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北上帝都 终老沪滨 辛亥革命发生时,孙树礼已是六十六岁的老人,对民主、共和等新思想,从最初的不明所以,到最终坦然接受,并没有如同一般遗老遗少那样如丧考妣。平日里除了在银行处理文牍事务外,杜门著述,寄情吟咏,不再过问时事。晚年更是因两子工作调动,先后移居京沪两地。民国四年(1915)春,孙树礼七十岁,因长子孙祖烈(成伯)就职外交部,次子孙祖渔(欣仲)就职平政院,遂随同两子移居北京,享受天伦之乐。入京五月,长子孙祖烈随顾维钧出使海外,担任驻英、美使馆秘书,八年后始返回祖国。孙树礼笃于亲故,定居北京期间,与故交诗词唱和,书信往还不断,如沈约园、盛剑南、丁和甫、范友嵩、汪曼锋、吴福茨、袁嘉谷等,皆于其诗文中屡屡出现。 孙树礼素来身体康健,出门无论远近,都不需要策杖,其时耆旧在京者,如汪曾武(仲虎)、周子幹、吴燕绍(寄荃)、陈汉第(仲恕)、邵章(伯絅)等,时时互相造访。这一时期孙树礼留下大量诗作,总体而言,约分为如下数类:一是怀念故土,二是感伤时事,三是戚友赓和,四是忆念家人,五是悼亡书怀。 民国二十年(1931),孙树礼八十六岁,在旅居京城十六年之后,因次子孙祖渔应黄群邀约到上海通易信托公司任职,遂举家迁居沪上。黄群(1883—1945),原名冲,字旭初,后改为溯初。祖籍平阳郑楼,父辈以经商迁居温州朔门。光绪二十七年(1901)就读于杭州养正书塾,三十年(1904)自费留学日本,攻读政法。1913年当选首届国会众议员,后弃政从商,担任上海通易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曾创办瓯海医院、瓯海实业银行,出资选刊《敬乡楼丛书》等。民国二十三年(1934),上海通易信托公司在杭州创办分公司,由孙祖渔担任经理。 对于孙祖渔就职上海通易公司一事,孙树礼满心欢喜,与北京故交逐一道别,欣然启程——虽然没能回到故乡,但上海毕竟距离杭州近了许多。等到了上海,短暂的兴奋之情过后,孙树礼又不免生发出几份怅惘,从《南旋仍旅他乡,思乡亦多感喟,作忆杭二十四绝句》组诗中即可窥知老先生之心境:“吾乡距离不千里,有车粼粼驶双轨。云何不歌归去来,抛却杭州湖山美。”“湖山犹是人民非,亲故寥寥晨星稀。乌且未知止谁屋,吾更老誖将畴依。”(录前两首) 旅居上海五年之后,民国二十五年(1936)六月二十日,孙树礼安然辞世,享年九十一岁。在辞世之前,老先生依然怀念故土,可惜始终没能回到生养自己的家乡。该年年初曾创作《海上思归》五首,第一首云:“归兮归兮,南湖卅里,予生长于斯。湖关六郡之利害兮,恒念兹而在兹。奈粤寇之猖狂兮,幼未冠而流离。遂轻去其乡兮,姑坐拥夫皋比。归兮归兮,先人敝庐予不能守兮,今怅怅其何之。”后归葬杭县半山之麓,不期而会葬者二百余人,皆三十年前各校之学生。 五、联姻名族 余庆传芳 孙树礼娶过两任妻子,皆为名家之女:初娶陈氏,续娶沈氏。元配陈氏(1851—1872)是仁和人陈豪堂妹,陈敬第(叔通)堂姑母。陈氏曾祖陈杞,字蕴川,候选府经历,性嗜菊,自号菊叟。著有《冷香斋吟稿》八卷、《东城诗辑》四卷。祖父陈心尧,字熙台,赠朝议大夫。父陈启铉,字松岩,国子监生,貤赠奉政大夫。陈氏幼年遭父母之丧,依伯父母为生,二十岁嫁孙树礼,仅两年而亡,无子。堂兄陈豪(1839—1910)为杭城名士,字蓝洲,号迈 庵、墨翁、止庵、怡园居士。同治九年(1870)优贡生,官湖北汉阳知县。工诗,精通书法。堂侄陈敬第(1876—1966),字叔通,中国政治活动家、爱国民主人士。甲午战争后留学日本,曾参加戊戌维新运动。辛亥革命后,任第一届国会众议院议员,曾参加反对袁世凯的斗争。后长期担任上海商务印书馆董事、浙江兴业银行董事等职。1949年9月,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中华全国工商联合会第一、二、三届主任委员。 陈氏早亡,孙树礼伤心不已,亲朋好友有来劝说续弦者,一概回绝。同里沈氏与孙氏世代交好,沈赋诗别驾自湖北归余杭,拜见孙家治,述父命议姻,遂以其妹为孙树礼继室。沈氏(1851—1924)出嫁时已是二十五岁,沉默端淑,治家勤慎,对于孙家治与孙树礼,从无忤逆之行。孙树礼迁居杭州,出任慈溪教谕,晚年客居北京,沈氏一直伴其左右。难能可贵的是,沈氏持家虽节俭,但对有需要的穷人从不吝啬。出门常携钱零钱一袋,遇有行乞者辄遍与之。逢水灾、旱灾,必命家人整理旧衣物捐赠红十字会或地方服务团。 孙树礼有三子:长子孙祖烈,字成伯,光绪壬寅补行庚子、辛丑科举人,美国华盛顿大学政法科学士,外交部佥事,驻英、美使馆秘书;次子孙祖濚,早亡;幼子孙祖渔,字欣仲,附生,平政院荐任书记官。有六孙:孙增庆、孙增裕、孙增蕃、孙增修、孙增芳、孙增闳。孙女:孙增敏。皆能踔厉奋发,学有专长。 孙增庆(1900—1960),字伯怡。1921年毕业于北京清华学校,1926年获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数学系理学硕士学位。民国时曾任东吴大学、沪江大学、大夏大学、震旦女子学院、上海海关税务专门学校教授,新中国成立后任上海第一医学院教授、上海交通大学基础数学教授。著有《积分式详解》等。 孙增蕃(约1912—1988),1930年考入燕京大学,因立志要学习建筑,不惜牺牲一年时间,1931年重新考入中央大学建筑工程系。与著名建筑师张开济(1912—2006)为同窗好友。擅长建筑摄影,曾任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翻译出版委员会委员。新中国成立后在国家建筑工业部工作,任建筑科学研究院历史所研究员。曾校阅梁思成英文著作《图像中国建筑史》之中文版(梁思成之子梁从诫翻译并注释)。1981年起担任《建筑学报》编委会委员。《建筑学报》创刊于1954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出版的第一本建筑专业杂志。由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管,中国建筑学会主办,系国家一级学术期刊,中文核心期刊。 孙增敏(1909—1966),南京师范学院教育系儿童心理学教授。1931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心理学系。1939年留学于美国欧文斡大学研究院家政学院、加州大学研究院。曾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金陵大学、南京师范学院幼教系和教育系教授。毕生从事儿童心理学和研究工作。 六、文名炳耀 著述等身 孙树礼熟识杭州地方掌故,编有多部志书,又长期服务于教育界,诗文俱佳,为人称道。身后留下大量著述,现就笔者目耕所及,略为叙述一二。 《义烈墓录》,孙树礼辑。同治三年(1864),左宗棠攻克杭州,埋葬殉难无主尸骸,名曰义烈遗阡。同治五年(1866)奉旨列入浙江祀典,遣官致祭。《义烈墓录》不分卷,有《图考》《公牍》《艺文》等名目,记录当时无主荒冢情况。卷末有孙树礼作于光绪二十年(1894)跋。丁丙辑《庚辛泣杭录》时,将其收入卷五,刊入《武林掌故丛编》。 《樊公祠录》,孙树礼辑。樊公祠在杭州天水院,祀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樊执敬。元至正十二年(1352),徐寿辉破杭州,樊执敬率众出战,力竭不屈死。两月后,杭人为其立祠以祀。至清初时,该祠已湮没。丁丙求其故址不可得,于光绪二年(1876)选址打芝巷予以重修,以其地近天水桥之故,并嘱托孙树礼搜集有关文献,编辑成录。光绪二十四 年(1898)成书两卷:凡叙述樊公死事者为上卷,平时与樊公往还诗文为下卷。刊行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收入《武林掌故丛编》。卷首有孙树礼自序,卷末有丁丙跋。 《武林掌故丛编》本《义烈墓录》 《文澜阁志》,孙峻、孙树礼辑。孙峻(1869—1936),字极于,号康侯。仁和(今杭州市)人,寿松堂孙氏后裔。贡生。喜藏书,精版本目录学。曾助丁丙编纂《武林坊巷志》《武林掌故丛编》《善本书室藏书志》等。西湖文澜阁建成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专门用以收藏《四库全书》。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二度攻入杭州,阁圮书散。光绪六年(1880)浙江巡抚谭钟麟应丁丙之请,于次年按原样重建。文澜阁所藏之《四库全书》因太平军入杭而大部遭毁,少部分被丁丙等有识之士保护起来。经丁丙倡议,文澜阁《四库全书》从光绪八年(1882)开始补抄,前后 历时七年,至光绪十四年(1888)第一次补抄完毕。孙峻、孙树礼掌管文澜阁时,以阁中所藏文献档案为主,编成《文澜阁志》二卷、附录一卷。列入《武林掌故丛编》,光绪二十四年(1898)刊成。
《杭女表微录》,孙树礼辑。清末杭州府有重修府志之举,孙树礼承纂《人物志》“列女”部分,“仍乾隆《志》之 旧而 赓续之”。博搜群籍,咨访故老,并参考私家著述、墓志遗文,得一万五千余人,蔚为大观。后时局不稳,《杭州府志》的出版耽延下来,孙树礼将搜集到的列女资料加以编订,命名为《杭女表微录》,故交好友为之集资刊行。该书正文十六卷,卷首一卷,刊行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卷首有吴庆坻序及《例言》,卷末有孙树礼跋及《捐助姓氏征信录》。 《踽叟诗稿》,孙树礼著。孙树礼著述等身,又享大年,晚年依子寓居北平、上海,含饴弄孙之余,吟咏不辍,日渐增多,编为《踽叟诗稿》。民国二十五年(1936)去世之后,其子孙祖烈将遗稿十八册送到上海合众图书馆保存,今藏上海图书馆。《踽叟诗稿》不分卷,多为民国后所作,举凡家庭琐事,友朋往还,国是民生,皆入诗中。卷首有邵章《清故慈溪教谕孙君和叔家传》、不著撰人之孙树礼家传、孙树礼《元配陈孺人继配沈孺人事略》、袁嘉谷《云南袁树五方伯嘉谷撰传》、陈敬第《孙太姻年伯母何太恭人传》、陈汉第等《孙姑丈和叔先生九十寿诗九十 韵》。《民国诗集丛刊(第 一编)》第十三至十五册据上海图书馆藏本影印。 孙树礼手迹 《踽叟文编》,孙树礼著,附于《踽叟诗稿》后。今藏上海图书馆,亦为其子孙祖烈所送交上海合众图书馆保存者。稿本,凡五册,每册按文体分类。所存之文大多作于杭州,与余杭相关者亦不在少数,如《余杭重建文昌阁记》《剑南盛姻丈九十寿》《王君海帆暨德配魏夫人寿》《余杭黄佥事墓志铭》等,是研习余杭地方史不可多得的材料。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