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禹杭履迹 | | 马塍花开满城香——马塍的花卉业 | 来源:《杭州文史》第14辑 作者:孙跃 日期:2023-03-22 | 笔者在《杭州历史上的马塍》一文中,介绍了马塍之名与吴越国国王钱镠在此养马有关。吴越国最终“纳土归宋”。到了宋代,吴越国成为历史,马塍地区也不再大规模养马。马塍这块地方有河流、水塘,灌溉方便,水土肥沃,土质细腻,成为杭州的花卉种植地。 马塍路 马塍地区的土地肥沃,不知是否与吴越国国王钱缪在此养过马有关?设想一下,三万多匹马长期在此吃草奔跑排便,经雨水滋润,土地能不肥沃吗? 马塍地区种植花卉的情况,南宋文献中有不少记载。《淳祐临安志》记载:“东西马塍在余杭门外羊角埂之间,土细宜花卉,园人多工于种接,为都城之冠。”《咸淳临安志》记载:“东西马塍,在余杭门外,土细宜花卉,园人多工于种接,都城之花皆取给焉。”吴自牧在宋末元初撰写的《梦粱录》也说到马塍的花卉种植:“钱塘门外溜水桥,东西马塍诸园,皆植怪松异桧、四时奇花。”董嗣杲《西湖百咏》卷上《东西马塍》序中说:“马塍在溜水桥北,羊角埂是也。河界东西,土脉宜栽花卉,园人工于接种。仰此为业。”耐得翁写的《都城纪胜》记载:“东西马塍诸园,乃都城种植奇异花木处。” 可见,南宋时马塍已成为临安(杭州)近郊的花卉种植基地。对马塍花卉种植的情况,在一些文学作品中也有所反映。南宋学者、诗人叶适(字正则,号水心居士)在《赵振文在城北厢两月无日不游马塍,作歌美之,请知振文者同赋》中,用诗的语言描绘了马塍种植花卉的情况: 马塍东西花百里,锦云绣雾参差起。长安大车喧广陌,问以马塍云未识。酴醾缚篱金沙墙,薜荔楼阁山茶房。高花何啻千金直,著价不到宜深藏。青鞋翩翩乌鹤袖,严老引首金蒋后。随园摘蕊煎冻酥,小分移床献春酒。陈通苗傅昔弄兵,此地寂寞狐狸行。圣人有道贲草木,我辈裁花乐太平。知君已于苕水住,尽日橹声摇上渚。无际沧波蓼自分,有情碧落鸥偏聚。追农风光天漫许,抛掷身世人应怒。君不见南官载宝回,何如赵子穿花去。 这首诗不仅写了马塍种植花卉的数量、品种、面积、长势,还描写了鲜花交易的情况。从诗题中可知,赵振文在两个月里,天天到马塍赏花,还写诗称赞,可见马塍花卉景观的吸引力。 叶适这首诗发表以后,得到他的学生和朋友的唱和。 赵汝谠,字蹈中,余杭人。他是宋太祖八世孙,嘉定元年(1208)进士。他写的《和叶水心马塍歌》,其中说到了马塍由于种花人收入较高,所以园税重于田赋十倍的情况: 昔年家住长安里,春负尽日香尘起。纷纷车马过绮陌,卖花人多少人识。王侯第宅连苑墙,粲若琼蕊敷丹房。花窠近取马塍本,曲栏高槛深迷藏。主欢对客小举袖,击鼓吹箫满前后。真珠一斛聘国姝,琥珀千杯酌天酒。几年农器不铸兵,雨耕云获歌且行。种花土腴无水旱,园税十倍田租平。挐音来近菰蒲住,演漾回溪通枉渚。霜晴沙浅橘林明,日暮水浑鱼网聚。东门故侯应自许,灞陵醉尉宁须怒。何当学稼随老农,荷锄驱犊田中去。 赵汝谠还写有《为赵振文赋马塍歌》,介绍了马塍的风景、名花的价格、种花人的辛勤: 旧闻城北有马塍,聚花成锦常留春。我家苕水近来到,输他年少寻芳人。相夸此地百金惜,间出奇花万钱直。接贴翻腾费工巧,拣构移将斗颜色。园翁爱花如子孙,寸生尺长勤培根。南邻北邻贫富改,独守养性经凉温。兄今已得闲居趣,扁舟暂向官塘路。攀条摘蕊娱性情,对月看云想风度。歌长词逸不可当,鬓发垂白吟沧浪。 南宋后期诗人刘克庄的《水心先生为赵振文作马塍歌次韵》,告诉我们在南宋后期,马塍的花卉种植仍然兴盛: 洛阳牡丹隔万里,棘荒姚魏扶不起。马塍近在杭州陌,野人只向诗中识。匀朱傅粉初窥墙,海棠为屋辛夷房。千林春色已呈露,一株国艳犹闷藏。 马塍地区大面积种植花卉,成为临安花卉的主要供给地。但是花卉业要有大的发展,仅有花卉种植基地还不够,还需要有足够的消费市场、消费花卉的社会氛围。而临安成为南宋都城之后,各方面对鲜花的需求量大大增加,马塍的花农因此占尽天时地利,有了很大的市场。 南宋时,社会上簪花赏花的风气浓厚,城里人都喜爱花,杭州的花卉市场因此繁荣起来。 一直以来,女人戴花习以为常,男人戴花就有点奇葩了,杭州童谚中说得更绝:“男人戴花,乌龟王八。”但在古时,男人确实也戴花,据说此风起于唐代,是从皇帝用花对臣子的赏赐开始的,还与汉代以来的重阳节茱萸会等一些风俗习惯有关。宋朝有宫廷簪花的传统,《宋史·礼》记载:“前二刻,御史台、东上阁门催班,群官戴花北向立,内侍进班齐牌,皇帝诣集英殿,百官谢花再拜。”皇帝召集朝会,戴花是百官必须履行的程序,是一种礼仪。 宋徽宗每次出游回宫,都是“御裹小帽,簪花乘马”,从驾的臣僚仪卫,也都赐花佩戴。不仅如此,他还制定一些规则:赐给随身的卫兵每人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有宫花锦袄者,才能自由出入大内。卫兵的“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成为出入大内的通行证。 宫中用的花,分为生花与像生花。生花就是时令鲜花,像生花是假花,由绢类织物制作而成。宫花属于像生花一类,是宫廷特制的赏赐品。在宫廷里,什么身份戴什么花,什么级别戴几朵花,都有明文规定,是非常讲究的。 北宋词人李持正的《明月逐人来·星河明淡》,描写了汴京上元之夜灯节的情景,其中有“玉辇将归,云外闻弦管。认得宫花影转”。说的是皇帝观灯回宫时,臣僚们帽子上簪着宫花,在彩灯的映照下,花影也跟着转动了。欧阳修《洛阳牡丹记》中,记录了北宋洛阳的风俗:“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苏东坡在杭州担任通判时,去吉祥寺赏牡丹,从他写的诗中,可知去赏花也是头上戴花的: 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施耐庵在《水浒传》中,也有对各阶层男子簪花的描写,如宋江在菊花会上写的《满江红》词中有“头上尽教添白发,鬓边不可无黄菊”;第七十二回讲的是“柴进簪花入禁苑,李逵元夜闹东京”的故事,说柴进智取卫兵“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取得出入大内的通行证,进入皇宫禁苑;阮小五出场时的打扮是“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病关索杨雄是看押犯人的牢头,他的鬓边时常插着芙蓉花;有百步穿杨之功的浪子燕青,则“鬓边长插四季花”。 男子簪花(苏汉臣《货郎图》)南宋继承了北宋的簪花传统。周密撰写的《武林旧事》记载,在庆贺太上皇帝宋高宗80华诞的御宴上,“自皇帝以至群臣禁卫吏卒,往来皆簪花”。《武林旧事》卷一“恭谢”中,有对簪花情况的描述:“御筵毕,百官侍卫吏卒等并赐簪花从驾,缕翠滴金,各竞华丽,望之如锦绣。” 南宋朝廷对官员簪花的礼仪、待遇有明确的规定,《梦粱录》对当时朝廷官员簪花的情况记载得很细致:“嘉定四年十月十九日,降旨:遇大朝会、圣节大宴,及恭谢回銮,主上不簪花。又条:具遇圣节、朝会宴、赐群臣通草花。遇恭谢亲飨,赐罗帛花。其臣僚花朵,各依官序赐之:宰臣枢密使合赐大花十八朵、栾枝花十朵,枢密使同签书枢密使院事赐大花十四朵、栾枝花八朵,敷文阁学士赐大花十二朵、栾枝花六朵,知阁官系正任承宜观察使赐大花十朵、栾枝花八朵,正任防御使至刺史各赐大花八朵、栾枝花四朵,横行使副赐大花六朵、栾枝花二朵,待制官大花六朵、栾枝花二朵,横行正使赐大花八朵、栾枝花四朵,武功大夫至武翼赐大花六朵,正使皆栾枝花二朵,带遥郡赐大花八朵、栾枝花二朵,阁门宜赞舍人大花六朵,簿书官加栾枝花二朵,阁门祇候大花六朵、栾枝花二朵,枢密院诸房逐房副使承旨大花六朵,大使臣大花四朵,诸色祇应人等各赐大花二朵。自训武郎以下,武翼郎以下,并带职人并依官序赐花簪戴。快行官帽花朵细巧,并随柳条……” 《梦粱录》中还记载了当时朝臣面对这种情况所吟的诗: “景灵行驾到和宁,头上宫花射彩云。” 南宋写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诗句的诗人杨万里,也描写过南宋宫筵席上的簪花盛景,写得很幽默风趣: 春色何须羯鼓催,君王元日领春回。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千官帽上开。 南宋诗人姜夔的《郊礼后景灵宫薛谢纪事》诗,描绘出南宋官员簪花出行的宏大而热闹的场景: 万数簪花满御街,圣人先自景灵回。不知后面花多少,但见红云冉冉来。 官家倡之,百姓从之,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簪花、赏花逐渐成为社会习俗。各种花卉在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用途和时尚,《武林旧事》记载,杭州茉莉花上市时价格较贵,杭州的“妇人熊赋,多至七插,所直数十券,不过供一晌之娱”。 杭州还有农历二月十五日的花朝节,那一天是百花盛放之时,老百姓都要到城中花园、寺院郊外赏花,玩赏奇花异木,休闲娱乐,活动的内容很丰富,成为杭州老百姓的生活习俗。南宋时皇家、官府也组织赏花活动,举行宴会,赏赐名花,与民同乐。《梦粱录》《武林旧事》等书对杭州花朝节的盛况和习俗都有记载。每年的花朝节为推动杭州的茶艺发展、花市繁荣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南宋西湖老人撰写的《西湖老人繁胜录》,是记述南宋杭州都市生活和民俗、民艺的书,书中记载临安在端午节时,“城内外家家供养,都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栀子花之类,一早卖一万贯花钱不啻。何以见得?钱塘有百万人家,一家买一百钱花便可见也”。可见杭州人爱花、赏花,舍得花钱。 南宋杭州书商陈起,有诗写杭州城中卖花的情景,写出了杭州市民插花的情趣: 今早神清觉步轻,杖藜聊复到前庭。市声亦有关情处,买得秋花插小瓶。 赵蕃,字昌父,号章泉,是南宋中期的著名诗人,他写的《见负梅趋都城者甚夥作卖花行》诗,反映了当时因社会习俗和行情变化,许多人弃种田而改种花: 昔人种田不种花,有花只数西湖家。只今西湖属官去,卖花乃亦遍户户。种田年年水旱伤,种花岁岁天时禳。安得家家弃籴米,尘甑炊香胜旖旎。 有这样的市场和习俗,杭州城里的花市当然要繁荣了。《梦梁录》卷二中,详细记载了杭州花市的繁盛景象: 是月(三月)春光将暮,百花尽开,如牡丹、芍药、棣棠、木香、茶縻、蔷薇、金纱、玉绣球、小牡丹、海棠、锦李、徘徊、月季、粉团、杜鹃、宝相、千叶桃、绯桃、香梅、紫笑、长春、紫荆、金雀儿、笑靥、香兰、水仙、映山红等花,种种奇绝。卖花者以马头竹篮盛之,歌叫于市,买者纷然。 花市中的这些鲜花,很大一部分来自马塍。一些马塍的花农,还携花进城,走进大街小巷叫卖。南宋黄子常的《卖花声》词,生动地描写了这一情况: 人过天街,晓色担头红紫。满筠筐、浮光浪蕊。画帘睡醒,正眼横秋水。听新腔、一声催起。吟红叫白,报得蜂儿知未。隔东西、馀音软美。迎门争买,早斜簪云髻,助春娇、粉香帘底。 南宋诗人陆游在杭州写有《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其中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写出了南宋杭州的街巷风情,成为人们至今仍经常引用的名句。那些行走于深巷中的卖花人,大概也是来自马塍吧。 南宋词人蒋捷的《卖花人》词,更是生动地描绘了郊区花农进城挑着担子挨家卖花的情景: 担子挑春虽小,白白红红都好。卖过巷东家、巷西家。帘外一声声叫,帘里丫鬟入报。问道买梅花、买桃花? 李龏的《马塍卖花者》,说明马塍有的种花户,已经在临安城里有了自己固定的客户: 十里宜春下苑花,浓香染著洞中霞。采夫移得将何处,担入官城许史家。 方岳(1199-1262),字巨山,号秋崖,歙州祁门人。他是绍定五年(1232)进士,他的诗写了春季马塍花农卖牡丹花的情景: 今岁春风特地寒,百花无赖已摧残。马塍晓雨如尘细,处处筠篮卖牡丹。 沈竞的《菊名篇》,记载了马塍生产的菊花品种众多的情况:“临安西马塍园子,每岁至重阳,谓之斗花,各出菊花奇异者八十余种。” 以上这些记载和描写,具体形象地介绍了临安城里不同时节的鲜花需求。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熙朝乐事”中,还介绍了当时花农卖花的情况:“其时,马塍园丁竞以名花荷担叫鬻,音中律吕。”从诗人舒岳祥写的诗中,还可以了解到马塍花农抢季节、早上市的经营理念: 马塍卖花只贪早,野翁自爱开迟好。看花不可见花心,烂漫开时春已老。 许棐,字忱夫,一字枕父,号梅屋,浙江海盐人。他写有反映南宋临安花农生活的《马塍种花翁》: 东塍白发翁,勤朴种花户。盆卖有根花,价重无人顾。西塍年少郎,荒嬉度朝暮。盆卖无根花,价廉争夺去。年少传语翁,同业勿相妒。卖假不卖真,何独是花树。 诗中写了一老一少两位卖花人的不同做法:老者卖有根的花,因成本大价格高,生意不好;少年则改变了传统的做法,“盆卖无根花,价廉争夺去”,因为成本小价格低,生意火爆,受到了消费者的欢迎。 无根花马塍的花农,有时还会将鲜花同其他植物搭配一起出售,也很畅销。吴自牧《梦粱录》记载:“又有钱塘门外溜水桥东西马塍诸圃,皆植怪松异桧,四时奇花,精巧窠儿,多为龙蟠凤舞飞禽走兽之状,每日市于都城,好事者多买之,以备观赏。”将鲜花与其他观赏植物组合销售,可见花农精明的生意经。 马塍作为临安的花卉种植基地,花卉的栽培技术很领先。《淳祐临安志》记载:“园人多工于种接,为都城之冠。”宋末元初的周密在《齐东野语》“马塍艺花”中对此有详细的记述: 马塍艺花如艺粟,橐驼之技名天下。非时之品,真足以侔造化,通仙灵。凡花之早放者,名曰堂花,其法以纸饰密室,凿地作坎,缏竹置花其上,粪土以牛溲硫黄,尽培溉之法。然后置沸汤于坎中,少候,汤气熏蒸,则扇之以微风,盎然盛春融淑之气,经宿则花放矣。若牡丹、梅、桃之类无不然,独桂花则反是。盖桂必凉而后放,法当置之石洞岩窦间,暑气不到处,鼓以凉风,养以清气,竟日乃开。此虽揠而助长,然必适其寒温之性,而后能臻其妙耳。 文中的“橐驼翁”,是唐代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中的主人翁,他是长安西有名的种树栽花能手,他“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因此名满天下。周密是把马塍花农的技艺比作唐代的橐驼翁。接着具体介绍了马塍花农种植培育花木的技艺,尤其是暖房技术用于养花的情况,当时马塍花农已懂得制造适合某种花需要的气候和湿度等环境,使花卉反季节生长、开花。 《咸淳临安志》具体记载了马塍花农培植反季节山茶花的情况,我们来见识其“变物之性,盗天之气”的神功:“山茶,今东西马塍色品最盛。陈了斋有《接花诗》:花单可使千,色黄可使紫,末意乃归于不能违时……今观马塍栽接,有一本而十色者,有早开而晚发者,大率变物之性,盗天之气,虽时亦可违矣。它花往往皆然,惟山茶在今为甚。”《梦粱录》有相同内容的记载:“秋茶,东西马塍色品颇盛。栽接一本,有十色者。” 南宋马塍种花人还掌握了嫁接技术,不仅同科植物可异株嫁接,而且不同科的植物之间也能嫁接,增加了鲜花的品种。宋末元初诗人董嗣杲《西湖百咏》卷上《东西马塍》中,有描写马塍的诗,其中说到了花的品种变异,还说了花的嫁接以及花的颜色改变。他还写诗称赞花农“接死作生”“变红为白”的手艺: 土塍聚落界西东,业在浇畦夺化工。接死作生滋夜雨,变红为白借春风。几家衣食花姿异,两岸园池地势同。病叟扶锄锄晚照,前身莫是橐驼翁。 可见,南宋杭州马塍的花卉栽培技术已相当成熟。 到了元代,杭州虽然已不是都城,花卉的消费也有所减少,但马塍仍然是花木种植之地和杭州城的花卉供给之地。对此,有元代诗人宋无的诗为证: 桃李宫城近,偏承雨露恩。至今耕种地,一半作花园。 元代汤炳龙的《西湖杂咏》诗,描写了清晨马塍众多卖花人携带鲜花,经过城门进入杭州城内,把春色带进城的情景: 马塍鸡唱曙初回,几处严关次第开,多少卖花人已到,剩将春色入城来。 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记载:“城北有村日马塍,居民多业艺花,土沃俗质,聚近而盖远。”“马塍之地,土细敏树,适宜种植花卉。杭城四时花卉皆产于此,居民世代从事花卉业者,不计其数,故以‘马塍花窠’闻名。”可见到了明代,这个适宜种植花卉的地方,仍然是花农聚集、种养花木之地。明代,马塍也称南花园。 明代诗人陈贽作有《东西马塍》诗,写马塍花农的技艺和田园风光: 马塍西接马塍东,栽植园人技甚工。几阵廉纤红杏雨,数番淡荡碧桃风。馨香色色花开别,红紫般般种不同。他日扶筇来饱玩,谁携春酒劝吟翁。 张宪,字思廉,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的诗具有批判现实主义精神,他写的《白头母次徐孟岳韵》,描写了战争中马塍卖花翁被强征当兵之后,卖花翁媳妇的凄惨遭遇: 道旁哀哀白头母,西马塍上花翁妇。数茎短发不胜簪,百结鹑衣常露股。自言大本慧种树,一朝弃业从戎伍。荷戈南征竟不归,不知被杀还被卤。屈指十年音信断,独宿孤房谁共语。家在钱唐古荡东,门前正压官桥路。却忆夫在种花时,春来桃李下成蹊。自从夫死花树折,锦绣围林成马坪。纵馀乐杏典梅茶,无力入城供富家。富家遭兵亦销歇,金钱谁复收名花。何现适来新将相,一体好俭不好奢。兵馀城市化村坞,乱后名园作军府。年年寒食杜鹃啼,人家上冢西湖西。时光荏苒易飘忽,可怜谁拾花翁骨。君不见,海棠风,杨柳雨。牢落锦纹筝,凋零金雁柱。黄四娘家客渐稀,蛱蝶飞来过墙去。 明末清初,杭州出了一位园艺家陈洖子。陈洖子生于明末,一生住在杭州。入清以后,他仕途失意,开“文园馆课”,在家里办学塾。他喜欢种花,也研究花,在教书之馀,经常“以课花为事”,人们称他有“花癖”,他自称“西湖花隐翁”,乐此不疲。 他有一个种花的园圃,里面有柳树、槐树、梧桐、枇杷等乔木大树,还有花池、芦苇荡,他在这里种过300多种花木。陈洖子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中,“饮食坐卧,日在锦茵香谷中”。虽然没有找到当年这个园圃在哪里的记载,但从杭州的情况分析,有可能是在马塍一带。 清代赵翼写的《管公祠香菊》诗中有:“吾乡近年菊事繁,园户俱工马塍艺。”可知到了清代,马塍种植花卉的传统还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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