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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的饮酒风尚
来源:《美味佳肴》  作者:  日期:2023-11-06

中国人饮酒的历史悠久,至少有四五千年,到唐宋时期已是十分普遍,上至宫廷,下至庶民,都离不开酒。古人饮酒之意,往往不在酒,而有各种不同的意愿与目的。历代皇帝多以饮宴来笼络文武大臣;统帅将军往往是为了克敌制胜,敬酒兵士;文人学士赋诗撰文,以酒助兴;士庶百姓每逢喜庆节日,也饮酒以贺;久别重逢的亲友,以饮酒增添友谊气氛;失意不得志的人,往往以酒排忧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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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松年《曲水流觞图》

饮酒不仅成为宋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需要,而且在前人饮酒的基础上,把它变成一门艺术,总结出一条条饮酒的心得体会,丰富了饮酒的艺术。如宋人费衮《梁溪漫志》中说:“饮酒,常在欲醉未醉时,酣畅美适,如春风和气中,乃为其趣;若一饮径醉,酩酊无所知,则其乐安在耶?”强调饮酒中最重要的是“欲醉未醉”之时,乃是宋代文人的经验之谈。宋人强调“饮酒欲欢”。

宋代文人认为饮酒能使人精神亢奋,才思敏捷,有利于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有些书法家往往要醉酣时落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颇好书法的仁宗皇帝,平时笔法一般而已,有一次在皇宫化成殿饮酒带“醉”时,挥笔书了“四民安乐”四字,在旁的近臣称赞其“笔势神妙”,颇有法度。苏东坡在黄州时,“每有胜集,酒后戏书,以娱坐客,见于传录者多矣。独毕少董所藏一帖,醉墨澜翻,而语特有味”。书法家米芾在雍丘县当知县时,苏东坡路过,米芾设酒招待。两人书桌上放上笔、墨及纸300张,一边开怀畅饮美酒,一连挥笔写字,等到酒喝完了,300张纸也写完了。最后两人交换墨宝而别。

饮酒至醉,后再挥毫成画,这是宋代画家中所常见的。以画龙著名的陈容,他能“泼墨成云,噀水成雾”,但他画前必须先饮酒,酒兴大作后,“脱巾、濡墨,信手涂抹,然后以笔成之”。隐约见其龙,神妙不可测。宋徽宗曾在诏选画家时,出了一个和酒相关的题目——“竹锁桥边卖酒家”。应试的画家无不在酒家上下功夫,唯有一人在桥头竹外,挂一酒帘,书一“酒字而已。结果这位画家中了“魁选”。(俞成《萤雪丛说》卷一《儒学》)

古人有“酒肠无酒诗不流”之句,诗人饮酒赋诗更成传统。正如苏东坡《和陶渊明饮酒》诗:“俯仰各有态,得酒诗自成。”晏殊《浣溪沙》中也有“一曲新词酒一杯”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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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佚名《夜宴图》局部

饮酒作文,文更潇洒,以欧阳修《醉翁亭记》最为著名。庆历五年(1045),因庆历改革失败,欧阳修降任滁州知州,常邀请友人旅游山川,寄情山水,诗酒为乐,自称“醉翁”。他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又称自己为“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

酒也是文人学士、文武官员会亲访友表示友好和友谊的桥梁之一。他们边畅谈,边饮酒;热情的话,温暖的酒,使双方的感情更加融洽,尤其久别重逢,畅叙别情,千杯嫌少,真希望一醉方休。

宋人有饮酒助读书传为佳话的,还有向主人借书,还时送酒的习俗。古人为了领略酒中情趣,在酒宴时往往与文化娱乐相结合,促进了酒令的形成与发展,宋时内容更丰富,形式更多样。

九射格,是北宋欧阳修所首创的酒令,在文臣中相当流行。他介绍活动方法:射前,宾主先摸酒筹,酒令筹共九枚,各绘动物一种。然后宾主依次射靶,若射中鹿,则由拈得鹿筹者饮酒一杯;若射中熊,则由拈得熊筹者饮酒一杯……依次类推,周而复始,可以不断地玩下去,达到“终日为乐”的目的。

他在总结“九射格”酒令的优点时说:“酒祸起于争,争而为欢,不若不争而乐也。故无胜负、无赏罚。”他认为“不耻不争”是“君子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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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佚名《夜宴图》局部

有些酒令,以下酒的果品名称为内容,颇有俗中见雅,给人增加知识之效。

如苏东坡酒令:“水林檎,未是水林檎。菱荷翻雨洒鸳鸯,恁(那)时是水林(淋)檎(禽)。”水林檎,是林檎的俗名,又名沙果或花红,果子甘甜,熟时,众禽飞来啄食而名。此酒令用谐音“借意状物”,令人增加知识。

秦少游答酒令:“清消梨,未是清消梨。夜半匆匆话别时,恁时方是清消(宵)梨(离)。”清消梨是形容梨子入口即化为汁的口语。(苏轼《问答录》)

有些酒令,多借事物以嘲弄或玩笑朋友为内容,南宋洪迈《夷坚三志》壬卷三《猴豹戏对》记载:

北宋德兴县(今属江西)有李氏三兄弟,“皆负俊声”。老大“为人狞劣”,不耐久坐;老二“捷于饮啖,且最滑稽善谑”;老三“沉静,以经学驰誉,为乡党推许”。当地人给他们兄弟三人分别起了绰号为猴、狗、豹。一次三兄弟来到以“吝啬”出名的乡绅富室余氏家。余家大少爷取出一枚银杯,斟满酒,放在李氏三兄弟前,交代说:“吾有一句,能对者饮酒,并赏此杯。”接着即唱酒令:“兄弟三人猴、狗、豹。”答令要求:不能再用此三字,且末尾仍须连用兽名,他认为此令有难义,他们“必无可答”。不料老大应声答令说:“父子一群蛇、鼠、牛。”嘲笑了主人的吝啬之举。因为宋人把“俭不中礼者”称为蛇鼠,而“牛”者是诟骂农民的话。

宋代由于酒令的盛行,有关酒令的著作编撰也相应增多,据赵匡胤七世孙赵与时《宾退录》记载,他所见到的宋代酒令文献已有欧阳修《九射格》、司马光《投壶仪节》、窦苹《酒谱》、郑獬《觥记注》、赵景《饮戏助欢》、同尘先生《小酒令》、李宝之《汉法酒》、赵与时《觥政述》等十余种。这些文字著作的印刷与流传,又推动了酒令的不断增加与丰富完整,促进了酒令与文化的融合。宋人赵与时认为:“酒令盖始于投壶之礼,虽其制皆不同,而胜饮不胜者则一。”

明人郎瑛《七修类稿·苏陈酒令》也搜集了宋代几则酒令,颇有价值:

东坡酒令:

一曰:“孟尝门下三千客,大有同人。”

一曰:“光武师渡滹沱河,既济未济。”

一曰:“刘宽婢羹污朝衣,家人小过。”

陈循举酒令:轟字三个车,余斗字成斜;

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

高谷答说:品字三个品,水酉字成酒;

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

刘询答说:矗字三个直,黑出字成黜;

直直直,行焉往而三不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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