早把“西湖”写入官方行文中的是苏轼，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年)，他为疏浚西湖而给朝廷上了一道奏章——《乞开杭州西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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