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定都临安(杭州)后,随着经济的繁华和人口的骤增,群众性的文艺活动也空前繁荣起来。新年里,文艺活动更是达到一年的高潮。 新年文艺最热闹处在“瓦子”。“瓦子”又名“瓦舍”、“瓦肆”、“瓦市”。《梦梁录》中注释曰:“来时瓦合,去时瓦解,易聚易散也。”可见它是一种群众性的游乐场所。南宋时临安城内共有瓦子23处,大的分布于清泠桥西南瓦子、众安桥北瓦子、蒲桥东蒲桥瓦子、望江门外新门瓦子、菜市桥的菜市瓦子等。 瓦子里的演出场地上四周设有低栏杆,名“勾栏”。瓦子里演出的内容有歌舞、杂剧、说大书、杂技、滑稽戏、相扑等。从正月初一到十八新年期间,上至达官贵族,下到黎民百姓,皆停职停工休息,享受这一年中难得的好时光。南宋歌舞中有儿童唱;唱赚词,是在歌唱上加上鼓、笛、拍板和弦乐的演唱形式;诸宫调,是一个宫调一套曲子连着唱;陶真,是一种农民喜爱的民间小调说唱。南宋舞蹈中有以旋转动作为主的“舞旋”、少数民族舞为主的“舞番乐”、按鼓点击拍起舞的“花鼓舞”、表演战斗场面的“舞蛮牌”、扮成鬼神起舞的“舞判”等。花样繁多,让人陶醉其间。 说话,杭人又称“说大书”,是新年里男女老幼皆欢喜听的文艺形式。说话人善用杭州话夹北方官话叙述故事。经过文人加工,南宋说话不但富有文采,而且能适应不同文化层次的需求,变化说法吸引听众。他们且说且唱,或说故事,或诵诗词,或插议论,花样变化翻新。为吸引听众,往往说到最精采时突然煞住,留个悬念,引你明早再来。瓦子里当时就出现了“白蛇传”的雏型“人与蛇妖”的故事,其他如说抗金名将刘锜的《刘锜传》,批评豪门贵族的《错斩崔宁》、《沈小官一鸟害七命》,反映社会重大矛盾的《水浒》、《黑旋风李逵》、《宋江三十六人画赞》、《大唐取经诗话》等。台上说者声形并茂,台下听众如痴如醉,新年中忘掉一年烦恼,在此休息几日实在难得。 街头杂耍,是新年中临安城中太庙前、北关卖鱼桥畔、寿安坊(官巷口)到处可见的群众性观赏活动。杂耍艺人在上述空地上围圈表演技艺。有个叫王尹生的艺人,他让观众转动一大园盘,他射箭能百发百中。或者让观众射箭,自己转动大转盘,也能让箭手命中,一时掌声四起,喝彩声不断。此外还有踢瓶、弄花钱、叠罗汉者,引得新年中街头、广场上人头攒拥,热闹非凡。 体育技艺之一的相扑,在新年里也相当引人注目。南宋朝廷设有专业的相扑队伍,名曰“内等子”,隶属于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所管。队员们个个体魄健壮,臂力过人。这支队伍除了为皇上表演以外,新年中也会在朝天门(鼓楼)、太庙等热闹场地表演一番。当时有诗人赞道:“虎贲三百总威狞,急飐旗催叠鼓声。疑是啸风吟雨处,怒龙彪虎角亏盈。”除了专业队表演外,新年里市民们的相扑则随处可见。当时市中心的仝节庙会就是表演中心。这儿多流浪艺人,以讨钱谋生为目的。开场时先有几位才貌俱全的女演员表演几套武艺,招徕观众,然后相扑艺人上场争交,观众十分拥挤,喝彩声往往此起彼落。男的固然称雄,就是女的也不甘示弱。当时杭州城内有女相扑高手赛关索、嚣四娘、黑四姐等都称雄一时,可见当时的相扑体育运动并不比今日日本的相扑差,只不过元代以后渐趋衰落罢了。 宋亡元兴,元代杭州虽不及南宋繁华,但仍不失为东南大省都会,经济文化也相当繁荣。元代杭州人新年里最喜爱的文艺活动是看戏。当时的戏称“杂剧”。 元代是我国戏曲发展的黄金时代,早期杂剧以大都(北京)为中心,代表人物关汉卿。后期杂剧以杭州为中心,以杭州人沈和为代表人物。这位沈和“能词翰,善谈谑。天性风流,兼明音律。”元代在杭州涌现出一大批著名杂剧作家,如郑光祖、乔吉、睢景臣、戴善夫、曾瑞等。他们在杭州创作了一大批优秀的杂剧作品。根据《官本杂剧段数》中的剧目来看,元代白朴的《崔护谒浆》、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元代尚仲资的《柳毅传书》、元代庾吉甫的《裴航遇文英》都是那时杭州人喜闻乐见的剧目。在新年这一短暂的休息中,坐在戏院中看看那些情节曲折离奇,唱腔婉转动听的杂剧,无疑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明代的杭州人在新年里喜唱民歌。那时民歌在杭州以无限的活力蓬勃发展着。当时作家冯梦龙的《山歌》、《挂技儿》是明代杭州民歌集。在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和杭州作家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余》中也有不少记载。 新春佳节,平头百姓喜聚在一起,听民间艺人高歌几曲,兴奋时还会出现一人领唱众人和唱的热闹场面,将新年气氛渲染得格外热烈。如反映男女爱情的,著名的有《送郎八月到扬州》,词曰:“送郎八月到扬州,长夜孤眠在画楼。女子拆开不成好,秋心去着不成愁。”反映后娘虐待前妻儿女的有《高山顶上鹁鸪啼》,词曰:“高山顶上鹁鸪啼,闻说亲爷娶晚妻。爷娶晚妻犹自可,前娘儿子好孤凄。”在批评杭人世俗方面的有《杭州风》,词曰:“杭州风,会撮空,好与歹,立一宗”;“杭州风,一把葱,花簇簇,里头空。”在批判揭露封建压迫的有《西湖谣》,词曰:“十里湖光十里笆,编笆都是富豪家。待他享尽功名后,只见湖光不见笆。” 由于明代民歌的兴起,也催促了杭州说唱艺术的迅速发展。过年时节,官员商人及百姓都喜爱欣赏说唱。这说唱艺术主要有讲史评话、陶真、弹词等。讲史评话当时甚流行。坐椅一张,茶几一只,说评话艺人全靠一张嘴,上下几千年历史全活生生地展现在听众面前,当时著名的说书人柳敬亭便是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当时杭州评话中代表性的故事有水浒故事《宋江三十六赞》。水浒故事发源于杭州,在南宋末年的杭州籍画家李嵩等人的孕育下,水浒故事经元代作家龚与等人的加工使之逐步完善。到了元代杭州人周密手中,又揉合进了不少杭州的地理要素(如古荡西溪)、民间传说、真人真事、社会风尚,使水浒故事渐趋成型流传开去。所以柳敬亭在江浙一带说水浒故事曾哄动一时,可将武松打虎的场面说得听者大气不出,全场肃然。源自唐代传奇的《白蛇传》,到了明代,其主题思想、故事情节、人物性格也顺之推陈出新,使唐宋时可怕的害人蛇妖衍变为善良、美丽、可爱的人性化蛇仙。经过明代说唱艺人演唱后的《雷峰塔》弹词,更是把白蛇刻画成一个“真善美”的年青妇女形象,成为中国四大爱情故事之一(其他三个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孟姜女)。在明代评话中杭州人喜闻乐见的故事还有岳飞的故事、杭州城隍周新的故事、于谦的故事、杨家将的故事、《神仙酒》、《活见鬼》等。 明代杭州人还喜欢在新年里挤在剧场里听“陶真”。这是杭州特有的说唱艺术,一般是由盲人手持琵琶,边说边唱,边叙事边咏诗,也相当文雅。弹词在当时也受杭人欢迎,弹词的特点是可根据当时的时事要闻、百姓趣闻,现编现唱,很有时效性。 到了清代,杭州的新年文艺活动更加丰富多彩,花样翻新。吸引众多杭人每天都可在公共场所流连忘返,嬉笑终日。 台阁,是杭州新年里的一种带宗教风俗的庙会活动。大人抬着一只只由竹木铁制成的台阁,上面坐着由小伢儿化装扮演的仙鬼神妖,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后面便是舞蹈队的表演。这种新春中的大型游行式表演,往往使河坊街、昭庆寺一带人挤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舞龙灯,是杭俗元宵节期间的文艺活动。从正月十二日“上灯”,到正月十八日“落灯”期间,全市耍舞的龙灯皆要在吴山龙神庙里“开光”。所谓开光,就是扎好的龙须在龙神庙里祭拜后用墨汁画上眼睛,在龙头上写上“青龙胜会”四字,然后下山去各处舞耍。往往在正月十五元宵这天达到全城之高潮。杭州城里这几天熙来攘往,喧闹非凡。杭谚道:“正月十五灯市开,看灯人上琶琶街。”清代杭州诗人姚思勤在《龙灯》中就有生动的描写:“灯街人似海,夭矫烛龙蟠。雷霆千声鼓,琉珠一颗丹。擘天朱须怒,照夜火鳞乾。衔曜终飞去,休同曼衍看。”琵琶街、河坊街一带,当时场景是一条条10多米长的蟠龙,在紧锣密鼓声中旋舞,龙珠翻动,龙须振动,龙鳞闪烁,宛如腾空驾去。当时杭州富裕人家还把舞龙队请到家中表演,并赏之钱物,图个吉利,俗称“拦龙灯”。 扭秧歌,是清代过年时妇女的主要文艺活动。元宵节一到,家中年事已毕,杭州古荡、七堡、临平一带的年青村妇们,便打扮得相当娇艳,身上系着腰鼓,来到城内主要闹市区。她们一边敲打腰鼓,一边歌唱,跳着欢快的步伐,表演的动作大多与农作有关,插秧、收割、储藏、碾磨等。清代诗人周穆门有《武林踏灯词》,其中就有“且看灯前村妇艳,插秧先试踏歌声。”便是生动的写照。清代在梅花碑、吴山庙会等地还有一种称“打花鼓”的文艺活动。这是由一男一女,一旦一丑的表演,伴有花鼓、铜锣、胡琴伴奏,是一种戏曲性的歌舞表演形式。由于载歌载舞、灵活生动,使节日的街头广场充满了喜悦欢乐的情绪。 大头和尚舞蹈,是杭城新年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民间舞蹈形式。在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上,在一阵阵锣鼓声中,演员戴着面具上场了。他秃顶,穿大红袈裟,驮着一位美貌的姑娘柳翠,跳着各种各样轻松活泼的舞蹈,那么滑稽可笑,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少年们还会摸摸和尚的秃头畅怀嬉笑。难怪清代杭州文人黄模写诗《大头和尚》赞道:“即看春柳翠,行处月明多,笑看袈裟舞,轻将袅娜驮。” 大头和尚原名清了,号月明,是南宋时杭州水月寺的一位高僧。柳翠是当时杭州抱剑营的一位艺妓,她漂亮聪颖,又能精通琴棋书画。月明和尚现身说法,使柳翠顿悟人生,并依皈佛学,所以杭州民间有“月明和尚度柳翠”的故事。而现在月明和尚驮着一位美貌女子边跳边舞,更让大家觉得滑稽风趣。 在清代杭州的新年中,其他文艺活动还有不少,如“面鬼”,即戴着鬼面具舞蹈;“演春宫”,即除夕前夕三五成群的叫花子边跳边唱讨乞钱粮;“隔壁戏”,一种艺人藏在布幔后表演的戏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在街头巷尾演出,很受劳动人民欢迎。另外还有南词、评词、杭滩、评话、小热昏……都是杭州人喜闻乐见的新春文艺形式,它们为整个新年增添了丰富的文艺生活,使新年的过年气氛更加浓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