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钱塘往事》公众号里发了《蒋村晴川街名称的由来》一文,阅读的人数达五千多人,晴川街的名字勾起了大家对蒋村古老历史的关心,激起了蒋村人对古老文化和传统的热爱,特别是端午龙舟佳节将近,对拆迁后的蒋村人来说更是如此。评论中有许多读者在关心花蒋路改名蒋墩路,对改名提出了许多批评。这也使我想起了关于路名的许多往事。 从前的花蒋路从西溪路开始一直往北到蒋村叫花蒋路,到三墩方向还叫花三路。花就是花坞果园意思,是南宋朝廷的几大果园之一。钱塘江边的钱江果园,西溪辇道边的花坞果园,都是皇家的果园,也是皇家赏花的花园。1935年3月,郁达夫曾经游花坞,对于花坞的美景印象深刻,写下了《花坞》一文。从前的蒋村没有一条陆路能到达西溪路,老百姓进出完全依靠舟船,船就是车,水就是路。水乡蒋村是明清时期文人墨客隐居的好地方,几乎就是桃花源。这里连日本鬼子都不敢进入,害怕游击队在弯弯曲曲的河汊里设下埋伏。花蒋路不是太宽,但也可以开拖拉机,现在西溪湿地福堤就是花蒋路中间的一段。四五十年前,路的两旁种植了大批水杉和皂荚树,高大挺拔的样子成了福堤的一道风景线,如果您到过西溪湿地福堤,一定会对福堤秋天水杉的黄色印象特别深刻。蒋村人的花蒋路好比杭州人的延安路解放路,上海人的南京路,好比北京人的长安街,你把花蒋路的名字改了,这等于是抹去了沉淀在几代蒋村人心目中的历史记忆。 对于新蒋村人来说,虽然不知道花蒋路的历史,但花蒋路也已经熟悉,让人充满着无限的想象,听听也比蒋墩路要有诗意,何必要改呢?名字一改,公交车牌,指路交通牌,百度地图,等等一系列都要改,这又要花费大笔的资金,这又何必劳民伤财呢。 无独有偶,之江地区最重要的道路,就是贯穿转塘中心的杭新公路,或者叫杭富公路,不知什么原因,去年改名叫洙泗路。许多人说是我取的名,我也蒙在鼓里,稀里糊涂,我什么时候有权取名或改名了。杭新路或杭富路,原来指的是杭州到新安江,或者是杭州至富阳的道路,二十几年前,这是杭州至富阳的唯一道路,也是320国道的一段,转塘老百姓都知道这个名字。洙泗,我百度了一下,知道了这是山东省河流的名字,泗就是泗水,洙就是洙河,洙河是泗水的一条支流,这就是南宋大理学家朱熹写的“胜日寻芳泗水滨”的泗水,跟我们上泗的泗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也有学者说:“洙水和泗水交汇处就是孔子出生的地方,洙泗渊源就是指儒家学说源远流长”。这么一说,中国美院、浙工大、浙江音乐学院、西湖职高所在的地方叫洙泗路,好像也还有一定道理。实际上,上泗的泗的来源是大清朝时期,钱塘县在钱塘江边有四个乡,叫定山南乡、定山北乡、长寿乡和安吉乡,简称上四乡,与崇化、钦贤、调露、履泰等下四乡相对应。民国时期成立杭县时,因为在钱塘江边,把上四乡改成了上泗乡,曾经还成立过上泗区,区公所在凌家桥,后来区划调整,四个乡的名称也改成了周浦、袁浦、龙坞和转塘了。 你说,泗字前面加了一个洙字,完完整整就是山东省的地名了,与我们钱塘泗乡又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哪一位聪明人改了这样一个路名,山东人要告我们侵权呢。 关于路名的笑话很多的。二十多年前,文教区东西向的道路取名文一、文二和文三路,这是早年在文教区上学的莘莘学子们记忆最深刻的。后来,文教区西扩,又建设了几条南北向的道路,有关部门把他们取名为教一、教二和教三路。教一路就是现在的教工路,教二路就是现在的学院路,教三路就是现在的万塘路。那时候,杭州城里讲杭州方言的人还是很多的,不像现在,杭州方言已经作为濒危方言已经要抢救了,甚至有人建议,中小学要开设杭州话课程,让杭州话不要失传。言归正传,各位看官,杭州方言中的“教二”两字,表达的是男性身上的某一个最重要的器官,你说,一条路的名字这样取,可能是不太合适,市地名办马上把名字改了,三条路名一起改的。但是,这次改名,在老杭州人的记忆中是永远抹不去的。 杭州有条古墩路,原来一开始名字叫杭三路,就是杭州到三墩的道路,余杭塘河上的大桥叫杭三大桥。后来,三墩从余杭区划入西湖区,再叫杭三路有点不合适,就把杭三路改成墩古路,杭州人讽刺说,到底是“鸡墩古”(鸡肫)还是“鸭墩古”(鸭肫),地名办把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古墩路。 转塘也有这样的故事的,艺创小镇凤凰大厦前的山叫凤凰山。北面双流村的一座小山,因为她不如凤凰山高大秀丽,老百姓叫她鸡山。从前的鸡,就是没有凤凰漂亮而已,不知这三十几年,鸡得罪了谁,这个名字与“小姐”就是同一种意思,好端端的“小姐”,也不知得罪了谁,连丫鬟都不如,又成了一种特别的符号。凤凰山脚下还有一个八角凉亭,那是杭富公路边过往行人息脚的地方,也是村民田间劳作休憩的场所,我十多岁去中村捡柴火,多次在八角凉亭休息,免费喝一口凉亭里的茶水,我对八角凉亭颇为感恩。为了留住乡愁,十几年前,有关部门,把鸡山下的路叫鸡山路,把原八角凉亭下的路叫八角路。但有人提出改名的要求,说“鸡山”和“八角”连在一起,叫“鸡八路”,难听,一定要求改名,我当时认为大可不必,两条路非要牵强附会连在一起,这可能也是不了解出处的缘故。 双浦新区的道路名字还要简单,周一路、周二路、周三路,袁一路、袁二路、袁三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礼拜一路、礼拜二路和礼拜三路呢。如果家里有几位兄弟,爸妈也是这样取名的吗?姓王的,大儿子叫王一,二儿子叫王二,那第八个儿子叫王八了,搞笑不搞笑,中国文字那么多,就取不出名字了吗?你知道“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的意思吗? 转塘也有名字取得比较有意义的道路,例如,之江一号边上的斗门路(陡门路),原来在此有个陡门闸,建于明朝末年,与大诸桥同岁,都是明末解元、进士葛寅亮家族出资建造的,就在浙工大之江校区边上,二十几年前尚在。陡门闸建设后,闸里的龙坞和转塘的千顷良田得到了灌溉,人们把闸叫做千金闸,把田称之为闸里田。我每次经过斗门路,就想起明末清初泗乡四大才子之首的葛寅亮。 蒋村原来的路名就取得很好,为了纪念蒋家三公——蒋崇仁、蒋崇义、蒋崇信,三条路名叫崇仁路、崇义路和崇信路;为了纪念写下《南漳子》的沈晴川和孙晴川两位蒋村文人,贯穿蒋村东西的一条路名叫晴川街,每当我们走在晴川街上时,都会想起蒋村古老的历史;弘德路和圆觉路就在蒋村花园附近,弘德和圆觉那是蒋村两个香火很旺的寺庙的名称,虽然拆迁了,但在蒋村老百姓的心目中还是留下了深刻印象的。 安徽桐城“六尺巷”的名字就很有教育意义。清朝张英、张廷玉是桐城人,父子两宰相,权倾一时。张家与吴家相邻,两家为中间地带起了争执,家人修书请求张英支持,张英回信:“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家主动让出了三尺地,吴家见状,也让出了三尺地,这就是六尺巷名称的来历。 明朝的数百年间,在科举仕途上,获省城乡试第一名、京城会试第一名、皇帝殿试第一名连中“三元”的,唯独有在杭州读书的淳安人——商辂。明代皇帝为褒奖他,在他居住的地方敕建了一座“三元坊”石牌坊,自此杭州也就有了“三元坊”的地名。 六尺巷、三元坊等等地名,记载的是一段历史,崇尚的是人文,弘扬的是正气。 要像取孩子名字一样取街坊道路和小区的名字,经受得住历史的考验。一个名字承载着家庭对孩子的期望,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全家人都在为即将呱呱落地的孩子张罗着取名,大家都是慎之又慎。道路取名何尝不是如此,在规划道路时就应该征求广大百姓的意见,政府有规划例会,道路的名字也应该有个规划讨论和征求意见的过程,别让人人都要打交道的道路名称,也包括新建小区的名称,特别是老百姓回迁小区的名称,让个别单位的极个别人随心所欲地一取了事,坏了大家的心情,也失去了地方文化传承教育的机会。 现在,近郊地区正在大规模拆迁,原来的村庄大都消失,崭新的小区和道路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如能在小区的名字和道路的名字上做点文章,让老百姓留下一点念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乡愁的最好的表达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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