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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杭州之国立大学
来源:《南宋史研究论丛(下)》  作者:张其昀  日期:2023-01-09


我国国立大学始于汉代,名曰太学,隋以后改称为国子监,而国学或太学之名亦所通用。两宋为中国教育史上极光荣之时期,汴京(即开封)太学前有范文正公之订立学规,振起学风,后有王荆公之改革学制,扩充学额,在公元11世纪时,固已规模大定。南宋在政治上承北宋之系统,其大学亦可视为汴学之南迁。高宗绍兴八年(1138),定都杭州,十二年筹备国学,次年成立,即公元1143年,至少帝德祐二年(1276)宋亡,太学遂废,前后共经134年。

南宋太学系就岳飞第宅为之。按绍兴十年(1140)岳飞有朱仙镇之捷,同年奉诏班师,次年九月飞下狱,十一月宋金和议成,十二月杀岳飞,并籍没其家产。至孝宗即位,赐谥武穆,宁宗时追封鄂王。岳王故宅即太学地址,在纪家桥东,前洋街北,规模宏阔,舍宇壮丽。宋亡学废,改为西湖书院。明时徙书院于孤山,又称孤山书院,太学旧址改为浙江按察使署,清代仍之。前洋街即今之法院路与性存路,纪家桥今曰风波桥,故现今浙江高等法院附近之地,即为南宋太学所在。太学之后曰车桥,今仍有大小车桥之名。

太学建筑分三部分,中部为办公处,有崇化堂、首善阁等,讲堂凡四所;西部为孔子庙,大成殿后有石经阁,藏高宗御书石经;东部为学生宿舍,分二十斋,前有射圃,犹今之体育场,东南隅有岳王庙。各斋学生常择前辈同学著有成绩者题名壁间,以资感兴。如杨简曾住循理斋,王十朋曾住果行斋等是。太学校舍几经变迁,今已不可复见。御书石经后亦移置杭州府学,即今杭州师范,现尚存八十余石,为南宋太学仅存之故物,此项石经一部分为高宗吴皇后所书。唯岳王庙中之井今尚存遗迹(相传岳飞被害时,有女尚幼,挟银瓶投井而死,世传银瓶井),凡经过性存路者皆可见之。

南宋太学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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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荆公变法,欲以学校养士代科举养土,故增广大学生之额,创设三会升试之制。三舍者,初入学曰外舍,由外舍升内舍,由内舍升上舍。外舍一年,内舍二年,上舍二年,可称五年制。但事实上因考试甚为严格,能升级者仅居少数,宋制二十以上入太学,学生往往有在学九年者,甚至有十五年者。当时学规凡在学九年不归省侍者,则斥而出之。南宋理宗朝宰相郑清之,曾在太学十五年,殊因滞无聊云。“十年壁水,一几明窗”为大学生自嘲之语。宋代三舍制度,元明以降皆沿用之,元称六斋,明称六堂,但学生升补之法仍旧,是为变相的三舍。

以现代眼光而论,南宋太学仅可称为文科大学,而含有一部分法科性质。在北宋晚期,虽曾先后设置律学、算学、画学、医学等科,但至南宋时,仍自太学分出,合并于专门研究机关,如算学并入太史局,医学并入太医局等是。南宋又设武学,在太学之东,亦在今法院路北首,其性质如今之中央军官学校,教养之法依太学例。学生得量给队伍,以资肄习,其校长由太学校长兼任之。又有所谓宗学者,所以优待皇族,亦仿太学办理。

当时太学校长名曰祭酒,其下设司业与丞,犹今之教务长与秘书。教授十人,名曰博士,按博士本为秦代官名,掌通古今,汉以后皆以博士为太学教授之称号,宋时于州学置教授,是当时教授资格,犹今之中学教员。此外有学录、学正各五人,犹今之副教授或讲师;学谕二十人,犹今之助教,皆由上舍生成绩优异者升充之。至于教务方面之职员,当时称为职事学录,训育方面之职员,当时称为直学;又有医官二人,以为坐斋诸生缓急治疗之备。学生所住之二十斋,每斋设斋长、月谕各一人,掌表率斋生,凡不守规则者纠以斋规,并月考斋生艺(操行与学业)著于籍,其用意与近人所倡之导师制颇相似。

太学生之名额,在北宋徽宗崇宁年间,曾达三千八百人。南宋开国之初,因经费关系,减为三百人。学生日供饮膳,为礼甚丰,平均每一学生国家所费约为十贯(每贯千钱)。至南宋中叶,名额增至一千七百余人,其中上舍生三十人,内舍生二百人,外舍生一千四百人。另有国子生八十人,此为高级长官子弟,可称为特别生。隋唐时国子生人数甚多,故有国子监之名,其后逐渐减少,成为平民式之太学。太学投考学生殊为踊跃,高宗朝第一次招生,四方来者几六千人,即二十人取一人。宁宗嘉泰三年(1203)投考者达三万七千人,分三处考试。至于太学生之来源,自宋庆历以后,内自京师、外至郡县皆有学校,县学生选考州学,州学生每三年贡太学。太学入学考试在春秋两季,天气平和,无触冒炎暑之患。其力不能进太学,或入学考试不及格者,别有科举出身之途,中国古来科举制度,实为清寒士子进取之捷径。

太学学规定于北宋庆历四年(1044),即史所谓“庆历兴学”。时范文正公为相,诏下湖州取胡瑗之法著为太学令。胡瑗字翼之,江苏如皋人,世称安定先生,为文正公老友,曾任苏、湖二州学教授,教法切实,学风整伤,名闻于时,后应文正公之聘,主讲太学十余年。安定先生教法,一为注意办事,如就边防、水利等,令学生分组讲习,使习其通达治体,适于使用。其讲述经义时,常引当代事实以说明之。二为注意游历,前任湖州学教授时,曾率学生至潼关,览太华、黄河之胜,慨然曰:“此可以言山川矣,学者其可不见之哉。”可想见其旨趣。三为注意修养,常令学生习射投壶,每考试既罢,则歌诗奏乐,至夜乃散。四为注意修饰,太学生衣服容止,往往相类,其一种纯厚和易之气,使人一望可知其为太学生。而其最主要之点,即一切教法皆“以身先之”,即以身作则。安定先生以嘉祐四年(1059)因病南归,卒于杭州。《宋元学案》以安定先生列于第一人,其学术上之地位如此,大教育家之教泽,其影响于后代太学者,自不待言。

宋代学者如程伊川、叶水心等,皆身在太学任教职,而有不满于太学之议论。谓“校正分数之毫厘,以为终身之利害”。对于积分升补之法,甚为反对。但宋代计算分数之法,有与今日不同者,即德行、学业同样注重。太学管制甚严,有五等之罚,轻则不许出入,重则开除,不与士齿。当时以八分为优等,分之下以厘计,犹今之八十分。凡德行、学业俱列优等是为上等,一优一平者为中等,余为下等。德行由每斋斋长月谕按月书之,谓之月书,至学业则由季考及岁试定之。岁试分三场,六经、论语、孟子总为一场,诗赋次之,史论、时务策又次之。上舍卒业,上等由皇上召见后命以官,其成绩最优者依科举出身之状元体例,积为释褐状元。中等免礼科试,其地位与进士等。下等免解,可不经乡试手续,直接应进士考试。中国古来养士原欲供国家之用,政治教育息息相通,有从消极方面批评太学者,谓“士子游学非图哺啜以给朝为,则假衣冠以诳流俗”。又谓“其奔走辐辏而来者,不过为解额之滥,舍选之私而已”。此即目前所谓文凭主义。但吾人回顾宋代学术之盛,尤其所产生教育家之多,自不敢以局部现象概论全体。

南宋学术可大别为朱、陆、吕三大派,试分述其与太字之关系。晦翁(朱熹)之学上承伊川(程颐),即世所称程朱理学,观其传授之经过,即可见理学与太学渊源之深。方安定先生在汴京讲学时,伊川正在太学读书。龟山先生(杨时)受业于伊川,在北宋末期太学潮之后,任为太学校长。龟山享年甚高,渡江以后推为老宿,南宋太学初立时,定学规之司业名高闶(字抑崇,鄞县人)即龟山之弟子在汴都太学毕业者。高氏即因龟山延誉得任教务长之职。龟山之学一传于罗从彦,再传于李侗,三传而为朱子,朱子本人虽与太学无直接关系,但于太学教育极有贡献。自伊川先生令学者先看太学,视为学者入德之门,至朱子始将《礼记》中《大学》、《中庸》二篇特行提出,编为四书,四书之名以《大学》为首,时在孝宗淳熙年间。古代太学教育之宗旨,得朱子而充分发挥。象山兄弟(陆九龄、九渊)皆曾在太学任讲师,其四大弟子称为明州四先生(舒璘奉化人、沈焕镇海人、袁燮鄞县人、杨简慈溪人),皆曾在太学肄业,后袁燮任太学校长,杨简任教授。象山心学得四先生而益彰,慈湖(杨简)昌明之功尤多。东莱先生(吕祖谦,金华人)曾任太学教授,其学注重文献与当代政治问题,与之同调者有金华及温州学者多人,称为金华永嘉学派;永嘉派之代表如叶水心,曾任太学教务长(司业)。此外,如南宋著名史学家郑樵,其父与从兄皆从太学游学而归。要之,一代大师莫不直接间接与太学有关系。

我国古代无报馆,唯太学生敢于代表民意,“伏阙上书”。我国古代无政党,唯太学生有时公然与宰相挑战,自居于反对党之地位。此实政治史上之妙用,有未可忽视者。北宋末年太学生陈东等请诛六贼(蔡京等),用李纲,军民不期而集数万人,为历史上著名之学潮。南宋时代亦屡因外交问题引起学潮,如秦桧死,主战之论再起,秦党汤思退执政,为太学生张观等所攻去。高宗勉从太学生之请,召陈俊卿为相。南宋晚期,边事吃紧,学潮尤盛,动以扫学(即罢课)要挟朝廷,宰相屡为学生反对而去职,其权几与人主抗衡。虽当局未始不欲加以压力,奈学生团结愈坚,最后胜利仍属太学。学潮当然有流弊,如由外交问题而攻击个人,以致少数败类反为私人所利用,破坏学府名誉,颇为史家所诟病。陆放翁诗云:“往岁淮边虏未归,诸生合疏论危机。人材衰靡方当虑,士气峥嵘未可非。万事不如公论久,诸贤莫与众心违……”此可代表一般公正之士对于学潮之观感。

南宋太学之另一贡献,为印刷出版事业。五代时冯道为相,始在国子监刻书,称为监本,两宋仍之。我国古籍印刷之精,首推宋版,而监本尤可贵,其行式、字迹、纸质、墨色,一一精雅古朴,动人美感。南宋太学所刻之书,详见王静安先生著《五代两宋监本考》。其所刻经史群书有专官以掌之,号书库官。宋亡后,太学改为西湖书院,藏书犹三十余万卷,书库未毁。明初在南京设立太学,尽收南宋太学库板以去。宋南渡以后,编刊诸书,不独国学,各州郡亦然,而以浙江杭州所刻最称善本。

以上讲述南宋太学概况,兹请略抒所感。其一,考欧洲大学起源,有南北二派,南派如意大利诸大学,北派如法国巴黎大学、英国牛津大学,皆起于公元十二三世纪,当我国南宋时,其成立期较杭州太学稍迟。但无论南派北派,其初皆为自由讲学之组织,仿佛我国之书院,迨发达之后,国王或教皇始许以特权,予以保护。我国书院制度大盛于南宋以后,其创立者多由太学出身,如上述明州四先生,于太学毕业之后,各于宁波月湖,设立书院讲学,故亦可称为太学之推广事业。此类书院,至清末始废,如浙江大学之前身为求是书院。鄙意中国固有之大学与书院及外国大学,各有其历史背景,亦各有其优点。目前中国大学似宜就此三种来源,比较其教育制度与理想,舍短取长,造成民国时代之新学风。其二,南宋时浙江省以地位关系,所受太学之利益最多,其影响及于明清两代。如朱子之学传于黄幹,又递传于金华四先生(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至明初又有浦江宋漆与宁海方孝孺二先生蔚起,是程朱理学之继承者实为浙人。陆子之学传于宁波四先生,慈湖之名尤著,至明代姚江王阳明先生起,益发扬光大,世称陆王之学,故江西之心学亦植基于浙省。又宋季宁波王应麟先生承金华永嘉诸先进之后,大衍吕学之绪,兼采朱陆二家之说,以保存故国文献自任,开浙东史学之途径。其后若梨洲(黄宗羲)、季野(万斯同)、谢山(全祖望)、实斋(章学诚)诸先生,均为此派重镇。故宋明以来,浙江学术可谓极灿烂之观,且由浙江而传入日本(参阅拙著《浙省人文对日本之影响》一文)。日本明治维新,其精神上之动力,实导源于浙学,此为日本史学家所公认。今浙江学术已成为全民族之遗产,解释之充实之并起而力行之,固为全国学者共有之责任,而浙江大学同人尤应躬为前驱。其三,自唐宋以来,杭州一地久成为全国出版业之中心。我国最早之刻书,据现今所知,为白香山元微之诗集,皆为浙江刻本。宋版书之名贵世所共知,其实北宋汴都大学之监本,大半皆在杭州雕版印行。元代国都虽北迁,其官书亦皆在杭州刊刻。王静安先生尝谓“自古刊版之盛未有如吾浙者”。印刷业之兴盛,乃文化发达之反映。现今国立浙江大学与南宋国立大学中间虽有六百余年之疏隔,但薪火相传,精神上固未尝间断。倘今后在杭州出版之书籍,其形式与内容与宋版书同样珍重,此又为吾人对于浙江大学应有之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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